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寧公主大婚,指明要她這個侄女在場,她哪也不能去。坐在宴廳內,目光一直鎖著沐斌,卻沒發現,隔一桌之遠的地方,同樣有雙炙熱的目光鎖著她。今日參加喜宴的大臣不少,沐斌並未出宴廳,看來要找的人就在這其中。與她同一桌的朱悅然見她魂不守舍,不由得笑笑:“終究還是有點良心,也不枉她對你一直如此上心。”
這誤解沐海棠懶得去辯解,更不願在此時再與這人鬥,隻是略笑著微微點頭:“姑姑尚能笑,那海棠也當說聲恭喜。”朱悅然聽了這話,果然頓時失了氣勢,捏著酒杯不語言,隻是搖頭又搖頭。
終於,沐斌負手向這邊走了過來,似是閑散的走動找人說話,恰巧看到了自家妹妹,於是上前傾身側耳道:“南昌府布政司和督指揮使司都已派人通傳,務必翻遍昌南找出沈七儉。妹妹可放心些了。”
話說七儉這頭,確是遭了劫。那日與舒鴻箋置氣且是小事,更氣的是不知該如何解眼前這個局。一個人滿腹心事在人生地不熟的街道上亂走,走出了城門也不自知。出了城門不遠算是回過神,想回去找彭少三,卻被突然躥出的幾個匪人給截住。
此時她正被綁在一間黑屋內,言語不得,動彈不得。如此境地,腦子裏竟一片空明,想過花娘,想過郡主,想過娘親和不離,可更多的是不甘,不甘命殞此地。這不甘裏仇恨的比重卻沒有那顆抱負心大。小時候的茶香,後來的鹽香,如今若隱若現的瓷香,都在喚著她,喚她清醒,喚她冷靜。終於,腦子裏一片空明,靜靜的等待。
門終於被打開了,但沒人說話,而是又有一個重物被扔了進來,重重的撞在她身上。等門關上,眼睛再次適應黑暗,這才看清被扔進來的還是個人,同樣被綁了手腳堵住口唇的人,而且,同樣是個女子。
兩人在黑暗中對視良久,女子開始唔唔的挪動。七儉一瞬間會意,這是讓她幫忙解開嘴裏的綁布。待女子俯身在她雙手間時,她手心感覺到熱氣的噴灑,渾身的感觀仿佛都被這熱量喚醒,於是用被綁著手盡力去幫女子。
兩人來來回回幾次,還是沒能成功,女子似是累了,把臉靠在七儉雙手間歇息了會又用舌尖抵抵她手心示意她繼續。這回,老天終於是開了眼。
被解開嘴裏綁布的女子長舒一口氣的抬起身來,眼睛在黑暗中似乎也亮晶晶的,直直的看著七儉:“你也是大夫?同是落難人,楚雲舒先感謝恩人出手相助!”
頗為豪氣的語氣,不似一般女子的溫婉羞澀,是女大夫,大約也是個常在江湖中走動的女子。七儉笑笑點頭,女子這才反應過來:“來,你轉身,我先幫你把手上的綁繩咬開。”
黑暗中看不太清,而手上的綁繩的結又太過結實,女子好幾次都連著七儉的皮肉一起咬住,七儉也一聲不吭的任她繼續。隻要能解開繩子,才有逃走的希望。把所有繩子都解開時,兩人已費盡全力,再加上過程中一直擔心有人闖入,這會是身心俱疲,相互靠在一起直喘氣。
等到兩人恢複些許體力說話時,女子才知道七儉不是大夫,大驚而起:“你不是大夫他們抓你來做什麼?此處瘟疫蔓延,他們隻抓大夫啊。”一聽此處有瘟疫,七儉更驚的坐起來:“既有瘟疫,他們綁你這個大夫做什麼?你不是應該去幫他們治病嗎?”楚雲舒愣了一下才道:“他們抓我讓我治,我看了說治不好,他們以為我不給治,就把我給綁這了。就你所知,有聽過瘟疫被治好的麼?”
七儉知道這是實話,自她懂事起,就沒聽過哪出了瘟疫能被治好的。
各自沉默了一會,楚雲舒又問了七儉是做什麼的,得知她是鹽商,恍然大悟的點頭:“聽聞此處瘟疫就是少鹽吃了腐爛肉食引起,不知誰造謠說多吃鹽能抑製瘟疫,估摸著這才把你給抓來了。”七儉聽了這話是又好笑又悲哀。她是鹽商又如何,總不能隨身攜帶大擔的鹽四處走動吧。又或者,這些人隻是為了找人出氣,最終找了個鹽商。
兩人又沉默下來,似乎入夜了,天氣變得異常寒。楚雲舒獨自抱著忍了一會,終是打著顫音說道:“太冷了...”七儉也被凍得打冷顫,聽了這話,想了想還是把穿著出來的棉袍脫了下來:“穿上吧。我身上還有件貂絨能禦寒。”不說這假話估計楚雲舒是不會穿,這會見楚雲舒猶豫的接過衣服,七儉也頗感欣慰,就算要死,臨死前做了件好事,救了個能懸壺濟世的大夫也不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