薑季澤在此之前去西藏玩過一趟,洛水知道後就有點不好意思,對他道:“你去過了,為什麼還要陪我去?”
季澤道:“因為還有些地方沒有走到,上次跟團到香格裏拉的時候,集團裏有事情,一個電話隻好火速回來了,真正的拉薩我也還沒去成呢,這次陪你去所以也不算舊地重遊,算是去了一個心願。”
洛水知道他的性格,他是為她做什麼都不願承認的,也就同意了。
兩個人心情好得就像是在飛翔,開的依然是那輛軍綠色的牧馬人。因為進藏區的路不好,要開越野性能好的車去。洛水看到他開著牧馬人出來,想著和牧馬人也是久別重逢了,又想起是很久前好像有一次她說牧馬人是拖拉機,在此之後,季澤就再也沒有開過了。這輛好車,因為她開玩笑的一句話就被季澤打入冷宮了,洛水隻覺得自己對不住它呢。
往事就像山頂上的雲煙,被風吹散,又連起來了,洛水在回憶中也就明白過來,這個男人,雖然在某些方麵不太地道,但是對她真是一心一意的好的。如果在其它方麵,要說他是一個壞人,可是至少對於她來說,他是好得沒話說的。
她以前真是傻,這樣好的男人不珍惜,卻因為他的現實功利離開過他。
兩個人商量好之後,揀了一個好天氣就出發了。路上都是季澤開車,因為洛水考了駕照之後一直沒開過車,所以是非常新的新手,好在,他們兩個是出去玩的,開累了就找賓館休息,所以洛水也沒有特別擔心。
高速公路宛延如帶,偶爾兩旁種有山茶等花樹,樹葉宛如綠色的火焰,伸向空中,花的芳香如水,天上白雲有若枯絲,讓人心曠神怡。
一路上洛水很快樂,從杭州出發,先走滬昆高速,到達雲南,再從雲南進藏區,這是他們兩個人一早就商量好的路線圖。
兩個人開著車一個城市一個城市的經過,在陌生的二三線城市或者不知名的小鎮,找本地的小吃特色菜,住各個城市的四五星酒店,看著不管大小城市都在瘋狂的建樓盤,聽著各地的方言,看著各地的麵孔。
洛水從來沒有這麼開心放鬆,她就像一個小女孩,又回到了無憂無慮的年代。季澤呢,總之,什麼都寵著她,她要什麼給什麼,看到她終於在他身邊,不再心事重重了,對於他來說,這就是最大的幸福。
他們從中國的東邊出發,一路往西,途中經過江西湖南四川等好幾個中西部省份。中國就是這樣的,越往裏麵走,人民的生活水平越低,季澤在杭州都是富甲一方的,更別說在中西部了,再說牧馬人放在哪裏都是好車,所以洛水和季澤不管經過哪個城市,他們總是引來別人的目光。
洛水在這樣的目光注視下感覺很幸福,這是她從小就向往的生活,如今總算是實現了。
她小時候曾經想過,有一天,如果能夠掙到足夠多的錢,她就不工作了,和著愛的人,開著自己喜歡的車,全國全世界各個城市去旅遊,不用擔心開銷,不用趕時間,不用工作,一直在旅途中,這是最幸福的事情。
可是後來畢業工作,她才知道這是一個遙不可及的夢,別說全世界,就是全中國,可能有生之年,她也沒那經費去玩遍,為了生計,她必須努力工作,一天的假也不敢多請的。對於窮二代來說,生命是樁冒險,同時也是如同僧人般的苦行。
如果不是後來遇到季澤,她不會真的過上這種生活。
季澤卡上的錢好像取之不盡用之不竭,古代人形容一個人金子數量多,叫做“等身金”洛水想著季澤就是等身金了。
她因為想著百分之百能嫁給季澤,所以現在用季澤的錢也沒有了顧慮,看到喜歡的衣物手袋,就會買下來,不過因為中西部城市也沒什麼可買的,入不了洛水的眼睛,所以買得也不多,隻買了一些少數民族的頭飾和服裝。
晚上自然是住在一起,在四五星的賓館裏。
第一次都忘了是怎麼開始的,自然而然的,兩個人就開始親熱了。一切都輕車熟路,洛水後來想想,之所以一點不生份,可能也是因為在此之前,她無數次想過和季澤親熱的樣子,季澤可能也一樣,所以兩個人一點都不陌生。
洛水的感覺也很好,特別是兩個人赤裸的身體像糖一樣緊緊貼在一起時,她緊緊地抱著他,感覺他的身體在她的身體裏麵,貼合得那麼緊,洛水盡量地打開自己的身體,感覺自己要在他的力量下融化了,那個時候,她很想告訴他,她愛他。
事後她躺在季澤的懷裏,看著他困倦睡去,燈光下心滿意足的幸福表情,洛水止不住偷偷地笑,她想著她肯定很早就愛著他,在很早很早以前,也許是她那一次去機場接他的時候,也許是和他分手回到江雲身邊她卻無時無刻不想著他的時候,也許是更早,否則她怎麼解釋,第一次看到他,就會莫名地緊張呢。
有時候吃飯的時候,趁著兩邊無人,季澤也會壓低聲音笑著問她:“你是什麼時候喜歡我的?”
洛水就笑,回想起她晚上自己的心事,她不告訴他,眼睛看著窗外,烏亮有如黑梅,臉上起了一陣紅暈,季澤就說道:“我覺得應該是你在機場等我的時候對嗎?”洛水就溜他一眼,故意不肯承認,輕聲道:“少臭美了,才不是呢。”
季澤就很幸福地笑,說道:“洛水啊,我一直在等,可是你有時候像個弱智的小孩,都讓我等得絕望了,現在倒好了,你總算明白過來——”
他說的話就像水麵上的水草,它們把水麵全部蓋住了,水下麵是一個豐富的世界,可是洛水現在全部明白他的話了,她以前不懂,現在全懂。季澤是愛她的,他一直地耐心地等著她愛上他,可是她一直沒有,直到現在,才肯全心全意去愛他了。
洛水笑著不說話,因為他太聰明,再在他麵前伸剖自己,有點傻了,她隻是微笑著給他夾了一筷子菜,對他道:“吃飯吧,不然菜都涼了。”
有時候在賓館裏,他也追著她問她愛他嗎?洛水不好意思承認,就不肯說,他卻一直纏著她一定要問個明白,洛水原本在上網的,被他煩得受不了,就把電腦給他,自己去看電視,結果他也跟過來和她並肩坐著,繼續問她,洛水就電視也不看了,去衛生間洗他們兩個人的衣服,季澤就站在衛生間的門口,看她像個小媳婦一樣忙活著。
他笑道:“我知道你愛我,晚上你會偷偷親我。”
洛水的臉就刷地一紅,是的,她現在愛他,應該是到現在她才發現自己很愛他,以前一直壓抑著,不敢麵對不敢承認,可是現在因為安了心,所以之前的感情就像水一樣潑出來,漫溢得到處都是。
季澤看她臉紅得像個紅蘋果,越發好玩,走過來,從後麵攬著她纖細的腰,慢聲道:“承認吧,說愛我又不掉肉。”
洛水無意看到鏡子中的兩個人,衣香鬢影,才子佳人,那麼恩愛,她突然就很感動,心裏感動歸感動,表麵上卻對他啐道:“承認就承認,難道你不愛我嗎,某人愛我發了狂,從一開始就在發花癡。”
季澤卻不吭聲,將臉貼在她的脖頸處,靜靜地,卻很知足。
洛水突然就想起他們鬧分手的那半年,他是那麼愛她,那半年他肯定很難過吧,她問道:“季澤,分手的那半年,真是對不起。”
沉浸在幸福中的季澤,聽到這句話好像惡夢上身,眼前黑暗劃過,很久都沒有從低落的情緒中走出來。
洛水也就沒心思去洗衣服了,突然就情不自禁地,轉過身,主動地親了季澤一下,季澤驚喜得都有點不相信是真的,一顆心才陰轉晴,把她抱得緊緊的,直接就貼到衛生間的牆上去了。
兩個人都感覺幸福得像活在天堂。
不過車子到達香格裏拉的時候,出了事情,洛水接到江雲一個電話。
“朱門隻見朱門事,獨把孤寒問阿誰”,洛水沉浸在愛河裏的時候,江雲卻在現實的痛苦中煎熬著。
洛水從車上下來的時候,隻覺得自己很冷,他們在杭州的時候還是流火爍金的夏天,可是到了香格裏拉,就感覺像是深秋或者說是冬天了。她身上是T恤和仔褲,所以一下了車就冷得雙手抱緊了身子。季澤看到她那樣子,也知道可能是不適合氣候,從車裏拿出了出發前買好的衝鋒衣,走過來給洛水披上。
洛水仍然感覺不舒服,有暈車的感覺,頭很痛,整個人不舒服,季澤看到她一路上歡聲笑語地,一下子就像小鳥看到了老鷹一句話也不說了,擔心她出什麼事情,對她說道:“洛水,你不會高反吧。”洛水笑道:“什麼是高反?”
季澤道:“就是高原反應,你以前到過高原嗎?”他開始擔心她,洛水隻得振作精神,看著一直生活在香格裏拉的本地居民,笑道:“沒有的事,我以前是沒到過高原,但是這些人不一輩子生活在高原的嗎?再說香格裏拉不算高吧。”
季澤想了想也是,對她笑道:“香格裏拉海拔隻有三千多,應該不成問題的,很少有人在香格裏拉就高反的。”洛水安慰他道:“這不就是,我可能是因為在車上坐得太久,有點餓了。”季澤便笑了笑,拉著她的手道:“那好,我們找飯館吃飯去。”
洛水點點頭,兩人手拉手去吃飯。吃飯的時候,剛開始洛水強撐著,季澤倒是興致很好,一邊給她夾菜一邊對她說道:“這次我一定要去成拉薩,我把手機關機,這樣集團裏麵有事找我也找不到。人不能成為錢的奴隸,隻知道不停地賺錢賺錢,到最後什麼也沒玩過想做的事也沒做過,那也太遺憾了。”洛水就望著他靜靜地笑,想著他有時候也挺可愛的,還好,沒有變成工作狂,也像她一樣有著周遊天下的夢想。
季澤一直在給她夾菜,洛水飯碗裏的菜已經堆得像小山一樣高了,洛水一點也沒有動,季澤再給她夾菜,實在放不下了,便對她道:“吃一點吧,人是鐵飯是鋼。”
洛水仍然不舒服,看到那些飯菜,根本沒有動筷子的心思,胃裏一陣陣惡心,她想著自己是不是真的生病了。
季澤給她盛了魚湯,勸她趁熱喝點,洛水強行喝下幾口,便再也喝不下了,整個人的臉如蠟一般,越來越白,到後來,幹脆伏在桌子上想睡覺了。季澤摸了摸她的手,如冰一樣涼,就越發擔心起來,匆匆和飯店老板結了賬,扶著她起來,對她說道:“洛水,不要睡,你真的有可能是高反了。我帶你去醫院看看。”
聽人說,很多外地人在西藏睡過去因為高反就再也沒醒來過,所以他一遍遍地叫醒洛水叫她不要睡。
洛水隻得跟著他一起去醫院,走在香格裏拉的長街上,她冷得渾身發抖,想著香格裏拉有什麼好,別人都說這是桃源是天堂,可是對於此時此刻的她來說,難受程度,就像地獄。季澤半抱半扶著她,一邊焦急地找診所,這個小城太小了,再加上不熟悉,最後隻找到一個小診所。
季澤想著高反也不是很嚴重的大病,也就進去了,診所裏隻有一個藏族的小護士,不過已經漢化得差不多了,普通話講得很正,季澤扶洛水坐到一旁,自己把她的情況向她說了。小護士就說沒問題,這種情況她見得多了,不是高反,隻是感冒,打一瓶點滴就好了。
洛水便躺在床上打點滴,季澤握著她的一隻手守在一旁。洛水的血管細,小護士又技術不好,針頭紮了無數次都沒紮進去,最後洛水就小姑娘一樣的哭了起來,季澤倒是心疼地笑了,一邊替她抹掉眼淚一邊說道:“這麼大了,怎麼還跟一個小孩一樣,小孩打針才哭呢。”
洛水就有些不好意思,也不說話,把上半身歪在季澤懷裏,臉擦著他的衣服才安心。小護士終於把針頭紮進了她的血管,季澤拍著她的背說道:“好啦,不疼了。”洛水才從他懷中抬起頭來,在燈光下迎著他的目光,就止不住又想哭,想著自己太不爭氣了,明明是歡天喜地出來玩的,怎麼生病了呢。
季澤一邊看著點滴一邊擔心地看著她,對她道:“明天一早我們就打道回府吧,昨天在麗江還好好地,怎麼到了香格裏拉就生病了呢。”
洛水的眼淚就又出來了,哽咽著說:“明天不回去。”
季澤握著她的手,笑道:“不舒服就回去吧,等你身體好了我們再來玩過。”
洛水知道他誤會了,以為是她舍不得,她輕聲說道:“你上次也隻是到了香格裏拉,你說要去拉薩的。”她想著她才不願意去拉薩呢,她在香格裏拉都痛苦成這樣,到了更高海拔的拉薩,肯定要死人了。
季澤聽明白了她的意思,知道她是為他著想,不由很是感動,替她掖了掖被角,說道:“我沒關係,玩有什麼要緊,你才是最重要的。”
洛水又眼淚汪汪了,不敢去看季澤的眼睛,對著診所裏的炭火發著呆,這裏真是奇怪,江浙是炎火夏日,這邊的晚上冷得要烤火,她想著中國真大。
季澤對她道:“你是不是冷了?”把自己身上的衝鋒衣也脫下來蓋在她身上了,洛水說道:“要不,我明天在這裏養病,你一個人去拉薩吧,你從拉薩回來,你再回香拉裏拉接我。”
季澤知道她還是惦記著他要進藏的心願,笑了笑,隻說道:“傻丫頭。”
洛水為了讓他進拉薩,繼續說道:“我真沒事,內蒙古平均海拔一千多米,也是高原,我從小在那裏長大的,我隻是感冒了,過兩天就好了,你安心去吧,我能在這裏照顧好自己。”
季澤知道她一心一意要他去,便也不說話,隻是微笑看著她,身上沒了外套雖然有點冷,可是看到她現在為他掉眼淚,這麼為他著想,心裏也還是暖烘烘的。
洛水打點滴的時候,季澤想起什麼,說他出去一會,半小時後又回來了,洛水看到提著一袋東西,問他是什麼,季澤就告訴她是瓶裝的氧氣,因為還是擔心她高反的緣故。她又感動得鼻子酸酸的。後來季澤就再也沒出去過,一直守著她,洛水打點滴到深夜,季澤扶著她出診所,然後坐車到了賓館。
打完點滴後,也許是心理作用,洛水感覺自己的身體好一些了,季澤去看衛生間有沒熱水,洛水坐在床頭,想著身體健康了,明天還是要一起進藏,聽說在拉薩許願會很靈,兩個人還是要一起去的。
江雲的電話就是這個時候響起來的,她不知道是誰打來的電話,慢慢拿出手機,看到江雲的號碼才征了一征,久遠的記憶因為這麼一個電話重新浮現在也麵前,她都快忘記江雲了,伴隨著記憶的複蘇,對江雲的愧疚也接踵而至,因為第二次,是她主動拋棄他的。
洛水拿著手機在發征,任鈴聲像沸水一樣響著,深更半夜的,他為什麼突然想起給她打電話,他們這麼久沒聯係了。
季澤從衛生間裏出來,看到洛水這樣子,便奇怪道:“怎麼電話也不接?”
洛水才受燙一樣的站起來,往前走了幾步,意識到季澤就在麵前,隻得轉過身,匆匆跑到陽台去接電話去了。
季澤看著她的神情動作,又看了看時間,就知道是誰打來的電話了,他原本笑著的一張臉就固陰冱寒地僵了,一顆心原本暖暖的,也慢慢生了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