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個月後,季澤就回來了,回來的前一天,季澤給洛水打電話,對她道:“我明天要回來了,開心嗎?”
洛水倒真的是很高興,自從明白他是真心愛著自己後,慢慢地,對季澤也就生出感情來了,就像春天的細芽,不知不覺就鑽了出來,而且簡直控製不住,很有蓬蓬勃勃,長成參天大樹的趨勢。
不過,她也很奇怪,以前在江雲麵前,很喜歡撒嬌的,可是和季澤在一起後,整個人就好像變了一個人,不知道發嗲了。她也知道女人撒嬌男人會更喜歡,但是總是做不到,也許是還是因為地位的懸殊,功利的目的性導致放不開的緣故。
臉上笑得很燦爛,聲音卻盡量顯得很平和,冰冷的手機貼著發燙的麵頰,耳語似的對季澤道:“那我明天來接你,幾點的飛機?”季澤的聲音都大了許多,他好像很高興,可是卻對她道:“不用來接了,要晚上十點才到杭州,太晚了。”洛水也沒說什麼,季澤以為她不會來了,兩人聊了一會就掛了。
第二天下班,洛水梳妝打扮一番,隨便吃了晚餐,就坐車去杭州蕭山機場了。從她工作的市區到機場是兩個小時,可是在她的眼裏,別說兩個小時,二十個小時的路程她也會過去的。
她到機場的時候是晚上九點,想著一個小時很快過的,很開心地等在出口,想著季澤不知道她會來接,見到她的時候肯定會很高興。
也不知怎麼的,她一下子就變成了豆蔻年華的少女似的,雖然早已過了愛做夢的年紀,可是此時此刻,總是暢想著季澤下飛車大步流星出機場,無意抬頭時看到她的驚喜神情。她想著,也許她就是為了看到他的笑臉才來的吧。
又緊張又欣喜地等到十點,結果機場廣播告知飛機晚點,洛水從這半個月的和季澤的電話中,早就知道他的航班了,所以一聽就知道是季澤那一班,沒辦法,隻能繼續等下去。
這一等就等了七個小時,理由是莫名其妙的航空管製。她一直是站在出口的,有時實在太累了,就走到外麵,找個水泥台階坐一下,外麵起先是下雨,接著是雨夾雪,最後紛紛揚揚下起大雪來,冷得厲害,所以她還是站在出口的時候多。
由於實在是太晚了,再加上是冬天,出口處隻有稀稀落落的幾個人,分外地冷清,那燈光也像是駱駝眼似的,嗜睡的,半合著。可是洛水還是堅持著,至於理由,也是說不清道不明的,就想等到他。
直到她腳站麻了,到了淩晨五點,才聽到說航班來了,她急切地站在出口,睜大眼睛,因為出口那麼多,生怕他從不遠處走過了她卻沒發現,不過,幸好還是她先看到他了,季澤好像很疲倦憔悴的樣子,黑著眼圈打著嗬欠拖著行李出來的。
他大部分時間都低著頭在走路,根本不會相信有人來接機,洛水隻得自己跑過去,也不叫他,一下子撲到他麵前,笑看著他。
季澤就呆了,看到眼前的可人兒,她仍舊穿著他初見她時的藍色羽絨服,圍著廉價的圍脖,頭發又變長了,青絲發亂紛紛地分兩邊披著,她因為冷,呼氣成龍,在他麵前跺著腳用嘴嗬著手,兩隻手因為冷已經凍成胡蘿卜似的,一雙盈盈的笑眼看定他。
那一刻季澤的心裏就熱熱的,大老爺們第一次鼻子發酸,被巨大的幸福充盈著心間,他想著他終於等到了這一天,她愛上他了!他曾經非常羨慕那個她深夜冒著雪去看望的男人,如今他終於變成他了,他們終於可以相愛了。
什麼話也說不出來,隻是突然把行李一扔,伸出手把她緊緊地抱在懷裏,好像生怕失去她似的,洛水埋在他溫暖的胸膛裏,整個人也覺得沒那麼冷那麼累了,雖然眼前黑乎乎的,什麼也看不到,可是也知道自己的臉是笑著的。
兩個人從機場出口開始接吻,季澤好像變了一個人,熱情似火,感情是潑水一樣往外溢的。
洛水心裏甜蜜輕鬆,季澤走幾步,就吻她一下,她有幾分害羞,帶著笑,側著臉,微微低著頭,有時候他的吻停留在她臉上的時間太長,她看著漫天飛舞的雪花就止不住靜靜地笑起來。
兩人一直到機場的車庫,季澤開出車子,由於已經淩晨五點了,再加上雪天路滑,到薑家時,已經早上七點了。
至於急著回薑家的原因,是因為季琳和金凱瑞今天訂婚,在浙江這邊,訂婚是一個很大的儀式,意味著兩個人可以住一起了,除非是天大的意外,這兩個人是板上釘釘肯定要結婚的。
兩個人在薑家等著去酒店的時候,一身駝色禮服的豔群已經到了餐廳,她真是美,禮服讓她曲線畢露,動一下身上就有如水波晃過。豔群看到洛水和季澤,征了一征,然後看定洛水,古怪的一笑,說道:“喲,洛水也在呀,季琳的訂婚宴你要參加嗎?”
洛水聽著就不自在了,也沒心情去關注她妍麗的容貌了。
季澤比她還要生氣,挑眉道:“她是我女友,當然要參加。”
豔群笑了笑,雙手抱胸地走到他們麵前,居高臨下的看著洛水,好像有話要說。
洛水隻匆匆看了一眼豔群,便低下了頭,豔群用一種同情和嘲笑的眼神看著她,仿佛在豔群麵前,她洛水是透明的,她心裏在想什麼,她全知道。
聽到豔群的聲音在頭頂響:“女友,她不知情罷,任何一個真正了解你的人,不會遠離你嗎?”洛水一呆,猛地抬起頭來,豔群麵罩寒霜,臉上都是諷刺和把柄在握的洋洋得意。她好像知道什麼不可告人的事似的,而這件事,洛水是不知道的。
季澤臉黑了,神情變得十分陰鷙,冷聲道:“嫂子,大白天說什麼胡話?”豔群正還要說什麼,金紅英端著早點從廚房出來,看到他們叔嫂在那裏鬥嘴,便沉臉道:“豔群,你是大嫂,讓著你弟一點。”豔群看了看婆婆,苦笑一聲,低頭又抬頭,說道:“媽,爸爸呢?”
紅英坐到餐桌上,招呼洛水和季澤過去吃早飯,頭也不抬地回道:“你爸有事情,中午的訂婚宴,他直接過去。”
豔群便笑了笑,一個人出去了。
洛水覺得今天的豔群怪怪的,她想把心裏的疑惑說給季澤,可看著季澤拿勺子的手一次次往碗裏舀著,可是每次舀起來都是空空的,他仿佛不知情,一次次重複著那個動作。洛水看季澤恍恍惚惚的,隻得出聲:“季澤,你怎麼啦?”季澤才回過神來,洛水給他舀了一勺子粥,放他手裏,對他嗔道:“怎麼粥也舀不起來。”
季澤笑笑,索性不吃了,很快地抽起了煙,好像剛才的悠閑全是裝出來的一般,豔群剛才的一襲話就像一陣烏雲,人離開了,可是陰影還在,季澤的神情就像滿腔秋雨。洛水不想在今天這個大好日子再影響季澤的心情,便也就沉默了。
中午的訂婚宴在杭州的五星大酒店,高朋滿座,自然是十分的熱鬧。金凱瑞是真心愛著季琳,席間不停地給她夾菜,聽說季琳喜歡吃西湖醋魚,又揚言要親手做給她吃,薑家人看到凱瑞這樣表現,自然十分的高興。
一家人直到晚上才忙完了,薑家的人回薑家,洛水也跟著季澤回了。季琳和凱瑞晚上還有活動,聽說是凱瑞那邊的朋友要請他們出去慶賀,所以兩個人就沒回薑家了。
客廳裏起先隻有季澤和洛水兩個人,老人回家,可能是高興了一整天,人有些累,先回房休息了,豔群和季恒也在他們樓上的房裏。
熱鬧了一整天,房間裏突然很安靜,甚至連那燈光,也寂靜得像庭院中的月光。洛水看著不遠處的季澤,第一次在薑家有了一種自然和放鬆的感覺。
人快活了就有心開玩笑,他對著她悄悄說道:“一會我們去西湖邊的房子裏‘理行李’啊。”洛水立馬電光石火的想著上次的情景,一張臉不由通紅,止不住就笑起來。
兩個人正笑鬧著,卻響起了老人的說話聲和豔群他們下樓的聲音,洛水隻得像從前那樣正襟危坐。季澤原本笑著的一張臉也慢慢僵了起來,變成了一張石板,沉默著拿著果盤裏的一個梨削起來。
一家人都到客廳坐下了,洛水很奇怪,想著他們薑家要開大會嗎,她是不是要回避?
薑廣龍說道:“豔群,你有什麼話快點說吧,我今天有點累,想早點休息。”季澤原本低著頭的,聽到他父親這句話,就猛地抬起頭來,冷酷的眼神刀一樣的看向他嫂子,豔群也不怕他,甚至回了他一個微笑。
洛水想起早上和豔群說的話,就有一些迷惑不解,想著豔群早上急急進來,也是要找薑廣龍,看來剛才也是豔群叫老人出來的。豔群說道:“爸,不是我,是季恒找你們有事。”一邊說一邊用手臂捅了捅身邊的薑季恒。
季恒原本像個小學生默記英語單詞似的,看到老婆示意他了,立馬連珠炮的說道:“爸,媽,現在季琳也等於是出嫁了,我和豔群商量了商量,想著不能一輩子要爸爸照顧著過日子是不是,我們想學著自己做生意。”
一家人都有點愣神,看陌生人似的,呆呆地看向季恒,季恒肥頭大耳,上半身壯壯的,他坐在那裏,看不到身高,卻因為胖的緣故,很像個大人。
“豔群,你什麼意思,你是說你們想分家嗎?”金紅英十分的吃驚和不滿,知道自己傻傻的大兒子不會這麼想。豔群沒吭聲,算是默認,季恒可能在房間裏受了老婆的慫恿,他像一隻早就受過訓練的鸚鵡,學舌道:“爸,媽,我這麼大了,作為薑家的長子,不能光打理一個小小的采購公司啊,咱家家業那麼大,一千多家公司,不能當大哥的隻打理一個小公司,作弟弟的反倒掌管了集團大部分企業吧。”
季恒雖然智商隻如十歲小孩,可十歲小孩也是有自己的思想,稚氣的孩子式思想,爭強好勝,想得到同等的尊重和愛。從小到大,他從家人的眼神裏知道自己和弟弟不一樣,而他,這麼多年來,就拚命地想證明自己其實和弟弟是一樣的。
豔群的打算他清楚又模糊,他平時喜歡她又防著她,但是在這一點上,兩夫妻算是不謀而合,殊途同歸。他需要更多的產業和權力證明自己和弟弟一樣的聰明,所以豔群向他提出建議時,他答應她了,並且在此後日夜的訓練中,他極力的配合她。
豔群向公婆打同情牌,十指連心,弱智的兒子也是心頭肉,季恒有豔群這個高師調教,現在說話很像一個正常的成年人了。
季澤原本緊張的神情鬆懈下來,臉上浮起一抹冷笑,不過如閃電一般,很快消失了。他恢複成平靜的神情,把手上削好的梨給了他父親,薑廣龍有些意外,對小兒子笑了笑,拿起梨就吃開了,不過看向豔群的神情卻是不悅的。
季澤拿起一個梨繼續不緊不慢地削起來。薑廣龍吃了一口梨,對季恒說道:“你這話聽誰說的,你弟現在隻管著影視和旅遊這一塊,其它的都是爸爸在管著,季恒啊,你也老大不小了,做事情要有自己的主見。”
薑廣龍因為對季恒的愧疚,一直想彌補,有一段時間,他甚至欺騙自己,季恒其實和別的小孩一樣的,所以他給他讀當地最好的中學,考不進去就買進去,隻是多年的打擊,他終於認清現實,有些事情如指間的流水,無法挽回無法彌補。
但是不管怎麼樣,他總還是希翼著,大兒子能稍微正常一點,他今天太正常了,甚至顯得很有計劃和打算,看一眼就知道是大兒媳在後麵操控的海市蜃樓。
洛水想,今天豔群嚷著找薑廣龍,原來是鬧著要分家的。可是豔群平時看上去那麼聰明的一個人,為什麼要挑在今天提出來呢,今天季琳剛訂婚,薑家三個孩子,唯一的女兒算是成了外家的人了,老人正心裏難過呢,這個節骨眼上,提“分家”不是找罵嗎?
她抱著這樣的迷惑偷偷看了一眼豔群,豔群臉上卻沒有失望的神情,她仍舊在那裏微笑著,好像早就料到提出分家老人會拒絕一樣。
金紅英這時候也來幫老伴了,她看了豔紅一眼,神情更不滿,她說道:“豔群,手心手背都是肉,爸媽不會偏心的,你們想分開單過,我們作父母的也理解,但是咱們季恒不一樣,你也知道的。”
豔群這時候就接嘴過去了,不緊不慢地說道:“媽,一家人就打開天窗說亮話吧,季恒是傻,但是他人不壞,他像咱爸,季琳和季恒都像咱爸,咱爸人好著呢,浙江不管是是有錢人還是窮人,哪個不知道咱爸人品好,有情有義,做生意光明正大。”
薑廣龍聽到這裏,原本拉得很長的臉有了笑容。
狄豔群看到家公臉上的笑容知道自己這招棋下對了,之前讓季恒提出分家都隻是鋪墊。她必須行動了,嫁入薑家後她溫柔地戢鱗斂翅好多年,結果呢,卻是薑廣龍把她淡忘,忘記當時的條件和承諾,一心一意讓她給他的白智兒子做老婆,為薑家傳承香火。
她當年的婚姻就是一場交易,甲方乙方的權限義務她和薑廣龍都約定得清清楚楚,她嫁給薑家弱智的大兒子,薑廣龍在事業上再助她一臂之力,幫她實現女強人的夢想,隻是最大的憾事就是她沒有把這個口頭約定變成紙質合同,以致於今天無憑無據。
她嫁入薑家後,薑廣龍開始不認賬,她反複找他申請工作機會,都被他無情拒絕了,她原先把這場不平等的婚姻當跳板,結果卻變成了牢籠,如果再不博一博,她隻能無聲無息地死在薑家了。對於她來說,當一個家庭主婦,無所事事,簡直比死還痛苦,這是最痛苦的一條路,她一定要逃脫,如果不成功,哪怕擺脫薑家,回到從前也好過現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