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裏來了口諭,常寧公主與駙馬都尉沐昕的婚事定在元宵那天,到時正逢朝鮮、安南、蘇門達臘等各屬國使臣前來朝拜,讓沐王府的人初五就動身進京共同見此昌盛國事。口諭裏特別提到,花月郡主一家也要陪同進京。一家,也就是要和餘豐年一起。
鸞帶錦衣飛雲服,繡春刀鋒見血囂。又是錦衣衛前來,表明了常寧公主一定要她進京的決意。夜晚的沐王府燭光燈火,一片明亮。黔國公沐晟最近憂心忡忡,從皇帝最近的排兵布陣來看,他怎麼都覺得恢複被建文帝撤藩的藩王權利是一種緩兵之計。加上最近安南也有些詭異,他身處其位,不得不憂心。
商量好行程,他留下沐昂和沐海棠說話。如今世道上賺錢的買賣,以糧、鹽、布、鐵為首,沈七儉自得了鹽礦的主權沒人吩咐就在向沐王府納貢,這些錢是用來養兵的,彼此心裏都清楚。是否能用沈七儉換了餘豐年,他們兩兄弟還在猶豫。
這會三人說到了藩王一事,沐海棠略困頓的眨眨眼,想了想才慢悠悠道:“海棠也認為,皇旁此舉不過是暫時安撫人心,待局勢穩定,這幾個藩王還是得交權。剛才三叔說‘朱家的王爺若還是得此下場,我們沐家可想而知’這話我倒略有不同想法。正因我們沐家是異姓握兵權的家族,皇帝有可能會放過我們。但這隻是猜測,若要穩固這猜測,則要讓皇帝明白,我沐家在滇黔一帶是必不可少的,不能動搖的。要讓皇帝有此想法,隻有唯一的一條路可走,那就是打仗。打勝仗。讓皇帝看到,沐家軍在滇黔的絕對作用。而要打勝仗的絕對支撐則是兵強馬壯,如何做到這點,兩位叔叔比海棠明白。而要做到滴水不漏不讓朝廷疑心,用人要準至關重要。誰的心向著誰,如今應該是能看清了。”
繞了一個圈在給沈七儉說話,沐昂忽然哈哈大笑:“二哥,我們這侄女真不愧是姓沐,是自己的,就一門心思護著!哈哈哈!”沐晟本是一本正經,但見三弟笑得如此開懷,不由得也被逗笑,點頭道:“秋兒如此心思,若身為男兒,怕是沐家男兒無人能比。你的心思我們也都知曉,但如今還不可妄動餘家。經上次一事,已可證他朝中有人,且那人勢力驚人。此次進京,你能忍則忍,要記住那句‘小不忍則亂大謀’是至理名言。等你四叔在京裏站穩腳,我們再謀定後動不遲。”
沐海棠聽完這席話,嘴角的笑意有些隱不住的微現:“兩位叔叔教誨,海棠銘記。”
七儉思慮再三,決定暫不回成都。太過傷心,倒不如不要去睹物思人的傷心傷神。明日出發,今日和母親彼此依依不舍,各自囑咐著珍重的話。時過午時,覺出娘親的困意這才起身道別,才要出門,就聽得門外有人報花月郡主回府了。七儉心中微顫,穩了穩才轉身道:“這就過去。”
沒等七儉想好要不要過去見人,沐海棠已打著給老人家拜年放旗號過來了。一身皇家威嚴的翎藍郡主服貴氣逼人,頭上孔雀翎做裝飾的貂裘帽更是讓她顯得若一隻美麗的孔雀。這讓七儉覺得才時隔兩日不見的人仿佛已經很久沒見過一般,心頭別有滋味。沐海棠給老夫人一頓吉祥話說,又奉上珍珠玉石首飾若件做開年禮,哄得沈母是喜上眉梢,連連稱受不起。——在那些年,哪曾想過今時今日,不由得又對女兒看去,恰看得女兒正盯著郡主看得發愣,這讓她這個做娘親的隻能在心中一歎,無可奈何。
終於房裏隻剩兩人,沐海棠笑得盈盈的看著七儉——眼前這人難得一身暗紅錦袍,襯著新年的喜慶,越看越覺得女子原來真能用玉樹臨風來比。七儉被她瞧得心裏有些發緊,隻得略避開些,走到窗邊來回踱了一陣才說:“明日我就啟程,你真不打算將胡氏去處告知於我?”
良久沒得回音,回頭一看,正對上那雙楚楚動人的眸子。喉間一熱,想說的話又被緊鎖在那說不出來。
沐海棠似是瞧夠了,這才端正的走到椅子邊坐下,想了一會才說:“守信,你我今日隻談你我,不說他人,可好?”見七儉不說話,她又說:“非我事事過問,不過我很知道,你此去昌南,留在此處的棋子是怎樣個局?”
“餘豐年朝中有貴人相助,那出麵滅他的就不能是你們沐家。既然如此,唯一能讓他覆滅的,就隻有他自己,他依仗的勢力有兩股,朝中那股咱弄不清也碰不著,但安南這股,就可以成為殺他的刀。”
終於是說話了。沐海棠隱住嘴角的笑意點頭,果然還是了解她的,隻有和她這樣說,才能引得她說話。——“怎麼說?我還是不懂。”說話間,沐海棠已站起來,慢慢身窗邊走去。
“你說過,胡漢蒼的父親對朝廷上書說陳家一脈已然無後他才坐位,那如果陳家其實還有後,陳朝其實後續有人,他胡氏隻是逆臣賊子篡位,且陳朝王室後裔又急於複位,那就要另當別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