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肆肆回(2 / 2)

隨著禦窯廠案的波及範圍越來越大,處死的人越來越多,沐海棠心裏也時常發怵,恨不能就此跪在常寧公主麵前俯首稱臣,予取予求。可是七儉的話一次一次讓她收住腳步,咬牙站在那裏。忍。

開春了,金陵氣候溫潤,大地已是回暖之勢。三月初七這天日頭好,沐海棠陪著常寧公主在公主府閑聊,朱悅然在,附馬沐昕在,沐斌在,舒鴻箋也在,一家從其樂融融的說著開春去踏春的事。說著閑話,常寧公主忽的說道:“禦窯廠的案子可算消停了,如今還在獄裏的,能出來的也該出來了,鴻箋,和你交好的那位沈七儉如今如何了?”舒鴻箋暗地一驚,如此直接問七儉,這是要走哪步棋了?略想了想答:“回公主,她犯了國法,理當受罰,臣妾當初也是識人不清才誤交此人。至於她如今怎樣,臣妾確實不知。”

“宜秋與此人也相識,不想說幾句?”——沐海棠似是料到她有此問,絲毫不在意的哦了一聲:“公主不提,海棠已快忘了還有此人。禦窯廠案已快結案,夏大人主審此案,相信有罪者皆已伏法,牽連無辜者自然會沉冤得雪。”這話忽的惹得常寧公主發笑,也不知是有倒春寒還是心中發冷,聽著這笑聲,沐海棠忍不住打了個冷顫。

“宜秋這話是指沈七儉乃蒙冤入獄,且至今未沉冤得雪?那本宮要不要親自走一趟為她昭雪來彰顯我大明律法嚴明?”——此話把沐海棠驚得差點坐不住,還是一旁她四叔暗地裏按住她,她這才沉住氣,半晌略無謂的笑笑:“公主要真能替無辜者昭雪,自然是史書上一樁美談。海棠今日頗感疲乏,大約是春困,還望姑姑許我早些回去歇息。”

沐昕送沐海棠到門口,臨了負手站那對侄女笑:“怪四叔不為你?秋兒,好好照顧你自個,沈七儉的事,就快結束了,四叔向你許諾,保她安然無恙。”有了四叔這話,且先不管是真是假,沐海棠也算是得到了絲安慰。

七儉不在,辰宿予睦大小事宜都是她在做主,把梁道遠召回,和舒鴻箋一起在她左右處理商號具體事宜。因先前七儉已把商號大體布局圖勾勒出形,如今他們隻需按此雛形去完善即可,倒是把買賣越做越大。

三月十五,月亮正圓的時候,七儉被拎出牢房被帶到一處宅院,有人扔給她一包衣服,把她推進澡房:“洗幹淨!要是出來時身上還有氣味,小心小命不保!”還好被關進牢房的時候是冬天,要是夏天這麼長時間不洗澡她也得被氣味逼瘋。常寧公主關著她主要是看沐海棠的態度,所以並沒有把她和別的犯人關一塊,這倒省了她去擔心如廁之類的事。不過這一遭下來,也足以讓她心驚膽寒,皇權,多麼可怕,能把一顆原本自由的心禁錮成奴隸,隻要你還有生的意願,這一天,遲早會到來。

跪伏在常寧公主麵前,她是真心感覺到恐懼,就是麵前這個人,能將她的命翻手為雲覆手為雨,自個的生死隻是她一個眼神的事情。

“沈七儉,你勾結彭少三等人私販皇家瓷器罪名確鑿,有位故人在你臨走前送你一壺酒,算是為你們今生的情分給個交代。你若是有話要托,就在此時趕緊說,說完好上路!”說話的人中氣十足,帶著高高在上的習慣,七儉猜,應該是常寧公主來了,而問話的,要麼是禦前侍衛,要麼是錦衣衛。

跪伏在那良久,歎了一聲道:“對郡主,草民謝她知遇之恩,無以為報,隻能為她獻計一策。”不等人發問又繼續說:“郡主如今受製於餘家,因餘家公子似是有貴人相助,想動餘家,若無正當且能一擊就置其於死地的理由,那就不動為好。在下有一計,隻是此計實施頗為繁複,若是他人執行我不放心,且計中關鍵人物與我熟識,我隻願能助郡主脫離餘家,那時賤命再無牽掛,也可安心去也。”

對方良久不說話,最終,七儉聽見一低沉女聲從遠處傳來:“你且說說,如何信你。”“就當餘家公子背後貴人為皇親國戚,但若卷入勾結安南胡氏一族謀害陳氏王族的陰謀,您覺得陛下是會顧大局還是徇私情?”“你是說,陳氏一族還有後?”“有。且就在大明邊境。”兩人這些對話後就陷入了沉默。

從沐王府裏得知的消息告訴七儉,當今皇帝對於大越國時不時侵擾大明邊境十分煩憂,若能借陳氏後裔對付如今的胡氏一族,自然是名正方順而又省兵省錢少時節力的上策。常寧公主一直得當今皇帝喜愛,自然有她的獨到之處,在麵對帝國利益與兒女私情時,她能明白哪點更重要。

“那你就先報完此恩,做得好,論功行賞,做得不好,照舊上路。”——得到這句答複,七儉整個人像被抽幹了氣力一樣渾身無力,全身都被冷汗濡濕。隻是她原本就趴著,此時看不出她的狼狽。終於,是從這位公主手中搶回了自個的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