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6章 離開又回來(1 / 3)

洛水回臨安了。當她從臨安東站下來的時候,江雲仍舊在出口等著她,一年的時光過去了,一切好像都沒有變。她看著江雲微笑著向她走過來,整個人恍恍惚惚地,她甚至懷疑自己隻不過是做了一場夢,事實上,她和富二代薑季澤從來沒有發生過任何事情,就像去年的冬天,她從杭州回來,她在臨安東站和江雲見到的樣子。

但是,江雲模樣的改變讓她很快清醒過來。她將近有一年的時間沒有看到他,站在她麵前的江雲,變得比從前瘦多了,因為瘦就顯得更高,他留起了小胡子,胡須讓他看起來蒼老了許多,一年前的江雲是一個剛出大學校門的陽光大男孩,一年後的江雲是一個被社會打磨變得隱忍的男人。

“綠鬢朱顏,重見兩衰翁”洛水看著江雲就莫名地想起這句古代說的話,愧疚感像把刀在絞著她的心,她想說對不起,但是這話卻說不出口,因為隻覺得自己不配。

幸好,江雲的眼裏有溫暖的笑意,好像他們之間的離合根本就不存在一般,他從洛水手中提過行李,對她說道:“我現在一人一間房了,不用再像以前去睡辦公室了。”

“那真是太好了。”洛水鬆了一口氣,江雲笑了起來,把她攏在肩膀下麵。在那一瞬間,洛水突然極想哭,她討厭這一年的自己,此時此刻,就算江雲不介意她這一年的出逃,她自己不介意嗎?伴在江雲身邊,她的一顆心時刻像烈火灼燒。

洛水回到了江雲身邊,季澤並不知情,當洛水回到江雲宿舍,兩個人在那裏準備晚飯的時候,她的電話響了起來,洛水便知道是季澤打過來的,心慌慌地站了起來,電話沒有接,隻是很快地發了一條短信過去:“我回到我男友身邊了,我不愛你,我隻愛他。”

她不想再看到他,一分鍾也不想看到,所以要斬草除根,而不是藕斷絲連。

短信發過去有如泥牛入海,沒有了消息。一個小時過去,兩個小時過去,那邊仍然沒有任何消息,洛水一顆提著的心慢慢就放回了原地,她想著薑季澤明白過來,自然就放棄了,那種冷血的人,沒有感情,自然不會長久。

江雲也一直沒有問什麼,他對她一如從前,唯一的區別就是晚上兩個人睡在床上,中間隔著空空的一段距離。他們教師宿舍隻是一米多寬的單人床,房像賓館的標準間,兩張單人床,一張床空著,一張床他們睡。可是此時此刻,那床大得簡直像兩米多寬的,海一樣的沒有邊際,半夜醒來,總以為是一個人睡在床上。

洛水不好意思和江雲親熱,她也不想主動,江雲也不主動,至於江雲為什麼會這樣,她不知道理由,但是她很慶幸。慶幸之餘,又會不無擔心地想,他說對她的感情一直沒有變,不介意,其實他也還是介意的。

第二天,江雲就去做家教了,洛水一個人在他學校的內外逛著。

因為江雲在外麵工作的緣故,上午她出去買菜做飯。學校附近有超市菜市場,這一年的時間,她走在外麵的時候,才發現臨安這個小地方也發生了很多變化,學校外麵原本是田地,如今全部變成了樓盤,很多樓盤已經建好了,也有很多在建設中,而且大部分都是高樓大廈,它們聳入雲霄,就像一枚枚鋼針,一把把錐子,狠狠地刺入天空,洛水看得眩暈,想著臨安這個小城,用得著這麼多高樓嗎?

流水不腐,這世上什麼事都變了,環境在變,人也在變。她想著一切回到從前,就像這房價一樣,可能也太不現實了。

陡然間,洛水對於她和江雲複合的感情沒什麼信心了。拎著菜籃子,低著頭心事重重地走到校園門口時,一輛車卻喝醉酒似的徑直衝她麵前停下了,薑季澤大步向她走過來,洛水征了征,沒有想到他會跑到臨安來。

但是這一次,比如之前,他為了追她在臨安等一晚上,她沒了感動,隻有畏懼,被一個優秀的人愛上是一回事,被一個壞人愛上,就隻有恐懼了。

季澤向她走過來,每一步都走得沉重無比,每一步都像踩在刀尖上,心裏在滴血,因為心已經死了。

昨天她短信告訴他的事情,他選擇不相信。今天親眼所到,原有的希望也就化成灰了,可是仍舊不相信似的,不相信隔著較遠的距離看到的她就是他喜歡的洛水,所以要下車來,要走到她麵前,睜大眼睛看清楚。

她前男友工作的地方曆曆在目,這個學校成了眼中釘,心中刺,看著四周的景物,他隻覺得眼睛有如鐵水澆鑄般的疼痛。

走到她麵前時,他仿佛走過了萬裏長征,可是整個人仍然顯得像沒事人似的,這麼些年,在外麵打拚,他很小就開始信奉“胸有激雷麵如平湖”,用中國古代的兵法思想來控製自己的情緒,他早就能做到麵不改色的應付一切了。

麵前的她就是洛水,他不可能認錯,他看了看四周,克製著自己,對她輕聲緩語地說道:“洛水,我是為我姐好——”他終於開始解釋,他對她愛上他這個事實,因為她回到江雲身邊已經開始懷疑了。

哪怕到了這個時刻,經曆了幾天幾夜,她已經住到前男友的住處了,他仍然抱著最後一線希望想解釋,他不希罕她的身體,他隻要她的一顆心,可是她卻是世上最吝嗇的人。

“事情已經結束了。”洛水打斷他的話,也不看他,語氣冷得像冰,卻是故意地,因為自己受了傷害,所以想狠狠地報複過去,自己挨了刀,就想刺對方一劍,想讓他也知道痛苦的滋味,她針一樣的堅定,冷冷地說道:“你對你姐做的事,不是我們分開的原因,我們在一起不合適,我對你一開始就沒感情,你對你姐所做的事,隻是讓我認清了你,更加沒有安全感罷了,所以你不用解釋了。”

“那你為什麼後來好像變了,變得對我好,知道體貼我心疼我?”

“我當時是想,想成功讓你娶我,總要付出點什麼,我完全不討好相信你也不會答應和我結婚。”

說過這些,她抬起頭來,平靜地看著他,季澤一直在靜靜地看著他,憤怒就像風暴一般升起,他突然就扯過她的手,拖著她的身子直接往車裏麵走,洛水的菜籃子掉在地上,鮮紅的西紅柿滾了一地。

季澤變得像一個瘋子,把洛水塞進車裏,開始撕扯她的衣服,陽光透過車玻璃窗落進來,刀劍相擊一樣,充滿廝殺的味道。季澤的嗓子裏像滲著血,一邊撕她的衣服一邊用一種冷嘲的聲音說道:“你以為我在乎你和別的男人同居了幾年的身體嗎,我要的是你的心,為什麼你總是捂不暖,你的心是冰做的,鐵做的嗎?我朋友都說這年頭成人世界動什麼都不要動感情,動感情就會受傷,可我總想著你不一樣,我們會不一樣,可是你——”

洛水到最後也就不反抗了,流著眼淚任他動作,閉著眼睛對他道:“我不愛你我有什麼辦法?”季澤就突然停止了手上的動作,沉靜了好半天,洛水聽到他蒼老的聲音:“你下車吧。”

他好像一瞬間老了幾十年似的。

洛水快速地整好衣服,下車前看了季澤一眼,他的眼裏一片死灰,嘴角有一絲笑,卻像陰影一般,籠罩住他的臉龐,他整個人,仿佛墜毀在黑暗的深淵。

洛水第一次感覺到他的受傷,而且傷得很嚴重,她能感覺到。

季澤道:“一開始我知道的,可是到了後來,你到機場來接我,我以為你——”他說不出口,生怕最珍貴的記憶也像汽球一樣被她尖利的嘴刺破了。

洛水看著他,腦海中電光石火的浮現出杭州蕭山機場的那個雪夜,它就像小時候音樂卡片一樣,美麗珍貴卻變得極其遙遠。一陣刺痛進入她心中,她低下頭,對他道:“我要回去了,你就當一切沒有發生過吧。”

也不等他說話,就匆匆轉了身下車,然後飛一樣地跑進了學校的校門,季澤看著她的背影漸行漸遠,整個人好像在車上生了根,許久也不知道動。

洛水回到住的地方,還在提心吊膽,但是季澤沒有再騷擾她。他就像一個沉入洞穴中的人,什麼時候能爬出來,他不知道。

然而,整整一天餘下的時光,洛水卻像失了魂。江雲中午趕回來吃午飯,用筷子夾著菜對她笑道:“洛水,黃瓜炒西紅柿,有這樣的炒法嗎?”洛水才回過神來,掩飾性地囁嚅說道:“我剛學著做菜。”

其實她是打算做拍黃瓜和西紅柿蛋湯的,不知怎麼的,配菜都沒心情。洛水也知道江雲中午是專程回來吃她做的飯,而且似乎是比起從前,對她有更加的不舍和不放心。那種感覺,江雲沒有說過,她感覺得到,就是他好像擔心他一天看不到她,她就會消失似的。可能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的緣故。

總之兩個人現在的關係,就像春天的薄冰似的,脆弱得不堪輕輕一擊。

她自然不會說起薑季澤今天來找她的事情了,雖然現在的情形是一切都沒有過去,可是她卻希望一切真的過去了,所以微笑著看了一眼江雲,給他夾了一筷子菜,努力沒事人似的笑道:“我會努力變成優秀大廚的。”江雲笑笑,也沒有再說什麼,吃完午飯,他便繼續做家教去了。

下午,洛水又木偶人似的坐在房間發呆,直到天色發黑,江雲從外麵回來。兩人默默地吃飯洗澡。江雲從衛生間洗了澡出來,看到洛水仍然坐在那裏,直覺得她十分古怪,叫了她幾聲,洛水才應了一聲,慌裏慌張地站起來,卻又因為魂遊天外,隻能呆呆地站在原地,江雲靜靜地看了一會她,隻得說道:“你去洗澡吧,天晚了。”

因為心思恍惚的緣故,洛水洗澡時衛生間的門都忘了關嚴實,留著一條一指寬的縫隙,房間裏有月色般的燈光,等她發現時,江雲已經站在外麵定定地看了她很久,他的眼神死死的,欲望火一樣的燃燒著。她洗了頭洗了澡,頭發烏黑如墨粘在如玉般的身子上,充滿了不經意的美麗和誘惑。

洛水不是故意的,可是這件事好像成了兩個人重歸於好的一個契機。她看到江雲注視著她的眼神熱熱的,下麵也是硬硬地鼓起了大包,她想著也許今天晚上兩個人會發生點什麼。雖然她不願意,可是一直這樣下去,一切可能隻會往崩塌裏走去。

下了很大決心似的,她搭訕著從浴室裏出來,腳步停在江雲麵前,如果他能伸手抱她,也許一切都回到從前了,可是江雲卻隻是停滯了許久,突然急快地一個側身,匆匆進了衛生間,出來的時候,很快就在她身邊睡了,身上的熱度冷卻下來,那種渴望和欲望奇跡般的消失了。

夜色像沉重的黑色巨石,沒有任何光亮的縫隙,壓得兩個人透不過氣來。江雲好像對她有愧疚,他知道她沒睡,一直躺在他背後睜著眼睛,他在黑暗中臉朝著外對她沙聲說道:“洛水,你給我時間,我心裏那道坎一直過不去。”

這是回來這些天來,他第一次對她解釋,他繼續說:“你相信我,我不會食言,我真的可以做到不介意,但是我需要時間。”

洛水便明白過來,江雲之所以一直不碰她,是因為心裏有疙瘩,他以為她和薑季澤肯定有過性關係,她在黑暗中坐了起來,急著解釋道;“江雲,我和他真的沒發生什麼。”可是這種活,隻覺得此地無銀三百兩,男女關係如何純潔得起來。

分手的戀人,就像掉進了染缸的白練,跳進了時光和世俗的黃河,有點怎麼也洗不幹淨的感覺。盡管事實上,她和薑季澤的確到最後也沒有真刀實槍的親熱過,雖然有幾次很有可能要發生。

江雲沒有作聲,隻是在黑暗中溫和地對她道:“睡吧,一切都過去了。”

洛水便不知道說什麼了。

第二天,洛水一個人在家時,又心事重重地過了一天。她總覺得在臨安呆下去,薑季澤可能又會在她身邊出現,她和江雲現在的關係已經危機重重了,實在是經受不起任何外來的刺激。

洛水便自然而然地有了逃離臨安的想法,但是江雲不願意,因為他熱愛他現在這份工作。

洛水和江雲在臨安過年。大年初一的時候,她一個人偷偷給她母親打電話,她母親問起她和那個富二代怎麼樣了,洛水淡漠地說分手了,又說她現在和江雲重歸於好了,她母親立馬罵她不爭氣:“你傻是吧,你以為回到江雲身邊你們能回到從前,你以為你這一年,世界就大變樣是嗎,你以為你隔了一年回來,你和江雲存在的問題就自動消失了嗎?那個有錢人對他姐那樣的安排怎麼錯了,我要是他,我也會這樣安排他姐的婚事,他這樣安排說明他聰明成熟,這麼好的男人不要!有病是不是?”

她母親罵罵咧咧,很生氣的樣子,洛水就惱了,大聲道:“媽,你怎麼不明白,他那樣一個人,對他姐都下得了手,他會對我真心嗎?他是拿他姐的幸福去換他商場上的機會,你不懂嗎?”

她母親接嘴道:“我沒覺得這不好,他姐幸福了,他又爭得了商場上的機會,在中國,做生意的當然要千方百計和當官的搞好關係——”

洛水把電話掐了。

到了大年初七,季澤一直沒有聯係過她,但是來了另一個人,薑季琳。

季琳是來給洛水送喜帖的,初八她和金凱瑞的婚事如期舉行,兩個人坐在臨安的一個小茶樓裏,麵對麵坐著。

房間很大,空調沒有開,大冬天的,洛水看著微笑著的季琳,仿佛隔世,她隻覺得自己好冷,她兩隻手捧著一隻熱水茶杯,可是整個人仍然止不住發抖。她看著對麵的季琳,還有放在玻璃桌上紅色燙金的結婚請帖,她隻覺得那紅色就像火焰,在燙著她的眼睛,燙著她的心。

很明顯地,薑季澤,薑家老人,都沒有把徐靖消失的真實原因告訴季琳,季琳還蒙在鼓裏,如果她知道真相,和金凱瑞的婚事不會如期舉行。

季琳的臉上甚至有了一些新娘子的欣喜和激動,她說道:“洛水,我們是好朋友,明天我結婚你一定要來啊。”

她把那張喜帖送到洛水的手裏,洛水努力笑笑,喉嚨裏似含著炭,燒灼得厲害。她吐字艱難,不知說什麼,因為她不想去,也不能去。不想去的原因是不想再看到薑季澤,不能去的原因是她沒有送禮的錢,季琳總說她們是朋友,這樣環境懸殊,沒有薑季澤在她們中間做橋梁,她們不可能成為朋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