逐得胡馬塞外歸。
昨夜幽夢寒窗前,
月下長憶友人言。
蒼天若能隨我願,
自跪九淵五千年!
……
“蒼天若能隨我願,自跪九淵五千年……蒼天若能隨我願,自跪九淵五千年……”
謝安聽完自顧自的念著最後兩句,突然拍案而起的他放生大笑,接著多年未曾湧現的淚水,如決堤之洪,猶有滔天之勢。
謝安生性謹慎,積壓在心頭多年的情緒,終於迸發了出來。待情緒平複了些後,向老和尚問出了心中的疑問,“你是如何得知這兩首詩的?”
“當年師從之人,正巧在劉、祖二人身邊出仕過,故他告知也。”老和尚說的是實情,他沒有隱瞞的必要。
謝安從老和尚言語之中分辨,其中沒有半點誆騙之意,然後怔怔的盯著老和尚打量了半晌,最終開口問道,“那你又是何人?”
“我是一個想在有生之年,親眼看看盛世到底是何模樣的和尚。”老和尚答得極為平靜。
“盛世?”
謝安再次疑惑,“看那有何用?”
“男人耕地,女人紡紗,再也不受異族欺淩屠殺,和平的活下去。”老和尚沒有正麵回答謝安的問題,他在繪製自己心目中的盛世,“我想在死前,用我這雙眼睛,親眼看到那個時代的來臨。”
“三十年前,我與千萬族人一同去抗爭所謂的命運。”
老和尚說道這裏,嘴角泛出了一絲遺憾的笑容,“可惜,終究還是敗了,敗在了鮮卑人的鐵騎之下……”
“三十年前……三十年前……”
聞言後,謝安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一個曾經魂牽夢繞的名字,再次浮上了他的心頭。
“你……當年……莫非是乞活軍的一員?”
謝安激動得有些口齒不清,但還是問出了那個塵封了數十年的名字。
想當年冉閔北地掀起《殺胡令》大旗,令普天之下的漢人男兒無不熱血沸騰。
就連遠在江南的謝安,也想手提三尺青峰渡江北上,與那些在大漢河山牧馬的胡騎一決雌雄,讓他們見識下,什麼是漢家男兒的熱血赤膽。
不過因為原因種種,麵對稱帝的冉閔,晉王朝終究沒有往江北派出一兵一卒。
眼見著不足萬人的乞活軍部眾,在胡人的海洋裏掀起驚天巨浪,無論巨浪與狂風怎樣拍打都屹立不倒,反而擊起了更大的碎浪。
然而相對有限的乞活軍,胡人的兵馬是無限的,最終乞活軍全軍皆戰死沙場,包括他們的首領冉閔。
老和尚聽謝安說完點了點頭,“永興元年,燕賊慕容俊提精銳大軍二十餘萬南侵,閔王遂點起漢軍將士北上拒之。”
“敵我雙方隔淩水河布陣對峙,時值寒冬,突然一夜天降大雪淩水河封凍。風雪中,我率先鋒千僧突入敵陣,慕容鮮卑大敗,伏屍千裏。”
“那首童謠我聽過!”
仿佛身臨其境的謝安雙眼放光,“雪夜千僧,明王破陣,若不速逃,寸草不生!”
老和尚點了點頭接著說,“永興三年,燕賊舉傾國之兵,在名將慕容恪的率領下再次南侵,而我們每日都疲於與各胡的爭鬥之中。”
老和尚說到此處,眼神漸漸暗淡,“為保住北疆的百姓不被燕賊屠戳,閔王在全無勝算之下,點起最後的八千死士,前去迎擊慕容鮮卑的數十萬鐵騎……”
說到這裏,老和尚沒有繼續說下去,換言之是久久的沉默。
與此同時,謝安的神情也隨之變得黯然,那是一段他不願意提起的回憶。當年聞得冉閔兵敗,鄴城二十餘萬百姓被鮮卑人屠戳殆盡,謝安在家中慟哭了三日之久。
“依你之言,如今我大晉,還沒有到達山窮水盡的地步?”
麵對一個曾經無數次從絕境逢生的人,謝安知道當今自己麵對的局勢,遠沒有他當年麵對的惡劣。
“若能組建一支數萬人的精銳,胡騎渡不得長江!”老和尚答得斬金截鐵。
“組建新軍,當有名號,不知何名號為妥?”謝安再問。
“立誓在江北大地開宗立府,我看就叫北府吧”。老和尚想了一會答道。
“北府……”
沉默中謝安眼中閃過了一縷光芒,“對了你我二人說了這麼久,我還不知道你的名字。”
名字!?
對於老和尚來說,在這數十年間,他很少對人提及,也很少有人問他這樣的問題。
老和尚清了清嗓子,但聲音依舊沙啞,“很多年前,別人稱我為,破陣明王——勿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