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百裏秦川東端,靠秦嶺山根一帶,土原被歲月切割得支離破碎。坐落在這些破碎原麵上的村莊,也就奐卻關中平原農村的富庶與繁榮。這種情形,一直延續到本世紀70年代末。村落依然是土牆草棚,村民多數還破衣爛衫、麵帶饑色。麻峪便是那數十個村莊中的一個,麻新民就是那千百個村民中的一位。舊社會,這一帶是土匪出沒的地方。在解放軍剿匪的槍聲中,他降生在草棚屋裏。新社會紿這一帶貧苦農民帶來了土地和安寧。貧窮卻總是死賴著不肯走。由於幹旱,小片的石堰薄地上收獲的五穀雜糧,不論女人們怎麼節省調劑也哄不飽一家人的肚子。入冬以後,男人們便成群結夥進山割草打柴,挑到東邊的豫靈(屬河南)或西邊的太要鎮街上去賣。那挑柴草人的隊列中,有一個骨瘦如柴的小娃子,他就是麻新民。峪裏的路盡是石尖子、石蛋子,挑柴踩在上麵,稍不留神就要摔跟頭。麻新民的身上總是青一塊紫一塊。但他從來不哭,也不對娘叫苦。摔倒了咬晈牙抹一把眼淚掙紮著爬起來,又擔起柴往前趕。不然掉了隊,天一黑峪裏就有狼,狼倒不是最可怕的,屋裏娘和弟妹們還眼巴巴瞅著他賣了柴買玉豆麵回去熬糊湯呢。為了使全家人每天能喝上兩頓圪拉葉〔一種野菜)和玉豆麵糊湯,不滿15歲的少年輟學擔起了祖祖輩輩傳下來的生活重擔,在布滿石尖子、石蛋子的崎嶇山路上,步入艱難的人生。
從小在峪道裏為生計而奔波,大山的品格靈性陶冶了山民。麻新民養成了吃苦耐勞、堅忍不拔的性格和腳踏實地的聰慧。1978年的春風春雨,喚醒了沉睡千年的大山。當時已擔任村黨支部書記的麻新民,思考著如何帶領全村人脫貧致富。“靠山吃山!”當他麵對草棚屋窗外巍蛾的大山,心中暗暗下了決心。難道這千年的大山。除了長柴草,再就什麼都不生?他不相信。一連許多日子背著幹糧帶領支部一班人到大山裏轉遊。他記起了小時候割草避過雨的一個山洞。經曆了千辛萬苦終於找到了,帶人打著手電筒彎腰鑽進去。陰森可怖中,驚動了手臂粗細的長蟲和巴掌大的蝙蝠。別人都毛骨悚然地退了出來,唯獨他硬著頭皮繼續往前走。100米,200米,1000米,2000米……直走到洞子盡頭,眼前卻空空如也,一無所獲。他不甘心,用衣袖拂去岩石上的陳垢,爬在上麵細細地瞅。他驚喜地發現,厚厚的岩石中,夾著一層金黃鋥亮的石頭。“難道這就是金礦!”他覺得自己的心狂跳得厲害,覺得眼冒金花,洞壁開始旋轉起來,腳下的滲水突然朝自己頭上臉上撲來。他還沒弄清是怎麼回事,就昏迷不省人事。洞外的人等了老半天不見支書出來,慌忙找就近的老鄉打聽。說這叫“閻王洞”,說洞裏有條粗蛇,口張開比桶還粗,吃人不吐骨頭雲雲。大夥一聽瞠目結舌,心中暗暗叫苦:“這回咱支書完咧。”但卻仍不死心,便舉著棍棒膽顫心驚地守在洞口。等到太陽快落山時,卻見洞裏出溜出溜一連爬出七八條手腕子粗的花長蟲。當地老鄉說瞅些,這十有八九是那粗蛇下的。“眾人對此深信不疑。恐於那粗蛇的凶險,也不敢動手打,眼瞅著那凶物一條條鈷進洞外草叢,溜之夭夭。
正驚懼不安,就見洞裏一個比桶還粗的黑乎乎東西蠕動著爬行而來。眾人大驚,紛紛抖顫著身體朝後退縮。以為粗蛇吞了支書還不過廳,又爬出來找食物。驚慌失措中,有眼尖的突然喊道什麼粗蛇,那明明是個人嘛!”大家定睛看時,見果然是個人,滿身泥汙爬在洞口的泥水中,走近些再看,不是支書是誰!原來麻新民吸了洞中的死氣昏迷後,又經地上的滲水一激,蘇醒過來,卻沒有力氣直立起來,隻好泡在泥水中爬出洞來。人們急忙上前扶起麵色蒼白的支書,見他雙手還握著東西,右手是一塊石頭,左手是一個斧形的東西。麻新民緩過氣來,把那兩樣東西在水中衝洗幹淨,便見是一隻爛了柄的斧钁,和一塊金光閃閃的石頭。那斧钁鏽跡斑斑,顯然是開山鑿石的人丟在洞中的。令人吃驚的是,钁背上還鏤著幾個字:大明精工,長安巧匠。麻新民把這兩樣東西當作寶貝圪塔,當下脫下衣衫包了,領著大夥就往峪口的地質隊跑。經專家化驗鑒定,他冒死由洞中帶出的那石頭,的確是品位很高的金礦石,斧钁卻是明朝人開礦時用過的。需要說明的是,在這之前,地質隊其實早已在山裏發現了金礦,隻不過山民們並不知道。這一回,“咱峪裏有金子”的消息不脛而走。適逢政策開放,允許集體組織村民上山采礦支援國營金礦生產。麻新民帶領麻峪村礦隊,在古礦洞外安營紮寨,向外地發出第一車皮礦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