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56章(2 / 3)

香姐已經聽慣了老疣瘊的罵聲,隻是喜滋滋在那兒數雞蛋。他送我出門時,高興地對我說,擺攤賣雞蛋比在單位上班強多了,掙的錢比工資多好幾倍。香姐說你還那麼壯實,孩子多大了?我說十歲,然後像鬼一樣蹬著車子飛跑。

我隻載了兩天雞蛋,就再也熬不住了。我的腦袋盡管笨,但也能明白,別看林曉浩嘴硬,其實她破碎的心早就被我感動,事實證明,如果我真的與她分手,她絕對地活不下去了。可恨就可恨在我這半個多月的疏忽,才造成了她的絕望。

所以,第三天早晨,我已經將車子蹬到城郊的路上,卻猛地一個急轉彎,返回城裏,我必須看到林曉沽。

我還是頑固地圍著住院部大樓轉圈,甚至還想再找一個有水槽的地方往上爬。有一陣子我還真就躍躍欲試,要往上爬了。但手上半愈合的傷口被弄疼了,眼前立即就閃出喬院長的麵孔,這讓我失去了勇氣。

我突然靈機一動,跑到明明的學校。去學校之前,換上一套新裝,但我沒有刮胡子,這樣會顯得更像個老成的學生家長。

學校的一個女老師對我很認真客氣,但她說他們這裏帶明明兩字的名字,有幾十個,你找的是張明明李明明還是別的什麼明明。我想了一下,說找林明明。老師們態度挺好,給查了一下花名冊,說姓啥的明明都有,就是沒有林明明。我說我找的那個明明隻有母親沒有父親,而且這個母親前些天出事了……老師說,你說的那個母親是跳海自殺的吧?她的兒子叫陳明明。說著老師又重新翻動厚厚的花名冊,仔細地看了一下,四年二班,從靠山鎮小學轉過來的……噢,你說對了,剛轉來時他叫林明明,不過,後來又改成陳明明。

我不敢相信我的耳朵——但我絕對聽清楚了陳明明三個字。

老師說,陳明明媽媽出事以後,他就沒來上學。

不知為什麼,我在城市的大街上瘋狂地奔跑了一通後,竟然跑到了姐夫的公司。姐夫看到我,笑了,我估計你能回來。告訴你個好消息,李金貴答應隻分給他三分之一的財產,並自己另成立公司,今天上午老老實實地簽字畫押了。86我有些氣憤地看著姐夫,這個家夥前幾天還痛哭流涕地讚美林曉浩是烈女,可現在竟然忘得一下二淨,我說,那好呀,你們用不著我來做保鏢了。說著我轉身就走。姐夫感覺到我的不快,然而他還是沒想到我為什麼不快。隻是跑上來拽住我,別走呀,你姐姐找你姐姐似乎還有點良心,她問我,事情處理得怎麼樣了?我說我還沒看見林曉沽。可我剛說完這句話,姐姐就興高采烈地說,你姐夫終於戰勝了李金貴,壞蛋絕不會得逞的。姐姐又更興高采烈地說,我也考完了最後一科,感覺還可以,總算鬆口氣了。

走出姐姐家,我氣哼哼地想,在這個世界上,真正拿你當回事兒的,其實就是你自己。

雖然我氣得昏頭昏腦,但隻要想起陳明明三個字,便義充滿陽光。

我又一次來到住院部,很有些理直氣壯地朝裏麵闖。但那個沒有人性的老東西照例擋住我,伸出枯枝般的老手,要探視證。我說喬院長要我來的。老東西立即目瞪口呆,哈巴狗一樣去撥弄小桌上的電話,然後像個龜孫子似的雙手捧著聽筒,小聲小氣地說,喬院長,有人……我大聲說,就是那天爬窗的那個!

喬院長大概在電話裏聽到我的喊聲,命令老東西放行。

我幾乎就是一口氣跑上六樓,但六樓的護士冷冷地說,已經轉到五樓骨科。我一個急轉身就趕緊下樓。到丁五樓骨科,一眼就看到樓道盡頭的病房的門口,走出一個背書包的男孩。我情不自禁地喊了一聲,陳明明。

一個護士跑過來,指責我不能大聲喧嘩。

我聽也不聽地快步上前。這時,陳明明很機靈,已經回頭拉開病房門,媽媽,有個叔叔來看你了。

我走到陳明明跟前,一字一板地說,從現在開始,你不能再叫我叔叔。

陳明明瞪著明亮的大眼睛,不解地看著我——意思是我不叫你叔叔,那我叫你什麼?

我又一字一板地說,你應該叫我是爹!

我想,我這個爹字的聲音很響亮,整個五樓所有的醫生護士患者全都能聽得到——但我卻擔心林曉沽聽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