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書漫不經心的聽著介紹,心思並沒有放在上麵,管他是誰唱的,管他唱的是什麼,他來是因為妻主的邀請,不然也不會閑的沒事做跑來城北。
小時候陪著父親在鄉下教書,時常會有野班子?搭台唱戲,求個打賞的過路費。
父親說每個人?都不容易,就算是手?頭沒多餘的銀子?,也去捧個人?場,免得台上的人?落空。
所以每次都會帶著白珠一同去聽戲,身上有閑錢就會賞一些,還會在結束後給她買塊山楂糕吃。
自小白珠就喜歡看戲,不知道?是喜歡父親的陪伴,還是台上各種淒美的故事,亦或者是回家路上那塊酸甜的山楂糕。
敲鑼打鼓的戲開場了,白珠輕輕握住了男人?的手?放在自己?的膝蓋上,專心的盯著戲台子?上看。
今天演的是一出《天雨司》的故事,坊間傳聞天雨司是掌管氣候,也是農民?每年都要祭拜的神仙。
這出戲表達的是人?間大旱,百姓民?不聊生,天雨司不忍心百姓受此疾苦,背著天地私自降雨觸犯天條,地上生靈不忍她受罰而集體求情?的故事。
也是表達人?們對美好生活的向?往。
出來穿著青天色法衣的就是天雨司,圍著舞台轉了一圈,就開嗓子?唱了。
這類的角色一般都是男性反串,來表現出神仙的雌雄莫辨。
白珠看過這出戲,但遠不及眼前來的唱的好,不禁聽入了迷,連帶著情?緒也會隨著戲中天雨司的境遇變化而變化。
隨著最後一幕的結束,寂靜了片刻後爆發出了劇烈的掌聲?。
沈書聽是聽明白的,但就是不明白有什麼好感動的,不過瞧妻主看的入迷也就沒多說話。
目光落在了女人?腰間的荷包上,原本被解開的荷包又重新掛回了她的腰間,無聲?的重視讓沈書嘴角不自覺的上揚,心情?頗好的想調侃幾句的時候。
戲班主就上來了,看起來胖憨憨的,實?則眼裏頭閃爍著精明,都是人?堆裏混出來的,找著機會就拓展社?交。
堆著笑臉的來打招呼,自來熟的站在旁邊開始講解戲的創作過程和其中的艱辛不容易,“《天雨司》是一部老戲了,老是唱一樣的就沒了心意,所以改了一些,不知道?白大人?覺得怎麼樣?”
“你們是專業的,我就是個看熱鬧的看客。”白珠笑著擺擺手?,不多做評價。
她們在交談戲的內容,沈書的目光落在了跟在班主後頭來的男人?身上。
看戲評戲沈書沒那個本事,但看人?是有一套的,一眼就認出了這位男子?是剛才台上唱天雨司一角的。
戲版主帶著有潛力的人?來拓展關係並不是稀奇的事情?,可?在沈書的眼中意味就變了。
入戲園子?唱戲的大多數是從?小被賣進?去沒辦法,除非出人?頭地一般是不當人?看待的,吃的苦什麼的就暫且不提了,被達官貴人?看上陪一晚的事情?兩雙手?都數不過來。
鑒於這一層緣故,沈書對這位前來的男子?抱著敵意。
聊了一會戲班主轉身拉過男子?帶到?白珠的麵前,介紹道?,“這位是天雨司的扮演者淩兒。”
名叫淩兒的男子?褪去了戲服和濃重的油彩後的臉龐帶著清冷,能當角的身段自然是不會差,每個動作都帶著一股子?讓人?瞧著舒暢的勁。
身上飄來若有若無的油墨香味,瞬間讓白珠恍惚住了,和記憶中熟悉的味道?重疊。
“那麼年輕就能獨自撐起一部戲,往後班主可?有福氣了。”沈書的聲?音拉回了她飄飛的思緒,腰上被輕輕掐了一下,郎君的警告使得白珠回過味來。
都說沈大公子?脾氣不好,戲班主從?一開始就沒抱著能和他搭上話的期望,所以一直在和看起來好說話的白珠聊,沒想到?沈書竟然主動搭話,讓她欣喜若狂連忙順竿子?接話,
“還得多仰仗沈家在京城照顧。”
輕哼一聲?,若是不帶著淩兒來,沈書還能假意客套幾句,現在心裏頭酸的冒泡了,怎麼還能有好臉子?給外人?看。
不動聲?色的收回在女人?腰間的手?,準備嗆上兩句發泄自己?的不滿,沒想到?被反握在了掌中。
“戲也聽完了,我和郎君該回去了,期待你們戲班子?接下來的演出。”白珠強硬的拽著沈書,不讓他有半點能鬧脾氣的機會,笑嗬嗬的拉著人?離開了。
第三十八章
學會了在?外人麵?前給妻主留麵?子, 沈書憋著沒知聲,待到上了馬車隻剩下?她們兩人,一切的小脾氣?就上來了。
靠在?軟枕上抽回手來, 瞅了女人一眼, 語氣?冷颼颼的道,“看一個戲子那麼入神,不妨給人邀請回宅內, 整日的給你唱想聽的如何?”
酸味充斥滿車廂,白珠不想注意都難,偏偏男人還嘴硬, 要是現在?逗他點頭同意,怕是別想出這輛馬車了。
看淩兒出神隻不過是因為他身上獨特的氣?味, 讓白珠想到了已故的父親不免多留意些。
但肯定是不能如實的說的, 任由誰聽見都會多想, 更不用說本就心思敏感的沈書了。
沒辦法解釋清楚,那就轉移話?題,白珠假意的擦了擦不存在?的眼淚, 表現的格外委屈無辜, “明明是出來散心的, 沒想到又惹你生氣?了。”
明知道女人是故意逗自己的, 沈書還是沒忍住的搭理?了她, 拽了拽她腰間的荷包, “你沒那心思,不代表別人沒有, 都把我送你的荷包掛腰上了, 那就得注意些。”
郎君說什麼都是對的,白珠連忙點頭應和。
回去半路飄起了小雨, 得虧領走前叮囑了下?人收書,不然得全都泡開不可。
外頭擺攤的人也?支起棚子或者收攤準備回家,在?忙碌的時節找個借口休息半天。
白珠放下?簾子防止雨水落進來,美滋滋的環住郎君的腰身,不論抱了多少?次還是會忍不住感慨,沈書抱起來有多舒服。
下?巴輕搭在?他的肩膀上,半眯起眼睛享受此刻的寧靜。
突然發?現許久沒有看見雙瑞了,尋常都是沈書在?哪裏,他就在?哪裏的。
“你給雙瑞放了幾天的假?”
沈書幹脆放鬆身體靠在?女人的懷中,手搭在?腰間環著他的手臂上,斜看了她一眼,“說是休息兩天,但他想什麼時候回來,就什麼時候回來。”
雖然和雙瑞之間說開了,沈書也?表達了自己的歉意,但隔閡是一時半會兒消除不了的。
與其?在?身邊抬頭不見低頭見的互相難受,還不如把人放出去幾天,自己也?跟著清淨些。
毛毛雨是越下?越大,咂在?車廂上吵的厲害,雨水帶來的寒氣?使得沈書不舒服的往女人身邊貼了貼。
地麵?低窪處彙聚成了小水坑,掉落的雨滴砸下?去濺起一片水花。
下?人撐著傘在?外頭迎接主子回來,輪椅已經拿下?來放在?地上了,上頭鋪著軟墊子,蓋著腿的小毯子也?掛在?扶手上。
沈書沒猶豫的準備坐上去,被後出來的白珠一把抱了起來,驚嚇之間摟住了她的脖子,氣?還沒上來,臉先不自覺的紅透了,責怪的打了一下?,“你做什麼?”
“下?那麼大的雨,要不了半路鞋襪就得濕掉,倒不如我抱著你回去來的好。”白珠沒給他拒絕的機會,抱著人大步的往宅院內走。
後頭的下?人捂著嘴偷笑,連忙舉著傘跟在?後頭,免得兩位主子被淋濕了衣裳。
很少?會在?外頭或者是下?人的麵?做出親密的舉動,沈書非常不習慣的把臉埋在?妻主的肩膀處,耳朵紅的能滴血似的。
正?如白珠說的要是坐著輪椅回來,恐怕濕掉的不僅是鞋襪了,大冬天的冷風再一吹,指不定就要生病了。
進了屋子白珠才?把郎君放在?軟榻上,懷中的人是一點雨水都沒給淋著。
屋內的溫度很高,瞬間驅散了寒氣?,炭火猩紅是提前燒的,白珠微微挑眉,“知道我們回來,提前給爐子暖起來了。”
能如此細心的怕是隻有雙瑞了,不過沈書沒心思去在?意雙瑞去哪裏了,目光落在?女人濕掉的胳膊和後背上。
叮囑道,“你先去把衣裳換了。”
若不是他提醒,還沒有意識到衣裳濕了,現在?才?察覺出有些難受,不過並不著急,先去檢查了書籍沒有問題後才?去換衣服。
獨自坐在?軟榻上的沈書揉了揉麵?頰,抱著軟乎乎的枕頭趴在?窗戶邊。
窗上壓下?來的簷可以很好的阻擋飛來的雨水,又能夠讓屋內的人看見院子內的景色。
愣神之際看見了急匆匆跑入院子裏的人,雙瑞站在?屋簷之下?抱著傘,墊著腳尖眺望著誰,臉上害羞的神情不加掩飾。
沈書饒有意為的撐著下?巴觀察他,大概是視線太過於直白讓雙瑞察覺到了。
對視的那一刻,雙瑞臉上的笑容立馬收斂,一言不發?的低著腦袋進了院子裏來。
進來跪下?和他打了招呼,“主子您回來了。”
沈書抬著胳膊把人帶了起來,打量了他一眼才?開口,“好端端的跪下?做什麼?”
“奴才?這幾日在?郊外的村莊裏呆著,那裏雖不遠京城,但遠不及京城來的好。”雙瑞揚起凍青紫的臉看向沈書,淚花冒出蓄積在?眼角,“奴才?舍不得主子,也?舍不得沈家的恩情。”
雙瑞自小被賣入沈宅做了沈書的貼身小廝,雖然沈書的脾氣?不好但從不會克扣下?人的東西,也?不會無緣無故的拿下?人來撒氣?。
反倒是因為伺候沈書,獲得了旁人院子裏的奴才?沒有的特殊獎賞。
在?溫室裏呆久了,以為是自己能力的強大才?過上如此好的日子,逐漸忘記了自身真實的本領。
沈書放他假期不止給雙瑞自行思考的時間,也?是讓雙瑞能夠明白誰才?是真的依靠。
就算這件事?情他做的不對,但主子就是主子,單憑對白珠有想法開始,沈書就可以用魅惑家主的罪名將雙瑞驅逐出去。
能服軟已經是看在?多年?跟著伺候的情分?,可如果雙瑞心中還是覺得委屈和不公平,天底下?那麼多想進沈宅的人不差他一個伺候。
“能明白就好。”沈書垂下?眼眸,手掌輕輕拍在?他肩膀上,隨後目光落在?了屏風後的人影,“你先下?去吧。”
主仆之間如何去處理?白珠不多做參與,也?沒辦法多說什麼,怎麼著都是要向著自家郎君的。
更何況得知雙瑞對自己確實抱著想法後,白珠才?恍然大悟那些當初沒有在?意的奇怪舉動,或許她對感情敏感一些,就不會讓事?情發?展到這種地步。
揉著腦袋懊惱了一會,一轉身就看見了守在?身後的沈書。
男人坐在?輪椅上勾著似笑非笑的唇角觀察她的表情,見終於被發?現才?開口,“想什麼那麼入神,我拽了你好幾次的衣角都沒有反應。”
“沒什麼。”白珠下?意識的回答,卻?發?現沈書帶著別樣眼神的盯著她時,終於是猶豫不能再猶豫的蹲了下?來,指著自己的麵?頰道,“我是不是太遲鈍了?”
沈書一愣,握住了女人搭在?他膝蓋上的手,漫不經心反問道,“你說的是哪方麵??”
都說到這份上了,白珠也?就不再隱瞞,把心裏想的和之前發?生的事?情說了出來。
本以為會得到正?常的回答,亦或者是郎君能夠幫她想想辦法如何改正?,誰能想到先是笑了起來。
沈書笑的時候眼睛會彎成小月牙,嘴角帶著若隱若現的小梨渦,一口潔白整齊的貝齒增添了感染力。
雖然不明白說了什麼事?情能讓沈書笑成這樣,但白珠也?跟著不自覺的放鬆下?來。
“你倒是不需要敏感,這樣就挺好。”沈書擦了擦眼角不存在?的淚花,捂著嘴輕咳了一聲才?勉強的收住笑容。
心思複雜的人永遠無法理?解,世界上為什麼會有人思想遲鈍。就像是敏感多疑的人,總是會懷疑對方是否是故意的,從而不斷的內耗自己。
沈書就是後者,父親不止一次和他提到過白珠的性格並非是沾花惹草之人,但多疑的沈書心裏頭一直抱著半信半疑的態度。
他並不能理?解別的男人算盤珠子都要崩臉上來了,白珠還是一副什麼都不知道的樣子,難道真的得直白到不能再直白才?能明白。
不過他現在?是理?解了,麵?對白珠這種情感上空白一片,就連身邊的人大多都是工作而認識的,不得不相信。
突然一個疑惑冒了出來,沈書捏了捏女人的耳垂,詢問道,“既然你麵?對感情遲鈍,是怎麼看出來我喜歡你的?就隨便娶一個男人回家?”
提及當年?的事?情,白珠難得紅了臉,別別扭扭、支支吾吾的,若不是被沈書握著雙手,怕是要當場逃跑了。
“我不知道…你喜不喜歡我…但我知道我喜歡你。”
明明是再簡單不過的話?語了,卻?將兩人鬧了個大紅臉,不敢去看彼此的眼睛。
“當初我隻是個初出茅廬的小妮子,什麼都沒有所以根本不奢望能娶到你。”白珠蹲在?前頭腿要麻了,幹脆搬來繡花凳子坐下?。
初來乍到京城,無權無勢隻有那一個狀元的名頭,白珠並不知道狀元意味著什麼,但她清楚自己口袋空空,連容身之地都是朝廷暫時給她居住的,身上還背負著已故父親的理?想。
在?看見家世顯赫,受盡寵愛的沈書時,自覺的認為兩人並非一個世界。
從小就聽人說當戶對的重?要性,白珠自然也?是在?意的。
情感的直白表露多少?不符合一直以來宣揚的內裏含蓄,但有些事?情還是說出來才?能拉近彼此之間的關係。
“我本就不太聰明,選擇不入朝為官也?是因為人際間說話?彎彎繞繞總是想不明白。”
想到什麼似的,白珠眼睛瞬間亮了,“說來也?奇怪,那天嶽母私下?裏找我,委婉的提及了娶你的事?情,我立馬就聽懂了。”
沈書很享受聽她表達內心的想法,闡述對自己的愛意是從何開始。
原來不是他一人的一廂情願,原來兩人是雙向的奔赴。
控製不住笑意,沈書揚了揚下?巴,“是從什麼時候喜歡我的?”
真要說出具體的時間或者事?情,白珠還真說不上來,對沈書的喜歡並非是一見鍾情。
可能是每次前來和沈穆南彙報學院進展時,沈書在?一旁的認真傾聽給予中肯的意見。
又或者是視線相撞後的互相閃躲,在?心底埋下?了一顆小種子。
思來想去隻能給出個看似敷衍的回答。
“命中注定在?一起的人,哪怕隻是擦肩而過,也?會帶來旁人無法給予的感覺。”
第三十九章
晚飯大家聚在一起, 人越多廚房做的越豐盛,也好估算需要采購多少的食材。
為了給每本書熏香去除上頭的黴味,白珠是忙活了好一會, 抱著書來?的時候大家夥都落座了。
“嫂嫂帶的是什麼啊?”沈星河好奇的探著腦袋觀望, 伸手想碰被白珠一個扭身躲開了。
“這是給你表姐的東西。”白珠一股腦的放在了沈青月身邊空出來?的凳子上,“還有沒來?得及處理的,就先拿來?了這些。”
“表嫂這是…”沈青月瞪大了眼睛, 翻開一本後大致看?了一圈更加是難掩激動,瞬間就明?白了這些書的意義是什麼,“真的給我嗎?”
“這些是我備考時看?的東西, 現在也用不到了,你拿去剛好, 都是好書免得在我那裏落了灰塵。”白珠道。
外頭多少人花大價錢想收購前幾名的書本或者尋求經驗, 但白珠免費的送給了她, 什麼樣的價值不用多說。
不過?這些白珠並?不知道,沒人和她說打著狀元的旗號就能把身邊的物品賣出天價。
對比之下沈萍顯得更加難以?抑製情緒,拉著白珠的手好半天不知道說些什麼才?好。
沈青月吃的很快, 眼睛一直撇著旁邊的書籍, 眨眼睛就將碗中的食物消滅幹淨, 迫不及待的抱著那摞書回去了。
飯後白珠準備離開被沈萍拉住坐在旁邊又是好好的感?謝了一番, 也敞開心扉的和白珠講述了為供給孩子上學?家裏頭所做出的努力?。
沒有經商的天賦, 也沒有獨特的手藝, 想要擺脫階級的束縛隻能靠著書本滿滿堆積上去。
金鳳國提倡農業發展,對於商販的態度不存在貶低, 但也絕對不是推崇。
沈家之所以?在京城能獲得如此尊重?, 是因?為一個沈家的資產能抵半個京城,沈穆南在旁人口中還有一個打趣的外號沈半城。
並?且沈家從不會因?此而苛刻的對待周圍的人, 每個季度總有那麼半月開倉施粥,對於國家要開啟的建築毫不猶豫的給予資金上的支持。
這也是沈穆南能夠擁有那麼多資產,還可以?活躍在京城,在陛下眼皮子底下的重?要原因?。
也不知道拿到書本後沈青月看?了多晚,反正第二天來?找白珠的時候黑眼圈快要掉到嘴角了,臉上是一副欲生欲死?的神情。
白珠還沒來?得及開口詢問她是怎麼用一晚上的時間把自己搞成這副模樣的,就被沈青月一把抱住嚎起來?了。
“表嫂嫂!昨晚上我看?了你留下的標注,醍醐灌頂,心態一下子豁然了。”
白珠兩手舉著不知道該往哪裏放,外頭的天色還灰蒙蒙的,她壓根就沒睡醒,隻是想出來?上個茅廁,誰能想到就碰到了一直蹲在院子門口的沈青月。
“你這是一晚上沒睡?”
沈青月點點頭,眼睛瞬間亮了起來?,“我記得表嫂嫂說還有一部分的書對吧?”
點頭。
“我就是來?拿的,越想越等不及,睡不著,抓心撓肝的,就在外頭等著了。”沈青月道。
“那你得等等,書我交給雙瑞收著了,得她起來?才?知道放哪裏去了。”本以?為隻是出來?上個茅廁就沒穿多少,想著回去鑽暖和的被窩就行。
沒想到被拉著說了好一些話,從茅廁回來?後凍的手腳冰涼還不能上床,找了件厚實的外氅套在身上,獨自的升起了屋內的暖爐。
也沒什麼地方?讓沈青月呆著等待的,隻好把人領入了主?屋內。
“表哥還在睡覺嗎?”沈青月聲音極其小,從袖子裏掏出一本卷起的書攤開,麻利的翻到做上標記的一頁,指著一處詢問,“我能問一些不明?白的問題嗎?”
渴求知識的眼神讓白珠不好拒絕,看?了眼屏風後頭,也不知道有沒有把人吵醒,於是乎壓低聲音簡單的解釋了一番。
書本上的東西並?不難懂,當在社會底層苟延殘喘過?,自然就明?白什麼樣的政策才?是百姓真正需要的。
就像是久居深宮的人不能理解邊塞寒冷淒苦,邊塞的百姓無法想象有吃有喝,溫飽不愁的人在哭泣什麼。
裏屋傳來?動靜,小聲講話的兩人立馬閉嘴,白珠拍了拍沈青月的肩膀,自顧自的繞過?屏風進去。
沈書睡眠淺,但昨晚上胡鬧了一通導致他累的厲害,比尋常時睡的沉一點,不過?也架不住生物鍾的催醒。
翻了個身大半張臉埋在被子裏,堪堪伸出一隻胳膊拉住女人的衣裳,眉頭不悅的皺起,“誰在外麵?”
“青月過?來?拿東西,順便請教了幾個問題。”睡迷瞪瞪的男人是最柔軟可愛的時候,白珠圈住他的手在掌心捏了捏,撩撥開遮擋在臉上的頭發,“吵到你了?”
沈書點點頭,眼睛睜開一條縫隙看?了眼外頭天色,心裏暗自把沈青月罵了一頓。
“手怎麼那麼涼?”自覺的將女人的手塞進熱乎的被窩裏來?。
享受被關心的感?覺,白珠美滋滋的在沈書的懷中暖和著,陪著他慢慢醒困。
膩歪了一會,白珠才?想起外頭還坐著的沈青月,立馬從溫柔鄉中清醒過?來?。
眼巴巴的翻著書本,心裏頭好奇又不敢去打擾,沈青月著急的原地抖腿。
房間的門被輕輕推開,端著熱水的雙瑞看?見房間裏多出來?的人嚇的一跳,手一抖熱水灑出來?不少。
“久等了。”白珠整理著衣裳,滿臉歉意的走了出來?,“雙瑞你來?的正好,去將那日沒處理完的書籍拿來?。”
雙瑞臉紅的莫名其妙的,放下盆後流戀的瞅了一眼才?離去。
“這就是雙瑞啊?”沈青月收回目光,頗為不自在的板正了微彎的腰身,“一直跟在表哥身邊伺候的嗎?”
“據說是從小就跟著的。”白珠美滋滋的淘洗幹淨毛巾擦了擦臉,瞬間舒服了不少,後知後覺的看?了眼她,“你認識雙瑞?”
“聽過?!”沈青月想也沒想的回答,一副心虛的模樣看?的白珠好奇心上來?了,正想要詢問,雙瑞抱著東西回來?了。
“都在這裏了。”雙瑞本就是娃娃臉,麵頰紅撲撲的像是年畫裏的娃娃一樣,放下東西後就拘束的站在旁邊。
“隻剩下這些了,要是有什麼不懂的可以?來?問我。”白珠說完後又立馬補充了一句,“但別那麼早。”
沈青月憨憨一笑,“下次不會了。”
“白娘子奴先去收拾院子。”雙瑞邁著小步子欠身離開。
沈青月站了起來?,抱著那一小摞書,“時間不早了,表嫂嫂我也走了。”
要走白珠肯定是歡迎的,沒休息好並?不打算去吃早飯,趁著時間多休息一會。
送走沈青月後,轉臉看?見了倚靠在屏風旁邊的沈書,白珠哼唧唧的湊過?去靠在了郎君的身上,重?重?歎了一口氣,“我回床上再睡一會。”
默默目睹一切的沈書望著門的方?向,若有所思的勾起了唇角。
天已經完全?亮了,宅院內的下人也開始活動,為一天的工作做準備。
沈青月左看?看?,右看?看?的,終於是在角落裏找到了心心念念的人。
“沒想到你是表哥的侍從。”羞澀的神情在女人的臉上顯得尤為突兀,手足無措的想著話題去講。
雙瑞擦了擦手上的水珠,低著腦袋不敢去看?她,“奴也不知道你是主?子的親戚,不然那日也不會接過?傘,讓你淋了雨水。”
隨即又想到什麼似的,上下的打量,“那日後可有著涼?”
“我身子好,淋點雨沒什麼。”沈青月耳朵根都紅了起來?,傻傻的瞧著講話的雙瑞。
“傘放在屋子裏了,奴現在去拿。”雙瑞沒等她開口,抿著嘴巴頭也不回的跑走了。
心跳如鼓,雙瑞摸了摸滾燙的麵頰,抱緊了懷中點綴著竹葉的傘。
那日同在屋簷下躲雨,沈青月即便是沾濕了衣角也要將大半的地方?讓給自己。
雙瑞的心動非常簡單,給了愛護和尊重?就能獲得芳心。
隻是沒有想到,此人和沈家沾親帶故,雙瑞不免心底失落,隻求將傘還回去後,不再有過?多的瓜葛。
白珠脫了衣裳朝床上一躺,被子裏還殘留著餘溫,未睡飽的困意立馬上湧。
而她不去前廳用早膳,沈書也是不願意去的,能在悠閑的早晨時間內陪在妻主?的身邊是不可多得的事情。
也爬上了床,圈在妻主?的懷裏閉著眼睛養神。
本是小眯一會,誰想到再睜眼已經是正午了,睡的頭昏腦脹,差點爬不起來?。
坐著緩和了一會,白珠努力?的思考夢中的事情,卻怎麼也想不起來?了,隻曉得並?非是好夢,不然身體也不會那麼疲憊。
“醒了。”沈書推著輪椅進來?,靠在了爐子旁取暖,“我讓小廚房備了一份飯菜,馬上送過?來?,你先起來?洗漱吧。”
說完後見女人還在發愣,沈書眉頭蹙起,到跟前帶著涼意的手碰到她的額頭,才?將出神的人拉回來?。
還沒來?得及開口詢問發生了什麼事情,就被白珠一把抱住,力?氣大的仿佛要將她揉入身體裏似的,快要喘不過?來?氣了。
沈書拍了拍她的後背,就算是不舒服也沒有過?多的掙紮,而是更加擔憂女人好端端的為什麼情緒會有如此變化。
“是做噩夢了嗎?”
埋在肩膀處毛茸茸的腦袋動了動,逐漸鬆開了緊箍著的胳膊,低垂下眼眸點了點頭。
沈書看?不得女人這副樣子,心軟的一塌糊塗,自責若是一直陪在身邊,或許能夠及時發現睡夢中人的不適,讓她可以?減少被噩夢的折磨。
不會讓她獨自醒來?坐在床上不知所措的愣神了。
握住了女人溫暖的手放在麵頰旁,沈書閉上了眼睛安慰道,“夢裏頭都是假的。”
第四十章
悠閑的日子總是?過的很快, 眨眼?間恢複了日常的工作,學院也迎接來了四麵八分學子的回歸。
開學第一天作為院長白珠肯定是?要在門口迎接學生的,穿著喜慶的紅色襖子, 帶著一眾的教師幫提著大?包小包的學生帶回宿舍。
學院內也進行了一次大?掃除, 過年期間貼上的對?聯還黏在門上,火紅的燈籠掛在長廊一側喜氣洋洋,就連兩?邊的盆栽也綁著紅色綢帶。
一上午忙碌腳不停手?沒歇的, 學生從老家給的土特產堆滿了桌子,白珠揉著酸疼的胳膊攤在椅子上,是?一動也不願意動彈。
任齊拿著巴掌大?的小算盤珠一個個點?算, 頭瑤的跟花棒一樣,眼?中的羨慕快要溢出來了, 上下一晃將算盤珠歸零, “白大?人, 這麼多東西拿的回去嗎?”
一眼?看過去滿滿當當的仿佛很值錢,但細看都是?豐收的農作物,用得體的布裝著好看罷了。
“吃的就直接放食堂給學生加餐, 那些小玩意我帶回去。”白珠抬了抬手?指, 浮現出笑意。
雖說累是?累了點?, 但看見學生一個不少的從家裏安全?返回到學校, 心裏還是?開心和欣慰的。
白珠打起精神整理了番儀容儀表, 對?著鏡子確認沒問題後, “下午我有事要先走,你看著點?學院裏頭。”
“這是?自然的。”任齊把?視線從送的禮物上移開, 一屁股坐在了白珠的旁邊, 極其小聲的道?,“科舉考試快開始了, 已經有人在打聽關係了。”
白珠瞥了她一眼?沒說話,自顧自的整理袖口。
“科舉距離我太遠了,但架不住白大?人是?前狀元娘,有人想借著我的關係搭上話。”
任齊極其有眼?色,看情況不對?立馬撇清自己?的關係,無辜的聳肩解釋道?,“我是?明白其中的嚴重性,那些人我一個沒有搭理,告訴這件事情是?希望白大?人注意一些,免得得罪人被拖下水。”
在當今的金鳳國就算是?找關係想把?孩子安插入六部或者其他地方機關,也是?需要導師的推薦或者文憑,不再是?從前那般簡單的事情了。
科舉獲得的文憑是?最?有力的,有點?門路的都會在科舉上下功夫做手?腳。
能否成功取決於監考的考官對?於此事情的態度如何,對?於成堆銀子往府內送能否抵禦住誘惑,或者是?不畏懼得罪人後仕途上受阻。
該來的總是?會來,該麵對?的總歸是?要麵對?,白珠下午出去就是?為了這件事情。
她無意於參合朝廷中的紛爭,隻想把?學院做好,在力所能及的生命中完成父親所期望看見的場景。
“我明白的。”白珠按著任齊的肩膀站起身?,揉了揉酸疼的肩膀,故作輕鬆的轉移話題道?,“年前的時?候說老家給你介紹的男人有苗頭了嗎?”
提到自己?的事情,任齊瞬間不自在起來,支支吾吾的臉肉眼?可見的漲紅了,“見到了,也定下來了,等到天氣暖和,就把?人接到京城來住。”
年少的羞澀白珠也是?經曆過的,會心一笑,“到時?候我給你包一個大?紅包。”
複工後的京城井然有序,白珠下了馬車望著高高的宮牆無聲歎了一口氣。
牆根下頭嚷嚷叫賣的小販看見熟悉的身?影後,抱著滿當當的果籃小跑到跟前,“大?人!果籃看看?”
白珠微微挑眉,指著小販的臉好一會才想起來,上一次進宮看陛下就是?在她這兒買的水果,“還記得我?”
“那可不,誰能不認識大?人啊。”小販笑嘻嘻的。
怎麼會忘記,她在牆根腳下賣了十幾年的水果了,頭一次見買了往宮牆裏頭拿的。
白珠心情瞬間好了起來,大?手?一揮,“那給我挑一個好一點?的。”
從早上開始頭就隱隱作痛,李素捂著心口說不清楚是?怎麼回事,總感覺有不好的事情要發生,在看見提著水果而來的白大?人後,一切有了答案。
陪著笑臉迎接上去,準備接下手?中的東西卻被白珠擺手?拒絕,隻好雙手?兜在身?前,“白大?人得等一會,元丞相在裏頭呢。”
元若?
白珠點?頭站到一側,還是?頭一次在宮裏撞見元若,年關剛過就來找陛下,也不知道?是?發生了什?麼事情。
以?白珠的腦袋肯定是?想不明白的,也不自我內耗,便直接詢問李素了。
“主子的事情做奴才的本?是?不該多問。”李素掃視了一圈同樣守著門口的下人,皆知趣的低下了腦袋,“但這件事情和白大?人也有關係,待會陛下也是?會說的,奴才就先透個底,是?關於科舉的。”
又是?科舉的事情,白珠眉頭微蹙,還想多詢問一些,大?殿的門打開了。
元若踏出來的一瞬間,李素甩著浮塵迎接了上去,可惜人家的眼?神都沒多留給她一分,而是?看向?了白珠。
眼?中雖帶著笑意卻讓白珠莫名想要遠離,“白院長又見麵了。”
“元丞相。”
在短短一句話內,從頭到尾打量了對?方一遍。
抱著東西進去,白珠的思緒還停留在剛才的簡單對?話中,元若眼?角有幾條褶皺,嘴角的黑痣以?及說話時?不自覺抬起的眉毛都清晰的浮現在腦海中。
“你來的剛好。”金如意放下筆熟練的接過果籃,“在外麵碰見元若了嗎?”
白珠點?頭。
金如意咬牙切齒的坐回位置上,攤開桌子上寫好就差蓋章的文書,“你知道?她來是?為了什?麼嗎?想要做這次科舉的監考官。”
丞相當監考官也不是?稀奇的事情,白珠沒說話的站在原處,看陛下的架勢有許多話要和她吐槽。
果不其然金如意揉著隱隱發痛的太陽穴,瞬間變的虛弱的許多,可憐兮兮的瞧著白珠,
“今年國女監有不少人參加科舉考試,其中一位是?元若親妹妹的孩子,這時?候跑過來要求參與科舉的監考,目的就差直接告訴朕了。”
元若身?為國女監背後管事的,安排親戚進學院隻是?動動口的事情,並非稀奇。
隻是?聽金如意前後那麼一提,意思是?元若想要插手?科舉,把?自己?的外甥女通過科舉名正?言順的安排進朝廷,成為自己?的勢力。
與其費盡心思的收買人心,倒不如培養與自己?沾親帶故的人來的要安全?的多。
四周竟沒有凳子,白珠幹脆坐在了地毯上,慢慢的聽金如意吐槽,順帶著夠了個蘋果拽著衣角擦了擦啃了起來。
待到說累了,水喝了一壺又一壺,心裏的不爽吐槽幹淨了才把?話題轉回到白珠身?上,“你來做什?麼?”
“是?這樣的。”白珠見提到自己?了,才開口說話。爬起來將吃幹淨的果核用帕子包好塞入袖中,“微臣前來也是?為了科考一事。”
白珠將自己?的想法和顧慮簡單的說完,聽的金如意眼?睛越睜越大?。
“朕講了半天,你過來和我說不想參與科舉的監考?”
白珠眨了眨眼?睛,還沒來得及解釋就被金如意拉著手?腕拽向?了裏屋。
沒想到裏屋裏頭還有一間小隔間,空出來的地方能夠容納兩?個成年人並肩而立。
牆壁上打著一格格的櫃子直到頂部,每一格都放滿了卷好的竹簡。
“朕是?拿你當心腹才把?這秘密地方給你看的。”金如意指著一側的牆壁,隨手?抽出一卷竹卷打開遞給了白珠。
“武蜜,年三十二歲,京城本?地人,家有一正?君兩?側君,膝下無子…”
後麵白珠念不下去了,都是?無人知道?的私密事情,恐怕一些細節本?人都沒有竹卷中記錄的清楚。
知道?皇家有獨特的消息機構和馭人之術,沒想到能夠如此的恐怖,記載在竹簡上的這些人就像是?透明人,一眼?望穿。
驚歎過後白珠腳底發涼,默默的挪出了隔間。
她雖對?政治上的事情不敏感,但也不是?癡傻之人,怎麼能隨便就知道?皇家的秘事,要麼掉腦袋,要麼付出相應的代價。
“哎呀陛下,時?候不早了,郎君還在等著微臣吃飯,就先告退了。”
白珠腳底跟裝了輪子似的轉頭就想跑,一把?被笑的陰森的金如意摁住,耳邊傳來幽幽的聲音,“朕可是?把?愛卿當成了自己?人,朕都坦誠了,愛卿應該無所顧忌了吧。”
躲不了了,現如今在朝堂上陛下無可心之人能用,隻剩下編外人員白珠能信任,也因為男德學院的事情變向?和陛下站在了一條船上。
內心百轉千回,白珠的麵上卻不顯露,突然一副大?義淩然的樣子膝蓋一彎,撲通跪了下來,以?頭觸地道?,“微臣萬死不辭。”
既然逃不了,那就落個好印象吧,白珠心道?。
金如意嘴角不自覺勾起,垂下眼?眸滿意她的態度,扶著胳膊將人拉起來,“什?麼死不死的,沒那麼嚴重。”
轉身?抽出了最?邊角用布卷起的軸,後背靠在牆壁上,暖黃色的燭火映照著袍子上的鳳凰栩栩如生,仿佛下一秒就要飛出來似的。
“監考科舉的人都是?定下來的,朕要是?現在安排人進去,那目的太明顯了,還不是?和元若撕破臉的時?候。”金如意的手?指點?在了白珠的肩膀上,“隻有你,上一屆的狀元娘,是?名言正?順參與科舉監督的。”
“朕要你在三日的考試內,看著元若和她的同僚,不要讓她們有機可乘,保持考試的公平公正?。”
布卷軸上記錄的是?此次考試的考生和監考的官員,白珠的視線停留在了元微微名字上,她就是?元若的外甥女。
隨後又看到了監考官員上頭嚴文文的名字一愣,指著道?,“嚴侍郎也在?”
雖不知道?嚴文文是?站哪一隊的,但可以?確定的是?按照她的性格一定是?跟著權利地位高的人走,目前來看自然是?陛下。
都有人在了,還需要她去?
金如意搶過胡亂的卷了一通塞回了小隔間內,“元若為了讓外甥女能夠考上功名肯定是?精心部署,你和嚴文文兩?人互相照應著也好辦事情。”
監考也就意味著要和考生一樣,在貢院裏呆上三天兩?夜,白珠想想那滋味就不好受。
但陛下都開口了,肯定是?不能違抗皇命的,她呆個三天也不是?什?麼難事情,就是?嚴文文的郎君剛有身?孕沒多久,正?是?如膠似漆的時?候,被迫分離三天也不知道?會是?什?麼樣的心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