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8章 生死綸音(3 / 3)

佛祖證道後說法四十九年,因時契機,應病與藥,說法三百餘會,為眾生解脫無量法門,留下經典三藏十二部,浩如煙海,一時難以盡說。根據佛教的經典和八萬四千法門,後世形成了禪宗、淨土宗、律宗、天台宗、法相宗、密宗等宗派。在堅持基本原則的前提下,修行的法門各有側重,但萬法歸一,目標是同一的。禪宗講頓悟,淨土宗講念佛往生西天極樂世界,律宗重戒律,密宗講灌頂。一切賢聖,皆以無為法而又差別,不管哪個法門,要修成佛道,大致都要強調布施、持戒、忍辱、精進、禪定、智慧,行六度萬行;必須行正見、正思維、正語、正業、正命、正方便、正念、正定八正道;必須破我、法二執,做到無我相、無人相、無眾生相、無壽者相;要修人天乘,就必須修十善業,不殺生,不偷盜,不淫欲,不妄語,不兩舌,不惡口,不綺語,不貪,不嗔,不癡。

佛教的生死觀,打通了人死斷滅的死胡同,宣示了生命的另一番天地。一個認清生死本來麵目、了解因果的人,麵對生死,就不會亂了方寸。盡管這個世界有比斷滅更為恐怖的一麵,但畢竟也有走向更好、更殊勝生命的選擇,甚至有安住涅槃,獲得永恒的可能性。佛教的生死觀,有助於人們不斷審思自己、調整自己、淨化自己,去尋找一種平衡點,既讓此生更有意義,又促使自己在有生之年行善積德,自利利他,為社會作貢獻,使自己百年之後有一個更好的生命流向。

所以,對於訓練有素的佛教徒來說,生死就不是一件恐怖的事情了。特別是明心見性、徹悟生死的大師,更是從從容容,來去自如。有先祭而滅,有坐立而亡,有入水唱歌而去,有上山掘地自埋。丹霞天然禪師策杖而死。隋朝惠祥法師手捧佛經跪化;唐朝良價禪師來去自如,要延長七日就延長七日而死。古靈神讚禪師問弟子知不知道什麼叫做“無聲三昧”,弟子答不知道,禪師把嘴巴一閉便死了。僧肇大師因事罹難,臨刑前賦詩:“四大原無我,五蘊本來空。將頭臨白刃,猶似斬春風。”道楷禪師示寂時說:“吾年七十六,世緣今已足。生不愛天堂,死不怕地獄,撒手橫身三界外,騰騰任運何拘束。”而龐蘊居士一家四口,則是這樣死的:先是女兒靈照搶先坐在父親的蒲團上化逝,龐公隻好臥著死;兒子在田裏鋤地,一聽父親去世了,就丟下鋤頭立化;龐夫人見他們個個都去了,也撥開石頭縫隙,隨口留下一偈而去:“坐臥立化未為奇,不及龐婆撒手歸。雙手撥開無縫石,不留蹤跡與人知!”

因為勘破生死,所以這些禪師、居士們死得輕鬆瀟灑,來去無礙,甚至還有點幽默和詩情畫意。或許,這就是佛教的魅力?

依依江水寒:人總想著生不想死不現實,總想著死不想生又太悲觀,如何尋找生與死之間的平衡呢?

伊人若茶:佛教對生死的看法,是生不貪求,死不畏懼。常人是難以做到的吧。

記得佛教裏“涅槃寂靜”形容說:不生不死,不生不滅,真正的生命是超越無常,超越無我的。

嗬,偶是無神論者,但還是很喜歡佛家的境界和胸懷。

醜魚:“生之來而不能卻,其去不能止。”

不僅是生死,與個人相關的很多東西,都隻是順其自然。

大音希聲:從從容容,來去自如,盡量拓展生命的厚度。

絕處逢生:生是死之始,死是生之初。管它生生死死,生時要珍惜,死時自無憾。

清醒地審視它,看到生命的局限性,不要讓欲望無限膨脹,因為本質上這是徒勞無益的,因此要掌握好人生的腳刹,保持一點速度,同時也注意感受生命的情味,看一看周邊的風景。

對中外幾大哲學和宗教的生死態度、解脫救贖之道逐一考察後,試著來作個小結:

首先,不認為生命隻有一次,死是精神和物質的雙重斷滅。儒家比較注重生的價值,但也沒有否定死後的生命;道家認為生、死都是“氣”的不同轉化形式,但講到了超越生命的精神自由;佛家認肉體生命死了,但“阿賴耶識”不滅,並隨“業力”三世循環流轉;基督教認為死亡開啟了天堂或地獄之門;伊斯蘭教則主張人的末世重生並接受審判。其次,除了儒家把終極的關懷投射到生的經營之外,其餘都為生命的歸宿提供了通道:或曰涅槃,或曰升天,或曰永生,或轉入另一種生命層次和生命方式。再次,生命的流轉基本上是和倫理道德捆綁在一起,不管是六道輪回,還是天堂地獄,都強調了善惡因素,善可得超升或救贖,惡則須下墮或入地獄。換言之,“善”是得到救贖的最根本條件。

當然,關於生死問題,還有一個非常強大的聲音,那就是,人死後,形神俱滅。中國曆史上也曾有神滅論和神不滅論之辯,在全世界範圍內,也存在唯物主義和唯心主義之爭。但從全球範圍來看,盡管科學日益發達,但無疑相信死後生命的存在或上帝的存在的還是占絕大多數。統計數字表明,本世紀初全球人口為62億,宗教信仰人口數為48.71億,占總人數的78.52%。其中基督徒20.5億,占世界總人數的33%;伊斯蘭教徒12.39億,占世界總人口數的19.97%;印度教徒8.37億,占世界人口總數的13.48%;佛教徒3.68億,占世界人口總數的5.92%。

宗教本來就是人類期待解決生死和孤獨問題的產物,一般來說,凡是信仰宗教的,基本上都可以獲得心的安頓,並根據各自的藥方來對治生死問題。但是在宗教觀念淡泊環境下的龐大人口比如你我輩,如何來化解這個恐怖的心結呢?經過“出生入死”,竊以為應如此看待它:

第一,要客觀地直麵它。

我們不能對任何客觀存在視而不見,包括生死。當然,在我們的現實生活中,我感覺我們周邊的人,基本是不願去、不敢去碰這個問題。不願、不敢的本質還是害怕。但是不願、不敢,它就不出現嗎?生死是躲不過的,有生就有死,在我們的身邊,生死時時刻刻都在發生,碰到了,我們就要直麵它,甚至審視它,乃至研究它。第一次,害怕;第二次,好一些;第三次,習以為常了;第四次呢,麻木了。這種東西,你越躲,它越會冷不丁地出現在你麵前;你越躲,它就越要侵入你的夢魘,讓你膽戰心驚,深宵悸動;你如果直麵它,習慣它,即使你經常碰到,也會產生視而不見的效果,從而讓這種恐懼感淡化,甚至在日常生活中消失。更何況,直麵這個問題,有助於人們清醒地看待人生,消解生命中的妄念狂圖,生不帶來,死不帶去。成吉思汗彎弓射雕,滅國無數,到頭來需要的也就是三尺之地。“千裏修書隻為牆,讓他三尺有何妨?萬裏長城今猶在,不見當年秦始皇。”清醒地審視它,看到生命的局限性,不要讓欲望無限膨脹,因為本質上這是徒勞無益的,因此要掌握好人生的腳刹,保持一點速度,同時也注意感受生命的情味,看一看周邊的風景。

第二,不要在有和無之間刻意站邊。

死生幽冥之事,有誰能實證過?比如死後的生命,如果說你進了天堂,那有誰能夠去了之後又能回來告訴我們天堂的存在?如果說你死後又投生了,那你又如何來證明你就是曾經死去的那個人呢?盡管文獻上記載這方麵的案例不少,但是大家沒親眼見,怎好相信呢?如果說是斷滅,更是無法證明,因為,如果你隻認為眼睛看得到的東西存在,但實際上,又有多少肉眼看不見的東西存在呢?比如說射線、磁場。

所以,我的觀點是,不要去刻意站邊,不要輕易去否認什麼。或者說,權從大多數,認定死後的種種可能是存在的,吸取宗教中某些比較有益的思想,來指導自己的人生,淨化自己的人生,說不定能夠營造一個更加完美的人生。對生死,我們不妨博弈一次,認定死後的種種是可能的,那我們就摘掉了頭上這把時刻懸著的無常之劍,安頓了這顆恐懼斷滅的心靈,更加從容平和地對待人生,按照善賞惡罰的因果律來規範自己的思慮行為,優化自己的道德人格,實現此生的生命價值,那麼,即使事實上的結果是斷滅的,我們也贏得了此生。如果說,事實上的結果一如我們所認定的,那更是大大地賺了。斷滅的人生觀,會使人無比執著於此世的生命,以及由生命而產生的利益得失。在需要為某種道義和使命付出生命和利益的時候,容易畏首畏尾,不敢大義凜然,勇敢付出。更有甚者,由於執著於隻有一世的生命觀,一些人正途得不到的東西,就會去偷、去搶、去騙、去殺、去奸,引起社會道德的淪落甚至國家和社會的動亂。

我們為什麼要儒家、道家、佛教、基督教和伊斯蘭教結合起來考察,就是要冷靜地審視它,摸一摸它的邊際,同時接受一些有益的思想熏陶,以期更加完善自己。在曆史上,很多道德完善者、舍生赴義者,盡管不是宗教徒,但是因為這方麵的熏陶,關鍵的時刻,往往能夠比一般人更勇敢,更決絕,引刀一快,氣貫千秋。民族英雄文天祥抗元失敗被俘後,唯求一死,威逼利誘,毫無所動。“孔曰成仁,孟曰取義,唯其義盡,所以仁至。讀聖賢書,所學何事?而今而後,庶幾無愧。”毫無疑問,文天祥是一個純粹的儒者。據他自己在一首詩的序中說:“遇異人指示以大光明正法,於是死生脫然若遺矣。”可見佛學方麵的修養,使他勘破了生死。譚嗣同,著名的“戊戌六君子”之一,一個憂國憂民的熱血青年,積極參與變法,失敗後,拒不逃生,慷慨棄市,以喚醒世人。不為人所知的是,譚嗣同又是一個佛子,大乘佛教的“我不入地獄,誰入地獄”的犧牲精神和度世精神,深刻地影響了他的思想和行為。共產黨的先驅李大釗、瞿秋白在接受馬列主義學說之前,也具有良好的佛學修養。瞿秋白在生死關頭異常平靜。在臨刑前的最後一夜,他暢然酣眠,夢到了青山隱隱,流水潺潺,小徑迢迢,夕陽明明滅滅,鳥兒百囀千鳴。醒後,瞿秋白腦海中湧出許多唐人絕句,並集韻成詩:“夕陽明滅亂山中(韋應物),落葉寒泉聽不窮(郎士元)。已忍伶俜十年事(杜甫),心持半偈萬緣空(郎士元)。”行刑時,他高歌《國際歌》,在草地上盤腿而坐,點頭道:“此地很好!”可以說,佛家的萬緣皆空、生死如一的思想,對成就瞿秋白的視死如歸,如大休息,是有增上緣的。

第三,要善待生命,把握當下。

不管是隻有一次的生命,還是多次的生命,不管是多大的偶然,還是必然,來世一遭,是彌足珍貴的。佛教說,能得人身者,如指甲上土;沉淪下三道者,如大地土。伊斯蘭教說,人們來到這個世界是真主賦予了使命的。所以,我們要珍惜這生命,善待生命。珍惜這個生命,就是要努力實現自己,努力成就自己,立德,立功,立言,都可以;善待生命,一是要善待自己,盡量讓自己過好些;二是要善待別人,要利己利他,與人同樂;三是要善待眾生,不管是貓,還是狗,都是一條命,我認為一切生命都是等值的。善待生命,還有一方麵的意思就是,要生死自然。這一點,我們要學點儒家,生則樂生,死則樂死;要學點老莊,要有點生如寄、死如化的通脫思想,如果沒有對死的通脫,生的自在就要大打折扣。所謂把握當下,就是把握當下的精彩、當下的生趣。因為生命的長河就是由無數個當下相續不斷而成。人之一世,既要放眼量未來,憶過往,更要把握當下的事業、當下親情友愛、當下的秒秒安詳。當然,還要把握當下的善惡、當下的是非。把握了當下,就是把握了一生。

瑤曳也:全文認真複讀,受益,受教育。看來我就是你身邊的那種人,回避、害怕死的問題。吸取宗教中有益思想,指導人生,淨化人生,營造人生,直麵人生,謝謝。

青青:是的,在我的心中,佛教、基督教、伊斯蘭教、道教,都是合一的,那就是在我們之外,一定會有一個神秘所在,她無所不知,俯瞰人的命運。我們不論信什麼教,按日月老師所說的道理去消化,就能和諧快樂。

因果律,如同一麵高懸在空中的明鏡,一把高懸在空中的慧劍,時刻警醒著人們:諸惡莫做,眾善奉行。這成為除了法律條文之外的一種重要的道德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