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2章 記憶如同斑駁的老牆隻留下美好(2)(1 / 2)

第九天的清晨,宋初年終於在昏迷中蘇醒過來。除了那雙毫無神采的眼睛,整個人乃至整張臉都動彈不得,一挪,便火辣辣的疼。她微眯著眼,視線落在身邊伏在床頭的人身上。多熟悉的薄荷香,發間淡淡的洗發水香味比記憶裏更讓她貪戀。

可惜這個男人,永遠都不屬於她。

宋初年再度閉上眼睛,心一下下加速,最後演變成抽搐般的痛。她低聲嗚嗚啜泣起來,不僅因為身體的疼,還因為無法忍受的心髒的痛。

喬慕笙就是被這樣揪心的低啜聲驚醒的。慌亂得抬眼,就見她狠狠的閉著眼睛,眼淚流的眼角到處都是。

“怎麼了初年,很疼嗎?很疼對不對?”他眼神裏的驚慌刺的她生疼,喬慕笙再也顧不得那麼多,連忙轉動輪椅去找醫生,因為動作太猛,輪椅碰到門框上,險些被掀翻在地。

這樣狼狽的喬慕笙。不再是神采飛揚,光鮮亮麗的驕傲少年。

主治醫生很快趕到,仔細為宋初年做了檢查,最後隻不鹹不淡的說了句:”隻是病人醒來後的正常反應,皮膚大麵積燒傷,疼痛在所難免,熬一熬就過去了。”

熬,可是怎麼熬?喬慕笙眼圈驀地發紅,他看著初年死咬下唇,眉心緊蹙的模樣,心裏鈍痛。她一定很疼,否則那麼堅強的女孩子,兩年前他給她那麼多難堪的時候都沒有在自己麵前掉一滴眼淚的初年,又怎麼會哭的這般傷心。

喬慕笙把輪椅移過去,伸手想撫摸初年的臉,又怕弄疼她,手僵在膝蓋上瑟瑟顫抖。

“初年……”他艱難的喚她一聲,她眼裏的波光流動,清如泉水,漸漸平複他心裏的驚恐。

宋初年很想搖搖頭對他說不痛,真的不痛,身體的痛遠沒有心裏的痛更痛。目光望向喬慕笙的下身,被毛毯遮蓋著的下半身不曾動彈,雙腿還在,卻已經不是他自己的了。

當年,這個在電話裏把所有狠決的話說的幹脆利落的男人,讓她滾的遠遠的再也不要回來的男人,說她低賤的不知廉恥的男人,此刻卻用那麼溫和柔軟的目光望著自己。

喬慕笙,你究竟想要怎麼樣?說放手的是你,既然這樣,何苦讓我再見到你?宋初年猝然閉上眼睛,艱難的別過頭背對他,她無法移動身體,就連轉頭,也幾乎耗盡了自己所有的力氣。可是不能再看著他,這個男人,每多看一眼,她就多一分痛。

喬慕笙垂下眼瞼,目光黯淡下來。眸子裏的痛楚隱忍,像是隨時都會噴發。初年在躲他,她不願意見到他,連麵對都不屑。

“初年,告訴我,還疼不疼?”喬慕笙放低聲音,身體忍不住湊近。

宋初年氣若遊絲,如同身處火海,麻木的疼。她不想見到這個人,把她所有尊嚴都踩在腳底諷刺嘲笑她的喬慕笙。她張了張嘴,肩膀劇烈的顫抖起來。

“你,滾——”隻有兩個字,說完,她再度陷入昏迷。

而喬慕笙,驟然僵硬在原地,雙眼死死注視著床上的人,心如同撕裂一般,把他整個人四分五裂。他終於知道,原來那個時候,她是那樣的痛。

喬慕笙片刻不離的守在宋初年身邊。宋初年自清醒過來之後隻淡淡的瞥過他一眼,之後便當他空氣,置之不理。厲言幾次要責難宋初年,都被喬慕笙攔下。如果今天角色對換,躺在床上的是他喬慕笙而不是初年,他也定會有和初年一樣的態度。

有些傷害已經造成,再補償也回不到當初。不若不再提起,至少不會讓心備受煎熬。

半個月後宋初年已經可以拆下臉上的紗布,她堅持讓喬慕笙出去,她知道現在的自己一定很難看,皮膚大麵積燒傷,不就是毀容麼?身上的傷可以用衣服遮蓋,那麼臉上的傷呢?

在她惶惶不安的當口,臉上忽然一陣刺痛,她如初生的嬰兒緊張而局促。護士拿了鏡子給她,她躊躇了許久才敢麵對。

宋初年不願意相信鏡子裏的人就是自己。可現實如此,由不得她不信,更由不得她逃避。她猜測的沒錯,雖然離毀容差了一步,但也沒有好到哪裏去。左臉頰上一道長而醜陋的疤痕,額頭處大塊脫落的皮膚,與原本的膚色完全無法相連。這模樣,宛若得了白癜風。

好醜。宋初年突然像發了瘋似的把鏡子狠狠摔了出去,她不要看,這根本不是自己。她怎麼會是這個樣子,這個醜八怪是誰?是誰?

門外的喬慕笙聽到裏麵的動靜,猝然衝了進去。然而一進去他就後悔了,他看到宋初年扯掉手背上的吊針,整個人麵如死灰,她臉上的傷痕和大塊大塊被燒傷的皮膚觸目驚心,生生剜過他的心。

宋初年的情緒在見到喬慕笙時徹底崩潰,她撕心裂肺的大喊:”喬慕笙,你滾,我不要見到你,再也不要見到你。”

她的哭聲如夜半淒厲的喊叫,荒涼的能撕裂人心最初的冷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