葛根水很有用,七儉酒醒了一大半時,終於從河麵上看著了插著辰宿予睦商號旗的船。一時激動站起,轉而笑著看向郡主道:“看!來了來了!”沐海棠還是坐著沒動,隻是抬頭應了她一笑:“是啊,來了。”
這是商號掛旗後正式的也是最大的一批運貨,船上岸上的都興奮,其他商號的人瞧了也都咂舌,這金陵地界又要出一頭強悍的地頭蛇啊。還有好些早就訂好貨的買家,都不準備讓貨入沈七爺的商號他們就要直接拉走了。
四艘貨船兩兩並著而行,七儉負手走來走去,見立在船頭的男子正在向這邊揮手,她眯眼瞧了一下,雖看不太清,但能猜到那就是她的堂兄沈雲桐,於是也揮手致意。沐海棠見她如此高興,也放下先前的情緒,站起來一齊看著遠處。
就在此時,七儉的神色卻慢慢僵掉,因她看到,有一艘船,竟然像觸礁了一般船漸漸的沉了下去,接著就見其他三艘船也同樣的開始東倒西歪。所有人都看到了這一幕,都驚得不知所措,原本熱鬧得像煮粥的碼頭突然間無比安靜。
在這異常得詭異的安靜中,遠處傳來的呼救聲是如此煎心,而人群中突然爆發出的一聲“不”把所有人的魂都叫了回來,七儉跳進河裏時,沐海棠捏緊了那隻沒能抓住人的手,都不用她示意,唐刀首先跳了下去救人。
人們看到,在水裏,先跳下去的那位公子根本不會水,在水裏撲騰得快沒力氣時被後來跳下去的人抱住了往回拖,但那公子似乎著了魔一般的還要往前掙紮,一時所有人都揪心的看著水裏的兩人,生怕他們一齊沉下去就再也不浮頭了。
沐海棠見身邊的人還站著,頭一回生了十足的怒火:“會水的都跳下去!真是蠢得無可救藥!”應著她的命令,四五個人先後噗通躍進水裏,遊到唐刀身邊齊力拖拽著七儉往岸邊遊。
落雨,從七儉被從河裏救起的那個晚間就落雨,三天了。七儉燒得唇瓣脫皮,眸角灼痛,喉間疼得不能言語。大夫說這是急火攻心加上在水裏泡了一遭,得有些時日才能好,重要的還得先寬心。沈劉氏也回來了,她看著女兒這般模樣,又想起上回,是又害怕又心疼。
七儉一倒,沐海棠不得不臨時出來主持一下大局,但也沒什麼心思聽事後的處理情況,茶葉藥材那些往水裏一泡,哪能還有用。這次虧損的,可不是小數,否則七儉的心也不會裝不下這事。
唐劍回來時臉色陰沉,見胡氏正在喂郡主吃粥,本不想說,但似是真忍不住,隱忍了一下當即又說了:“郡主,查明了,是“水鬼”作祟。放鬼的人,正是餘家。”
他話音落,沐海棠輕咳一聲,胡氏趕緊拿了帕子替她把嘴角拭幹淨,本欲再說什麼,但見郡主揮手讓她退下,她也隻得退下。這幾日,她和輕竹輪流著來當值,安排府裏事宜,還算井井有條。也是累得緊,特別是見郡主這模樣,心裏更是難受。
“他用這麼下作的手段想逼我入絕境,很好。把那幫毀我商船的‘水鬼’留下一個,剩下的全數殺掉。放出話去,以後金陵地界的三教九流,敢為餘家做事的,就要有膽承擔後果。留下的那個,拖去堂上告官,讓應天府尹好好聽聽,就在這皇城根下,有人敢作惡至此!”唐劍也明白告官隻是敲山震虎,餘豐年敢這麼做,就定是有人在背後撐他。本想等到餘老爺子去世再弄清那人是誰,現在看來,不清楚敵人是誰,是會防不勝防。
沈雲桐頭一回來就遇上這麼大的事,他不安至極,這幾天都有人守在七儉床邊他近不得身,這會向丫頭打聽到主家都在飯廳用晚膳,於是他央著丫頭帶他去瞧瞧七儉。丫頭本是得了吩咐沒事不要讓人去擾七爺,但這時見這俊俏後生求得緊,也就一時心軟給帶了路。臨走還吩咐他看完趕緊走,郡主說不定什麼時候就過來了。
七儉睡得迷迷糊糊,忽然聽得有人喚七弟,於是勉強睜開眼睛,看清麵前的男子,確定自個不認得此人,但想想又明白過來啞聲道:“是雲桐哥哥吧,你看這初次見麵…”“七弟不要說話,留著精神養病。七弟,哥哥對不住你,沒能把貨安全運…”沈雲桐見七儉麵色泛白,隻幾日就瘦了一圈,很是心疼。沒見時本以為一結實男兒,見了才知真是要人護著的弟弟,他這個哥哥,可真是欠得多了。
“哪裏是你的事,我惹了瘟神卻沒防範,也是教訓。哥哥從昆明而來,那些族人可都還好啊。”七儉一連說了這些話,口又渴得厲害,沈雲桐見她想起身,趕緊給按住去把水端了來喂。七儉喝了些水,兩人又小聲說著話,說過去,說現在,說將來,說得哭哭笑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