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水和季澤的生活繼續著。
為了表明自己的真心,這些天,季澤基本上都是帶洛水回家去吃晚飯,洛水也知道他的心思,雖然不想去薑家,可也是盡量配合他。
老人仍然保持著自己的涵養,當著洛水的麵從來不會提她半個不字,但是私下裏,卻一直在勸說季澤。
也就是說,這一陣子,洛水距離薑家的大門還是那麼遠,她沒有前進一步,而對於女人來說,婚嫁之事,亦如逆水行舟,不進則退,時光是最不等人的,歲月是把殺豬刀,到時容顏,感情會部磨光了,她就更加不要想能嫁到薑家了,所以洛水的心境有如進入了蕭瑟的秋天,秋後就是冬,壞天氣絡繹不絕。
在這樣的心境下,她卻收到了她母親打來的電話:“水水,你在哪呢?”老人的聲音很大,敲鑼打鼓一樣,喜氣洋洋。
她母親從老家到杭州來了!
季澤開車帶著洛水去火車站接老人。
她母親一如所有小城市出來的女人,有著自認為的時尚,而且老人年輕時非常漂亮,不漂亮也作不了二奶,所以對於逝去的容顏依依不舍,總以為自己還是美人一個,衣著打扮仍舊是二三十歲女人的打扮,但是滿麵的皺紋,如龜裂的土地,把一張曾經五官精致的臉撕得四分五裂,這樣就很嚇人,背麵看,身材高瘦,腰細腿直,很像二十歲的女孩,是個“背多分”,男人看到這樣的背影都想多看幾眼的,可是緊走幾步,到正麵看了,那種滿是褶子的臉,會嚇人一跳,女人老了卻不服老,有時候會有很可怕的結果出現,洛水母親現在就是這樣的情形。
麵對著這樣的母親,洛水有幾分不好意思,季澤卻好像沒有看見,快步走到老人麵前,而且十分孝順體貼地提過老人手上大包小包的行李,笑著道:“阿姨,你過來電話提前說一聲,我直接叫司機來接你了。”
洛水母親就很高興,一邊點頭一邊笑看著季澤,屬於“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滿意”的類型。
洛水母親是和老伴吵架來杭州的,打算在杭州長住,要季澤幫忙找份工作,洛水對於這樣的母親,羞赧又生氣,季澤卻滿口應承老人。老人得寸進尺,又提出要住大房子,季澤便安排她們住在西湖邊的房子裏。
洛水母親是二奶的根性沒變,就像狐狸總會露出自己的尾巴,在杭州住下後,就開始瘋狂購物,沒錢花了就找季澤要,洛水恨不得挖個地洞鑽下去。麵對這些,洛水一顆心就鉛門一般沉重,洛水想著她媽媽是二奶的事,季澤到現在還不知道。紙是包不住火的,瞞得了一時,瞞不了一世,她總得找個機會向季澤說起,可是什麼時候是好時機,她卻不知道。這種事總是難以啟口,不好說的。
晚上睡覺的時候,季澤的房子大,她母親睡客房,她就睡在季澤的臥室裏。洛水也是心神不定。她一直沒有在這邊住過,記得第一次打算在這邊久呆一會,金紅英就來查房了,那時候季琳還沒有結婚,老人抱著對女兒婚事的擔心來和季澤商量的。
所以洛水再次回到季澤身邊時,雖然季澤多次提出她可以搬到他西湖邊的房子來住,洛水都再三拒絕了,原因無他,就是怕未來的婆婆,金紅英突然過來,發現她未婚同居,自然印象不好。準婆婆印象不好,這婚事自然也就不確定了。
如果不是她母親來了,她自然不會住在這邊。洛水在床上烙餅一樣睡不著,房間好像隨時會起火一般,讓她住在裏麵焦慮不安,她想著無論如何,明天一定要想辦法租一個大的房子,把原來的小房子退租,這樣她可以叫她母親和她一起住到租的房子裏去,不在這裏住。今天看到她母親的種種表現,她也知道,老太太一時半刻肯定不願意回老家,所以洛水做了重新租房子的打算。
一個晚上簡直沒有睡著多久,第二天早上又匆匆上班了,惦記著租房子的事。可是人往往是害怕什麼來什麼,到了下班時間,她已經通過網絡電話重新找到了合適的房子,利用中午休息的時分也去把房子看了,比原先租的房子大了一倍,離她工作的地方又近,當然價格也高了一倍,不過洛水還是很高興。她是興衝衝回到家裏的,想著一會就搬家,這樣就不用提心吊膽了。
她母親今天又去外麵逛了一天街,客廳的地板和沙發上堆著的都是一天采購的成果,她正在那裏一件一件欣賞著,洛水走進來,對老人說道:“媽,我租了一間大房子,我們搬家吧,這裏畢竟不是我們的房子,老住在這裏不好。”
老人笑道:“怎麼不好啦,季澤的房子就是你的房子,你們的房子也就是我的房子嘛。”
話音剛落,卻響起金紅英的聲音:“季澤呢?”洛水仿佛大白天撞到了鬼,背對著門僵立著,直覺得背上寒毛豎起,身上也冷汗直冒,不過金紅英的到來,不是她不轉過身來打招呼就可以抹殺的。
金紅英從洛水身後走進來,瞪視著一客廳花花綠綠的女人衣服,又看了看在地板上蹲著的陌生女人。洛水母親今天打扮穿著更加年輕化,穿了一條低腰褲,她一蹲下來,腰際處就露出來一片白,裏麵還穿了一條紅色內褲,配著黑色的低腰褲,還有幾分性感。可是“性感”這個詞用在即將見麵的老親家身上,就會是一個非常不合適宜的笑話。
金紅英心裏有一陣惱怒,她疑惑麵前看到的這個女人是誰,莫名其妙闖進她兒子的家中,弄得一團糟。
自從季澤和洛水重歸於好之後,金紅英將近一個月沒有看到兒子的麵,以前回家回得勤的兒子也不回來了,金紅英實在是想念兒子才過來看看的,沒想到還沒給兒子打電話了,就看到房門打開,客廳裏兩個女人,一個洛水,一個她不認識的。心裏生氣也不表現在她臉上,她轉過身,看向洛水,對她說道:“洛水,這是誰呀,給阿姨介紹一下。”
洛水才從震驚中回過神來,一邊衝過去收拾她母親四處堆放的衣服,一邊笑著對金紅英介紹:“阿姨,這是我媽,她前幾天到杭州來了,我一時租不到房子,季澤說讓我們住這裏。季澤這些天沒過來住——”
她忙著解釋這一切,結結巴巴。金紅英的意外到來,是她沒有想到的,害怕到極點,所以陣腳大亂。她母親平時規規矩矩,她都擔心親家見麵會讓婆婆不滿意,更何況在如今這種混亂的場景下。洛水解釋完,一顆心還在那裏怦怦跳。她母親聽到洛水的說話,也知道是季澤的媽媽,立馬站了起來,笑著向季澤母親走過去。
金紅英審視著麵前背影像二十歲,一張臉像六十歲的女人,一臉的褶子就像淩亂的床單,想著她居然是洛水的親媽。她在這個社會活了一輩子,什麼樣的人沒見過,隻要掃一眼,就清楚了。
正常的家長,會是這樣的打扮嗎?洛水母親笑嘻嘻的伸出手,對金紅英親熱說道:“親家,我老早就說要來看你了,昨天剛到,沒想到你自己過來了,我們真是有緣啊!”
金紅英卻沒有伸出手和她相握,她隻是看著洛水,對她說道:“季澤呢?”洛水隻得說出實情,金紅英點點頭,說道:“我知道了。”也不再多說什麼,轉過身,在司機的護送下匆匆走了。
金紅英去找了兒子,因為洛水母親,更加反對這門親事,季澤卻仍然是態度堅決,非洛水不娶。金紅英憤怒之下,就打算要好好調查洛水家裏的狀況了。
洛水呢,金紅英前腳剛走,她後腳就火速搬家了。起初,她母親不肯搬,洛水是害怕到了極點,再也顧不得老人的情緒了,對她說道:“你不搬我搬,以後季澤也不會到這邊來,他媽要是來了,你就招待她吧。”她母親沒辦法,隻得聽話地和她一起搬到她住的房子裏去。
洛水提心吊膽過了三天,季澤隻說沒事。至於她母親是二奶這個事實,因為金紅英和她母親已經如此難堪的見了麵,洛水更加沒有勇氣說了,“坦白從寬”往往是一句美麗的謊言。
三天後,季澤和洛水就被金紅英一個電話火速召回到了薑家。
洛水也感到要東窗事發了,在薑家大門外麵遲疑著死活不肯進去,季澤也感覺到可能他父母要當麵給洛水難看,所以想了想,便對她道:“那你在外麵等著我?”洛水像個小孩,聽話地點頭。
季澤剛進門,就聽到金紅英的聲音:“我不同意你和洛水的婚事,以我們薑家的情況,你什麼樣的女孩找不到?”季澤說道:“媽,我隻喜歡洛水,找到一個自己中意的女孩不容易。”
紅英道:“你姐和徐靖當年的事,你不也反對嗎,怎麼到了你自己頭上就糊塗了?”
季澤盡量心平氣和地解釋:“媽,我和我姐不一樣。”
金紅英不滿的聲音傳過來:“澤兒,洛水家裏的情況你了解嗎?”
季澤回答道:“我隻去過一次,她家裏情況的確一般,不過她爸媽對我很好的。”
金紅英鼻子裏哼一聲,慢慢說道:“你前陣子天天念叨著要娶她,我想著,就算是普通人家的女孩,隻要身家清白,你想娶就娶吧,但是我叫朋友一查,這一查不得了!你知道嗎,她媽是二奶!她現在的爸不是她親爸,是她繼父。她母親給一個廣州老板做了二十年的二奶,後來那廣州老板出車禍死了,她不得已,為了生活才嫁給現在的男人。她這檔子事在他們那片地方人人皆知,滿城風雨。”
這些話就像一條鞭子重重地打在了季澤的背上,他整個人就像被咒法定住了身形,一動也不會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