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沒見過這麼蠢的人,少在這裏丟人現眼,還不快送入洞房。”龔明決計不要他招呼賓客,免得他再生事端,外麵由他這個老丈人一手招呼,媒婆送著一對新人入了洞房。

被紅色鋪滿的洞房又豈能禁得起兩人一鬼的衝撞?

日開,我要揭開喜帕了。雖然你沒有蓋著喜帕,但這一次我會當成眼中所見的人是你。

“龔小姐,我要揭喜帕了。”

李別恨在提醒紅紗下的新人,也在提醒自己,喜帕一揭為逝去的紅顏。從此以後,日開入他李家門,他的妻卻永遠隻有龔榭一人。他以為自己可以很公平的,他以為上天總是很公平的。

喜帕下是一張低垂的臉,是新人的羞澀嗎?那她手中這把紅傘又是為了什麼?別恨怔怔地望著她手上的紅油紙傘,那一瞬間他以為自己麵前的紅色新人不是其他,就是他遍尋不著的……見日開。

“你是……”

垂柳一般的臉微微抬起,正對他的是龔榭深著粉黛的俏臉,依舊是新人該有的紅色裝扮,可她的臉上卻多了幾許蒼白。

“我是你的新娘。”她輕啟唇角與他盈盈相望,眼眸中是壓抑不了的期待,她等這一天已等得太久。

別恨居高臨下望著坐在下方的她,她的眉眼之間分明有著幾多熟悉,又有某些不同,“你到底是誰?”

“我是你的新娘啊!”她還是那句話,眼中卻很懇切。

“可你手上的紅油紙傘是……”

“是日開給我的,她說握著這把紅傘出嫁,會給我帶來好運。”她比他還快一步找到了答案,讓別恨無從追問下去。

索性坐到她的身邊,別恨微眯著眼細細打量她手中的紅油紙傘,接過傘,他的指尖輕撫著它,像撫著它的主人,“日開她……走了?”

她沉吟片刻,口中吐出“也許吧”,顯然她並不願意回答。他也不逼她,既然是洞房花燭夜,是該以她為中心的。他傾身上前,手卻緊握著袖中的牌位,“該休息了!”他的手探上她的疊出紅邊的衣領,這就要扯開它,一探她的芬芳。

就在他使力的前一刻,她突然推開他的身體大叫:“不要!”

“不要?”他深鎖眉頭,“你是我的新娘,這是我們的新婚之夜,你不要什麼?”

不要……不要……她垂著臉,說不出半個字來。她也不知道自己究竟不要什麼,她隻是不想他碰她,可理由呢?

她不是早就想嫁他了嗎?想著要做他的妻,這願望已許久了,就在她成為他名副其實的妻這一刻,她為何不要?

不給她思考的空間,別恨再進一步,將她逼到床邊。連他自己都不明白身體裏這巨大的威懾之力從何而來,好似他原本就是這樣的人,這種人格始終埋在他的身體深處,隻是不曾挖掘。

也許,這樣的人格才是真正的他,那個被外公選為臥泉山莊少莊主的他。

“別再鬧了,我們真的該休息了。”輕扯她腰上的紅帶,她的外衣順勢脫下。她顯然被嚇壞了,不是抱住自己的身體,而是用力地推開他大吼著:“不要碰……不要碰龔榭的身體!”

別恨直直地望著她,看不出任何驚訝之色,上前一步,他為她拉好脫下的衣衫,垂首的瞬間,他在她的耳際說道:“你終於還是忍不住了,日開。”

他知道是她,他一直都知道?日開怔怔地望著他,像望著一個許久不見的朋友,他現在的眼神好熟悉,難道說他想起了……不可能的!他決不可能再想起什麼。

“你怎麼知道是我?”

別恨淺笑著撫上手臂上的牙齒印,她那一咬還真狠,這傷痕怕是一輩子都消不掉了,“除了你沒有人可以在一身紅裝的扮相下露出蒼白的臉。”她曾說過做了十二年的鬼,她的陰氣太盛,即使借屍還魂也是蒼白遮麵。她還說過,雖然她的臉是透明的,但隱隱的還是透著一縷蒼白。

他記下了,她說的每句話他都記下了。

沉沉地歎了口氣,別恨坐在桌前,合歡酒還在桌上,沒動過。日開挪動蓮足走到他的身邊,他的沉默反讓她不知如何是好,“你在生氣?”

氣誰?她嗎?那他豈不是更有罪,她從花轎上下來的那一刻他就知道新娘不是龔榭,可他還是跟她拜了堂。

他對不起龔榭,更對不起臥泉山莊,可這……將是他最後一次遷就她了。

“她在哪兒?”

“那夜我在她的房中放了些迷香,趁著她熟睡的時候,鑽進了她的身體,她的魂魄被收在了這把傘裏。”

她不會有這麼高深的法力,能做到這種程度,一定還有老鬼頭的幫忙,“他……為什麼會這樣情願地幫你?”

因為感動——她不能告訴他,就像她不能告訴他,她愛他多年。

是的,很多年了。

從十二年前第一眼看見他,從跟著他爬上那楓葉樓,這十二年漂泊的歲月為的就是成為他的妻。

她以為借著龔榭的身體嫁給他,以為成了他名正言順的妻,以為與他洞房之後成為他名副其實的妻,一切就都能結束了。

她不知道即使他碰觸的是龔榭的身體,她的靈魂,她都不能忍受。

愛至深,情方可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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