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儉一路拽著花娘進了燒造房,看到爐子上那塊用花瓣模子倒出的皂角塊泛著些晶瑩潤澤的淡黃色,香氣遠遠可聞。慢步走了過去,拿起那皂角塊在手上握了握,環看所有期待的目光,然後點頭:“成了。”
夥計們全都興奮得哇哇大叫,七儉也發自肺腑的笑著點頭。老天終究是沒負她,吳老板給的銀兩差不多剛好用完,而時日也剛剛好,再用不了幾天,二喜和德來他們應該就能過來了。
吳老板和劉大夫得了消息當即趕過來,吳老板一看就認可,劉大夫則把皂角塊沾水洗手用過後才激動點頭:“全對!就是要這個!守信真乃奇才!”七儉謙卑的笑笑:“若沒有先生和吳老板鼎力相助,這東西也不會成型。”吳老板當即吩咐下人按七儉開出的單去購料,燒造工藝,配方和火候,這些他都不感興趣,他隻要能把東賣出去賺錢就成。
轉眼又是幾日,吳老板商號的藥皂在成都打響了名號,經往此地的商家慢慢知曉了這號東西,開始小批量的往回帶。七儉商鋪燒造所兩處跑,銀子分到手就交給花娘,花娘拿著銀子想著的頭一件事就是把這人養胖些,但奈何,雜事煩多,無論喂她吃什麼珍肴,身子還是不見肉。
這日傍晚,花娘和孫大娘商量搬去鎮裏後,在鎮上盤鋪麵賣姐妹們的蜀繡事宜,七儉邊小酌邊逗小虎子,也不摻合那事,花娘想做,她就讚成。正問著小虎子要不要去上學,就聽得院門被拍得響,孫大娘起身去開門,花娘則趁機用手捏了捏她的臉:“酒量見長,別喝太多,傷胃。”手沒來及放下,就聽得門口有人喚:“小姐!”
抬頭看去,紅兒兩行清淚站那又是哭又是笑,身後跟著的二喜和福德來也好不到哪去,都是噙著兩汪淚水。
幾人敘一晚主仆情誼,都說得哽咽,不再細表。
人來了,房子就得正式搬,鎮上的房子是吳老板幫忙租賃,因七儉和花娘戶籍都是模糊,路碟造假,吳老板他們本也不細究,但始終不敢拿給官府看。一人玉溪沈家女子籍,一人教坊司妓籍,雖看著安定,實則時時擔驚受怕。
福德來被帶了幾日,立即學會,熟背配方,七儉便不用再兩頭跑。二喜和紅兒隨花娘在蜀繡鋪麵,也是慢慢學了起來。日子好像已安定,七儉得空時來鋪麵喝茶,看著花娘向大姑娘小媳婦兒介紹蜀繡,覺心中暖意叢生。看此情景時常癡笑,而換來的往往就是帶愛意的一嗔。
今日落雨,鋪麵清閑了些,幾人在後院吃完飯坐鋪麵閑聊,不一會,有一馬車停於店前,女婢撐傘,小廝鋪地毯。屋裏幾人都愣住,前來交貨的孫大娘更是訝聲道:“這是哪方貴客?這…”
七儉捏著茶杯蓋用勁,幾乎能猜到是誰了。先前還心存僥幸,可現在細細想來,她就算是郡主,但也一女子,若不是深仇大恨,又豈會艱難險阻隻身入蜀。
花娘瞧見了她的手在抖,於是覆手上去。無論何事,她要與她共同承擔。
郡主一身白月錦袍男裝走入店內,對七儉相看良久,然後走向新掛蜀繡那邊,聲音穩卻冷清:“店家,這如何賣?”花娘要起身,七儉都握住她的手不讓,堂堂郡主,需要什麼都不用親自出門,這不是來買東西,而是衝她來的,她確定。剛才對視時,那目光在外人看來或許是平靜如水,可她卻看到了深處的波譎雲詭。
花娘不起身,二喜趕緊過去答話,她剛要說,卻被一旁的婦人攔住:“不用你答,讓你主家答話。”花娘用力的握握七儉的手示意她安心,起身走過去答道:“此乃蜀錦織繡中之精品,客官您若去別家轉過自然不用我多說。”
郡主認出了這女子,正是那日與她在金氏商號擦肩而過的人。而她要尋的人,此時正一本正經坐那,背挺得僵直,如臨大敵。的確是該如臨大敵,唐刀飛鴿傳書,玉溪官府向雲南府上書,說在成都發現海拔疑犯,正是說她沈守信。
混跡商人堆裏,南來北往,也不知這人哪來的自信可泰然處之的端坐此處,不是該時時小心藏匿盡量低調才是?藥皂賣得很是不錯,沈七爺的名頭,她可都如雷貫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