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雷克薩斯開走,江雲心裏卻又是一陣蒼涼,想著天下的女人果然都一個樣,找到更有錢的,總會離開先前那個沒錢的。先是洛水,現在是靜雅。
但是令他意外的是,靜雅卻選擇繼續留在了他的身邊,當著他的麵拒絕了那個二道鬼子的追求。江雲在她的身邊,聽著她拒絕的電話,也不知怎麼的。心中因為傷害結成的硬痂突然間好像沒有了,那個如蟲子咬噬的大洞也在慢慢彌合。
他對靜雅說道;“你要不要再想想,他比我有錢多了,很多女人在國內奮鬥一輩子都出不了國,你不要再傻了,你要和他去,我不會多說半句的,我也沒資格,我家裏太窮,現在工作上的收入也不高,而且還欠了二十萬的高利貸,明年還不上,隻能跑路了,我比較倒黴吧,基層的公務員薪水和打工一族差不多啊。”
靜雅卻笑了笑,伸出手握住了他的手。
江雲靜靜看著她,那一刻,他的眼眶有點濕。
靜雅就是這樣一個女孩,她沒有洛水那樣的豔麗,不會像洛水那樣嬌嬌地在江雲身邊撒嬌,她甚至從來沒有對江雲說過“我喜歡你”“我愛你”這些字眼,她靜靜的,在兩個人相處的時候,她沒有催過江雲,“我們什麼時候結婚。”“你有沒有房子?”,在他主動提出分手的時候,她也沒有哭喊著央求“你不要離開我。”她就是這樣靜靜的,執著地愛著他,沒有一絲一毫功利。
江雲徹底被靜雅感動了,他原以這世上沒有愛情,所有的女人都很現實功利,可是靜雅治好了他感情上的傷痛,讓他對愛情重拾信心,對生活開始有了新的動力和憧憬。
他考上公務員的時候,他並不快活,仍舊是從前那個憤世嫉俗的江雲的延續,他隻是把他的痛苦和憤世從浙江臨安帶到內蒙呼和浩特來了,直到現在,靜雅拋棄條件比他好太多的男人,選擇和他在一起,江雲想著,他要是再這樣自甘墮落,如腐爛的蘋果一般,持續地爛下去,他就沒救了。
自此以後,江雲振作了起來,事業上,他認真工作,努力還高利貸,感情上,他把從前對洛水的細心和真摯全部用在了靜雅身上,他現在明白過來,一個男人,不應該對一個漂亮的女人好,而應該對一個愛你的女人好,因為美女是共有資產,不是屬於你的,隻有愛你的女人,才是與你患難與共,白頭到老,不拋棄你的。再說,靜雅也還是很清秀,看一眼,就知道是適合作老婆的。
幸福又像草尖的露珠一般,輕輕的,一點一點的,慢慢回到江雲的生活裏。
季澤和洛水回杭州後,季澤就去了公司。
季澤去公司的原因,一個是他不想再看到洛水,另外一個原因是集團有緊急事情要處理。
錦賜集團有“叛變”之嫌。錦賜集團屬於薑氏集團,一直由唐錦賜打理著。在他回國前,他們薑氏集團年年虧員,幾乎要倒閉了,是錦賜集團支撐著他們薑氏集團,一直堅持到他回國,薑氏集團才重新振作。
這些年,薑氏下麵其它的產業在他的打理下也如火如荼地發展了,但是錦賜集團發展的勢頭更好更快,季澤現在處在“守江山”的狀態,江山是薑廣龍打下來的,對於打江山的老部下他沒什麼感情,所以他讓他們全部退休了,這個錦賜集團,如今有點“功高震主”,季澤就想著他不得不防,不得不有所行動了。
他從公司了解情況後,就直接開車回了自己家。他想和父親商量一下,了解一下唐錦賜這個人。據下麵的心腹說起,唐錦賜是他們薑家的一個遠房親戚,論到輩份,他季澤應該叫他叔,唐錦賜一表人才,四十出頭。但是這些資料還不夠,季澤想了解得更多,對這些員工了如指掌的,自然是薑廣龍莫屬了。
他回到家就進了父親的書房,薑廣龍退居二線後,天天不是看報紙就是聽新聞。薑季澤難得回家一次,回到家叫他一聲爸,薑廣龍也難得給他一個笑臉。
這一次也是如此,季澤在門口打了招呼,薑廣龍當作沒聽見,一張大報紙遮住了臉,甚至手抖了抖,把報紙展開得更大,傘蓋般蓋得周全,表示“他不想看到兒子”的態度。
季澤知道老頭還在生他的氣,他就笑了笑,走到老人身邊挑了一個位子坐下,開腔道:“爸,唐錦賜在外省建了一個錦賜電子集團,這事都是他一個人私下操作的,我也是偶然才得知。”
薑廣龍手上的報紙震了震,季澤靜靜看向他父親,等了一會老人卻並無反應,鋸了嘴的葫蘆一般,他隻得繼續說道:“爸,唐錦賜這個人可能有外心了,我想我必須有所行動。”
薑廣龍沒搭腔,季澤說道:“爸,唐錦賜是一個什麼樣的人?他靠得住嗎?”薑廣龍這時候才出聲道:“你問我幹什麼,在你眼裏,什麼人靠得住?”季澤討了一個沒趣,知道從老頭這也問不出什麼,隻能自己行動了。
當時他沒有急著回公司,而是在他家他自己的房間裏想了一下午,晚上豔群和季恒從采購公司回來,季澤仍然在家,他打算留在家吃晚飯了。
豔群看到季澤難得回來一次,居然還在家吃晚飯,也是十分吃驚。心裏也有幾分忐忑,這陣子,她簡直像熱戀中的女人,和唐錦賜在談戀愛,她想著是不是她的保密工作做得不夠好,讓小叔子發現她的外遇了。雖然極力鎮定著,表麵上風平浪靜,內心卻起了風波。
金紅英對於小兒子能回來吃晚飯自然很高興,一邊給兒子夾菜還反複問洛水怎麼沒跟著來,季澤沒有回答他母親的話,而是突然看向豔群和季恒,說道:“哥,嫂子,錦賜集團交給你們打理,怎麼樣?”
豔群一征,季澤給的機會意外得就像天上掉下來的,錦賜集團交給他們打理?錦賜集團不一直是唐錦賜打理的嗎?
季恒卻不知其中緣故,在一旁拍手笑道:“好啊好啊,豔群你看,還是季澤好,你還說他防著我們。”
豔群立馬打斷季恒的話,臉上堆著笑,說道:“季澤,你能想到哥和嫂子,我們很高興,但是錦賜集團不一直是唐錦賜打理的嗎,這麼多年,他工作得很出色,可以說錦賜集團是我們薑氏集團幹得最出色的下屬集團了。”從心理上,豔群寧願自己不要什麼,也要開始維護唐錦賜,因為他現在是她的情人。
季澤夾了一筷子菜,淡淡說道:“外人哪有內人重要,你是我嫂子,他隻是我一個遠房叔叔,當然是你和哥來得親。再說,你以前不總想著幹一番事業嗎,之前我有時說話算不了數,現在我能說話算數了,自然一直記得你曾經說過的話。”
自從豔群上次向季澤申請表現機會被拒絕後,季澤對於這件事情也認真考慮過,就像洛水說的,豔群畢竟是他嫂子,不看僧麵看佛麵,薑季恒再傻,也是他親大哥,他要照顧的,從物質到精神需要,全都要照顧到,所以季澤才想著把錦賜集團交給豔群和季恒打理。
豔群沒有吭聲,季澤說道:“嫂子,這些年我知道委屈你了,你能嫁給我哥,實在不容易,我們薑家欠你的,以後會慢慢彌補,你相信我。”
豔群隻得說道:“這麼大的人事變動,恐怕唐錦賜不會同意吧。”
季澤嘴角浮起冷笑,說道:“他不同意,那他就是想造反了!”
豔群便不好再說什麼。
季澤吃完晚飯就回公司了,豔群等到季澤走後,立馬給唐錦賜打了電話,唐錦賜嗒然若喪,恐慌就像溫度計裏的水銀,很快地就上去了。他一夜未睡,第二天剛想睡一覺,就被季澤召去公司總部了。
季澤在自己杭州的辦公室接見了他,兩個人寒喧了一陣,季澤突然說道:“錦賜集團要重新選總經理了,錦賜叔,你繼續當吧。”季澤說完,然後兩眼靜靜地看著唐錦賜,唐錦賜直覺得背上的冷汗都下來了,知道是個圈套,得想法避過去,他極力鎮定,故意用輕鬆的語氣說道:“我老了,薑總還是另外安排人選吧。”
薑季澤也許是投石問路,想查探出他的野心,落實了他可能就要被“韓信”了。如果不是豔群昨天晚上的電話,也許他今天就爽快答應了。薑季澤雖然年紀輕輕,但是吞並仙風集團是不久前發生的事,連親生父親手裏的權都要奪走的人,更何況他這麼一個八杆子打不著的遠房叔叔。
思及此,唐錦賜對豔群充滿了感激之心。
薑季澤聽到唐錦賜如此答複,也笑了笑,說道:“既然錦賜叔不想幹下去了,我就叫我哥和嫂子來接手錦賜集團吧,錦賜叔你要多幫幫他們,我哥哥那樣子你是知道的。”
唐錦賜連聲說著是,這樣,他就很快地由總經理變成副總經理,成為了豔群和季恒的部下。對於豔群接手集團,唐錦賜想著應該是福不是禍。
薑季澤兄弟之情不曾忘,對於傻子大哥一直是想照顧一輩子的,但是他沒有想到豔群會因為對薑家絕望出軌,所以自以為是一招好棋,卻是把自己往險路上推了一把。
第二天,他就陪著豔群和季恒接管錦賜集團去了,接下來的幾天,他都在暗地裏觀察著,確認唐錦賜沒什麼特別的行動,原本一直提著的心才放了下來。
無奈,錦賜集團的員工自上到下隻買唐錦賜的賬,豔群工作開展得舉步維艱。
薑季澤處理完錦賜的事情用了一個星期,對於洛水來說,他消失了一個星期,一個星期才回到洛水身邊,回來人就病倒了。
病來如山倒,病去如抽絲。為了照顧季澤,洛水搬去了他西湖邊的房子。對於她來說,因為薑家老人已經開始著手準備他們的婚事了,也就是說,她和季澤結婚已經是板上訂釘的事情,所以現在兩個人住在一起,想著老人也不會說什麼,薑媽媽還笑著對洛水說希望他們一結婚她能早點抱大胖孫子,所以洛水也就理所當然地搬進來了。
季澤從香格裏拉回來,好像就一直沒笑過,他的臉就像梅雨時節的天氣,總是陰沉著。
洛水不知道季澤怎麼了,有幾次話到嘴邊想問他,可是也退縮了,舌頭一瞬間像是被剪掉了,因為她有一種直覺,他情緒的突然變化,與她有關。
薑家老人,特別是金紅英,很想兒子結婚後能繼續和他們住在一起,自從上次洛水答應和他們婚後一起住,她就一直在忙老房裝修的事,兩個老人忙得不亦樂乎。
這一天晚上,洛水和季澤都呆在家裏,洛水在打掃衛生,季澤在上網,電話就突然打進來了,是洛水的手機響,洛水接起來發現是未來準婆婆,紅英笑著問她:“明天設計師就來了,洛水,你喜歡裝修成什麼樣子的?”
洛水看到未來婆婆這麼重視她,心內自然甜蜜,但是她對裝修不是很懂,特別薑家那種別墅級別的,樓上樓下那麼多房,她怕說了丟醜,便對紅英說道:“阿姨,我問問季澤的主意吧。”
老太太看到洛水現在就這麼聽季澤的話,自然滿心歡喜,滿口答應了,洛水就讓準婆婆稍等一會,笑著去問季澤的意見。
季澤沒有什麼表示,對著手提電腦的背影一動不動的,洛水再問第二遍的時候,他就說道:“隨便。”
洛水征了一征,想著現在薑家兩個老人為他們結婚熱力得人歡馬亂的,她也一心一意要嫁他了,為什麼季澤卻像變了一個人,好像不上心了。他對她的愛以前像瀑布,現在好像突然間一下子幹涸了。她沒了辦法,想著準婆婆還等在電話那頭,隻能拿起手機回過去道:“阿姨,我和季澤商量好了,裝修就由你們作主吧。”
紅英聽到這話心裏比喝了蜜還甜,笑哈哈地掛了電話。
打完這個電話,洛水坐在床沿靜靜看著季澤。這些天來,她一直很納悶,如今大婚在即,他為什麼變成這樣,她覺得他們馬上就要變成夫妻了,是不是應該溝通一下,為什麼都到要結婚的地步了,他反倒像變了一個人,冷淡得好像這是別人的婚事?
這樣想著,她便開了嘴:“季澤?你到底怎麼了?”季澤沒吭聲,洛水鼓起勇氣說道:“你是怪我嗎,上次在香拉裏拉那個電話的確是他打來的,但是我們隻是告別,他考上公務員了,向我道喜,我們沒什麼的。”
薑季澤卻站了起來,轉過身靜靜看著她,他對她的感情,就像原本香甜的牛奶,時間久了,受的傷害多了,慢慢就變味了,他對她的愛,經了這麼多事,雖有留戀,自己卻總感覺像強弩之末了,時刻感覺到累。
洛水就說不下去了,因為直覺她說的不是他想聽的,他仿佛像一個觀眾,而他玩味隨意的神態,讓她感覺自己像個舞台上的戲子,事實上她不是,她現在是愛著他的。他在她身邊,可是刹那間,她隻覺得季澤是在月球上那麼遙遠。
房間裏的光線太暗了,隻開著床頭燈,床頭燈桔黃色的光線像一朵小花,他們隔著一定的距離,一個坐一個站,彼此看不清彼此的神情,洛水無助地道:“為什麼這麼久,我還是不了解你。”
季澤沒有吭聲,兩個人在靜寂裏沉默著,然後他突然就輕輕地笑了,不是輕鬆快樂的,而是蒼涼和自我嘲諷的,他暗啞地說道:“那是因為,你沒有真正想過要了解我。”
洛水抬起頭來,想解釋什麼,季澤卻先發製人,對她道:“我困了,睡吧。”
他到床上睡去了,洛水隻得重新站起,把手頭正做著的家務活做完,然後洗了澡,穿著睡衣睡在季澤旁邊,她以為他睡著了,像個母親照顧孩子一樣,給他把被角掖好,然後傾下身子,在他的額頭上輕輕吻了一下。
她濃密如海藻般的秀發垂下來,拂在季澤溫熱的臉上,他其實一直醒著,這些天,他一直很少睡。那一刻,他突然就伸手抱住了她,他分不清此時此刻是夢是醒,是莊生夢蝶還是蝶夢莊生,那一刻,他感覺她愛他,感覺到這一點,他對她的愛,也可以係馬埋輪,固守不退。
為了證明真實性,或者說為了這真實性能夠持續得長一點,他把她抱著翻過來,壓倒在身下,開始撕扯她的衣服,洛水盡力配合著他,緊緊抱著他,感覺他對她的愛又海浪般回來了。他們從香格裏拉回來後,這是他第一次碰她,她一直以為是他生病的緣故,現在看到他動作那麼迅猛,估摸著他的病是好了。
在高潮的時候,季澤有些迷亂,俯身看著她,也還是清醒的,執意地,一遍一遍地,對她命令似地說道:“說你愛我。”洛水那時候也有些迷亂了,她緊緊抱著他,聽話地一遍一遍地說:“薑季澤,我愛你,薑季澤,我愛你。”
因為隻有這個時候,她才敢向他表達,她想著他應該相信吧,如果他是一個女人,他肯定就相信她是愛他的了,因為女人隻有深愛一個男人,才會在高潮中,說出這樣深愛的話來。
那一晚上,他們相擁而睡,恩愛又幸福。
可是第二天,季澤又變了回去,視線又成了連綿的陰雨,他的情緒就像潮汐,去了又回來。洛水都有些無助茫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