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正 氣凜然(1 / 3)

第九章正氣凜然

天黑的時候,晏飛接到一個電話,是他爸爸黃老幺打來的:“晏飛,今天是我的生日,你要不要回來?”

晏飛猛地一怔,多少年來,自己都說要給老人辦一個風光的壽宴。但是每一次都被老人拒絕。而今天,老人主動說起自己的生日,晏飛立刻就說:“我很快就回來。”

桌子上擺著很多菜,還有酒,卻隻有一個老人。老人已經很老了,滄桑的臉,更多的是無奈。

晏飛很奇怪:“姐姐沒有回來嗎?姐姐怎麼沒有回來?”

“她隔得那麼遠,難得回來一次,我就想和你喝點酒!”黃老幺沒有看晏飛的眼睛,給他倒了一碗酒,這是山裏人自己釀造的包穀酒。晏飛喝了這碗,總覺得這酒有點怪怪的味道。

黃老幺不停地給他夾菜倒酒,始終沒有正眼看晏飛,不過他自己卻沒有喝一點酒。

“爸,我的肚子疼!”晏飛忽然臉上冒出冷汗。他把頭靠在桌子邊上。

“你聽著,當年是我把你從煤礦裏背回家的,想不到你幹了那麼多傷天害理的事情,你才回來幾天,又把你的老婆逼得沒有一條生路,你簡直就是一個畜生,我已經在酒裏放了老鼠藥,是我把你帶來的,現在我就把你送回去。”黃老幺漲紅了臉,掄起放在腳邊的一個錘子,對準晏飛的腦袋就砸。

“爸,你不能殺我!”晏飛大叫一聲,他跳起來,閃開黃老幺手中的鐵錘,跑進了衛生間裏,把手指伸進了喉嚨之中,嘔吐起來。

嘔吐之後,晏飛舒服了很多。

黃老幺臉上青筋亂蹦,老淚縱橫:“我一生沒有殺過人,下不了手,你好自為之吧!”端起桌上的酒一飲而盡,然後就一頭撞在牆上,頭破血流,昏了過去。

“爸!”晏飛悲痛地大喊,抱起他,衝進了醫院,雖然醫院緊急搶救,黃老幺保住了一條命,但是他卻得了神經性癱瘓。

黃老幺住院幾天之後,張苗才得到消息,她來醫院看黃老幺,這個名義上曾經是自己父親的善良老人。

“孩子,為什麼我還要活著?”老人緊緊地拉住張苗的手,老淚縱橫。

張苗已經剪去了飄飄長發,留著男生一樣的平頭:“爸,你為什麼要這麼傻呢?”

無語,隻有淚。

然後她看見晏飛一雙憔悴得仿佛到了盡頭的眼睛,無助,而且有點可憐,更多的是可悲!

“對不起!是我害了你!”晏飛低低地對張苗說,“謝謝你來看我爸!”

張苗什麼也沒有說,什麼也不可能說出來。

人是一種很奇怪的感情動物,特別是女人。

張苗忽然對晏飛不那麼怨恨了。

因為她從晏飛的眼睛裏看到了他最後尚存的一絲善良。

她是一個雖然很堅強卻很善良的女人。

她無法做到心如鐵石,更何況這個男人在外麵無論有多壞對自己卻真的很不錯!

有一天她決定把黃老幺接回家去照顧。晏飛跟了回去,站在門外,一直不敢看她的眼睛:“我可不可以進來?”

沉默!漫長的沉默!

“張苗,可以原諒我嗎?我改!”晏飛誠懇地說。

張苗把門拉開,眼淚忽然滾落下來,她忽然抱住晏飛的腰,把頭埋在他的胸懷裏,哽咽著:“不要叫我張苗,叫我苗苗吧!我以前聽習慣了……”

她可以感覺晏飛強壯的身體忽然顫動了一下。

晏飛有力的大手緊緊地摟著她,她聽著他強有力的心跳,嗅著他渾身上下狂野、成熟的男人氣息,忽然一陣暈眩。她和晏飛在一起已經幾年了,每一次都是晏飛強行占有她,她從來沒有主動地和他好過,但是每一次,晏飛都能給她強烈存在的感覺。

晏飛輕輕地推開張苗火熱的身體,對她說:“我以前做過很多壞事,我決定改,但是你知道,一個人的壞毛病不是一下就能改好的,所以,請你給我一段時間。”

“嗯!”張苗心裏一顫,刹那間百感交集。

“我還有事情,要回去了,麻煩你照顧爸!”晏飛說。

“嗯!”張苗忽然勇敢地抬起頭,對著晏飛的眼睛,晏飛不敢看她的眼睛,張苗悠悠地說:“離開的時候吻我一下,像……丈夫一樣吻我……”她本來是想說像從前一樣吻我,但是她忽然改變了一個說法。

然後她含情脈脈地看著晏飛,期待著。

晏飛猶豫了一下,雙手輕輕地捧起她的頭,不過他的動作笨拙,就好像第一次吻一個女人一樣,而且吻過之後就走了。張苗摸了摸自己的嘴唇,看著晏飛的背影消失在樓梯口。她關上門,進屋為黃老幺倒水,一邊問:“爸。您有沒有覺得,晏飛好像變了一個人一樣。”

黃老幺蒼老的臉上終於有了欣慰的微笑:“我覺得他的良心找到了!”

張苗點點頭,忽然臉上一陣緋紅,自己能感覺到的,別的人怎麼能體會得到?

晏飛送了一趟貨到江城給牛西南,這些天白風不在,所以,遊全勝就讓晏飛去送。晏飛回來之後,遊全勝親自給晏飛倒了一杯茶:“兄弟,你辛苦了!”

這就是遊全勝的高明之處,即使是推你下火坑,也讓你心甘情願。

“大哥,這點小事情,一點也不辛苦!”晏飛受寵若驚。

兩人喝了幾杯茶,晏飛忽然說:“大哥,有句話兄弟不知道該不該說。”

“我們是兄弟,兄弟是什麼?就是生死與共,禍福相依,你有什麼話盡管直說。”遊全勝拍了拍胸脯,正色說道。

“我覺得李媛這個女人太可怕了……”晏飛忽然說。

“說下去!”遊全勝不動聲色。

“她居然是代因的人,這點……大哥你應該知道吧?”晏飛看了遊全勝一眼,慢慢地說。遊全勝點了點頭:“這點我知道。”

“她也是張副市長的女人,大哥知道嗎?”晏飛轉變了話題。

“你怎麼知道的?”遊全勝反問了句。

“從雲南回來之後,我跟蹤過她,發現她和張雲嵐幽會。前一段時間,李媛的舅媽和弟弟被一個人殺死,以前,我不敢肯定,那麼現在,我就敢肯定,真正殺人的凶手,就是這個李媛,這麼一個心狠手辣,與境外販毒集團關係密切,又是副市長情婦的女人……我害怕有一天她會對大哥不利……”晏飛說出了自己的想法。

遊全勝哈哈一笑:“晏飛,其實這一切我都應該告訴你,為什麼沒有告訴你,就是因為你是我的兄弟,不想讓你多惹麻煩……李媛是一個非常複雜的人,她的真實身份不僅僅是張雲嵐的情婦,更是代因本人的情婦,可以說,在代因集團內部,她的地位很高,一人之下,萬人之上,她委身於張副市長,就是想好好地利用他的地位與權利。”

晏飛驚訝得合不攏嘴:“幸好我沒動這個女人,要不哪天代因還不把我大卸八塊?”

“那倒未必,不過這些人多疑,連我的兄弟也不相信,非要試一下你的水。你十幾歲在白水河城,我是親眼看著你長大的。媽的!老子差一點就和他們翻臉了。”遊全勝一副痛心疾首的樣子,讓晏飛很感動。

“殺楊落並不是李媛的意思,而是代因的意思。第一,是為了李媛能夠獨占家族的財產,還有一個意思就是幫我除掉王笑。王笑和我,你很清楚,我們明爭暗鬥了很多年,不是我不放過他,而是他不放過我,我一直把他當成兄弟看待,可是,他有把我當成兄弟看待嗎?”遊全勝一激動,就掉了幾滴眼淚。

這一點晏飛很清楚,以前晏飛跟王笑的時候,王笑不止一次地說要幹掉遊全勝,遊全勝把兩個孩子和第一個老婆移民到美國,很大程度上就是避免被王笑所害。現在遊全勝身邊的女人很多,卻沒有一個為他生個一兒半女。

晏飛點點頭:“這點上,是王……哥的錯!”

“代因這個人不簡單啊!他早就策劃好了,讓李媛的舅媽楊落出麵爭去了一塊王笑誌在必得的地盤。王笑暴跳如雷,放出狠話說要請人幹掉楊落。代因讓阮大雄出麵刺殺了楊落和她的兒子亮亮,這樣李家所有的財產自然就歸李媛所有!而另一麵卻嫁禍了王笑,在王笑出逃的路上,並不是意外跌下懸崖的,而是白風開一輛車把王笑的車撞下去的。再把一個死人的屍體偽裝成阮大雄的屍體,讓公安局能夠順利結案。這個計劃簡直是天衣無縫,堪稱完美。”遊全勝把一切真相都告訴了晏飛,晏飛簡直是震驚。

“你想不到吧?”遊全勝得意地說。

“想不到,做夢也想不到!”晏飛如夢初醒,連稱高明。

“代因和我合作,是為了賺錢,我和日本人山口雄夫合資酒店,也是代因的意思,反正出錢的是日本鬼子,即使虧損,我們的損失也不大。退一萬步說,事情暴露了,我和你們幾個好兄弟,跑到緬甸,也能萬事大吉。”遊全勝哈哈一笑。

“這個更高。”晏飛連連點頭。

“現在天時,地利,我們全部占了,就還有一個小小的白水河市公安局長東方劍沒有擺平。”遊全勝忽然嚴肅地說。

“我摸進他家,把他幹掉!”晏飛立刻說。

“不可!萬萬不可貿然行事,他畢竟是公安局長,如果那樣一死,我們的麻煩就大了,更何況殺了一個,還會有第二個,第三個,你能殺得完?”遊全勝忙止住了他,他很清楚晏飛,天不怕,地不怕,什麼壞事都能幹得出來。

“那怎麼辦?”晏飛忙問,“總不能讓他妨礙我們的發財計劃!”

“先禮後兵。”遊全勝神秘地對晏飛說了一個計劃,晏飛佩服得五體投地:“大哥就是大哥呀。”

遊全勝哈哈大笑。

“還有那個秦風,媽的,他打了我兩次,兄弟我真恨不得把他的臉打歪!”晏飛一想起秦風就憤怒不已。

“秦風算個啥?不足掛齒,等我們擺平了東方劍,我讓那小子擺幾桌酒席給你賠禮道歉。”遊全勝說。

黃昏的時候。

白水河市警察家屬樓。

方婷躺在床上看電視,吳蘭正擦洗地板,外麵傳來有禮貌的敲門聲,方婷坐了起來,柔聲說:“吳姐,看誰來了?”

吳蘭點點頭,她過去拉開門,隻見門口站著一個陌生的警察,這個警察是晏飛假裝的,他衝她一笑說:“局長就在樓下,他讓我把這個旅行包拿上來。我就不進來了,吳姐,你提進去吧!”

“好的。”吳蘭接過旅行包,感覺沉甸甸的。

“吳姐,誰來了?”方婷隨口問了句。

“是局長回到樓下了,順便帶了一個包回來。”吳蘭把旅行包提了進來,方婷看那包是新的,而且很沉重,心裏有點奇怪。吳蘭把包放在茶幾邊,自己又到外麵去擦地板。方婷掙紮坐了起來,爬到自己的輪椅上,滑了過去,用手按了按那旅行包,感覺裏麵是一方一方的東西,心裏一驚,忙打開包一看,大吃了一驚,裏麵居然全部是鈔票,都是一百元大鈔票,一疊疊的紮得整整齊齊。

方婷立刻打通了東方劍的電話,電話裏東方劍關切的聲音:“方婷,有什麼事情嗎?”在他的記憶裏,他上班的時候,她從來沒有打過電話來。

“你剛才回來過嗎?”方婷問。

“我一直在上班,沒有回來,家裏發生了什麼事情?”東方劍心裏一沉。

方婷低聲說了幾句話,東方劍聽後臉色越來越凝重,他說:“我立刻回來。”東方劍放下電話,立刻又撥了一個電話:“我是公安局局長東方劍,我找紀委主任高天成。”

“我就是高天成。”一個威嚴的聲音。

“請你立刻出來一下。”東方劍嚴肅地說。

東方劍接了高天成,兩人就往警察家屬樓去了。高天成比東方劍大兩歲,高高瘦瘦,有一雙鷹一樣銳利的眼睛,為人鐵麵無私,多少貪官聞之色變,許多人背後稱他為“活閻王”。不過東方劍很佩服他,而高天成對東方劍也很看重。

兩人進了屋,東方劍看了一眼方婷,對她介紹說:“這位是市紀委主任高天成。”高天成早聽說過東方劍妻子下半身殘廢,想他一個男人和一個殘廢的妻子相守十幾年,真的不容易,頓時對東方劍多了幾分敬佩之情。

“吳姐,請你進來一下。”東方劍對吳蘭客氣地喊了一聲,吳蘭就進來了,雖然她已經和東方劍夫妻共同生活了十幾年,但是她還是第一次感覺到東方劍的威嚴。

“吳姐,沒有別的事情,我們需要你把事情的經過詳細地說一遍。”高天成盡量把自己的聲音放柔和一點。

吳蘭默默地點點頭。她把事情說了一遍,高天成一邊錄音,一邊做了記錄。之後,他和東方劍仔細地清點了一下那些鈔票,居然是兩百萬。

“東方兄弟,這些人不惜血本賄賂你,看來,他們在白水河市所幹的事業不小呀!”高天成歎了口起,“以前,我聽說某地一個公安局長的辦公室裏放的現金有一千多萬,我還真不信,今天過後,我想不信也不行呀!如果換了另外一個人,那麼結果就完全不一樣了。”

東方劍一言不發。

“我們很多同誌,麵對巨額錢財、美色,都把持不住自己的意誌,腐敗了,墮落了,然後所幹的事情,對不起黨,對不起人民,如此惡性循環,一個美麗的城市就變得殘敗不堪了。對於這些危害社會的害群之馬,我們是堅決打擊,絕對不姑息。”高天成和東方劍兩人先下了警察家屬樓查看了一下監控記錄,不出兩人意外,一點線索也沒有,然後兩人把兩百萬鈔票送到了紀委保險櫃裏。

為什麼梅玉神秘失蹤和送兩百萬巨款的人都沒有留下一點線索?東方劍很快就有了答案,因為家屬樓後麵的圍牆上居然有一道小門,而且沒有上鎖。如此一來,梅玉的神秘失蹤隻有兩個解釋,第一是她自己從後門離開的,第二是她被人綁架之後從後門離開。無論哪一種,都說明她知道了很重要的情況,這個情況究竟是什麼呢?會不會和送自己兩百萬的人有關,這個人為什麼要送自己兩百萬?這個人希望自己放過他什麼?

東方劍回到自己的辦公室,他現在接手的案件最大的就是協助“神劍行動”,“神劍行動”主要對付的就是緬甸代因國際販毒集團,代因是一個神秘的人,自己在二十多年前就已經和他打過交道,並且和他見過一麵。難道,代因集團真的潛伏在白水河市?

如果代因潛伏在白水河市,那麼?他的目的是什麼?誰又是代因?

“該來的,遲早總是要來的。”東方劍在心裏說。

晚上下班之後,東方劍接到了高天成的電話,說想請他喝點酒,還有副市長張雲嵐。東方劍覺得自己沒有理由拒絕,更何況高天成在電話裏說今天隻是喝酒,不談工作。

東方劍到了歡樂園大酒店,他在等電梯的時候,電梯裏一個穿白色衣裙的女人剛好出來,白衣勝雪,長發飄飄,漂亮的臉,眼睛如夜晚的星星一樣璀璨。

東方劍心裏猛地一震。

他驚呆了:怎麼可能……這個女人……那麼像……

那個女人已經飄然而去。

不可能,絕對不可能,一定是我眼睛花了。東方劍搖搖頭,讓自己清醒過來。

他笑了笑,上了四樓。一個房間裏等他的果然隻有兩個人,高天成,張雲嵐。桌子上是家常菜,鹵牛肉,白斬雞,花生米,烤鴨,雖然簡單,卻豐盛。酒是五糧液,幾十塊錢一瓶的,也符合他們的消費水平。

“來來來,我們今天是梁山好漢,大碗喝酒,大塊吃肉,不醉不歸……”張雲嵐沒有一點副市長的架子,熱情地招呼他,顯然,兩人等他已很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