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一個十九歲的女速記員。我長得很好看,很聰明,工作做得非常之好。凡與我接近的人都喜歡我,不過我有一件我自己不明白的事,一件很煩惱的事;如果我得不著幫助,將來一定有很不好的結果。以下所說的便是:
無論什麼時候,遇見了一個我所熟悉的人,不過好久沒有會過麵了,在第一次相會的時候,我似乎為自己的神經所鎮服,心裏好像刺著,使我不知應當對他說什麼話,常常所說的都是一些不適當的話,然而同時我卻不知如何是好。不過我和人談過幾分鍾之後,便可以完全恢複常態,甚至還可以和人開玩笑;但是在開始的幾分鍾卻是非常窘迫。而且這種窘迫還從身體上表現出來,麵部發生戰栗(尤其是當我笑的時候),心裏有一種退落的感覺。有時候當別人介紹我見一個生人或我自己去見一個生人時,我覺得很自然,但另有些時則這種窘迫露到表麵上來。我覺得我對於某種人的這種反應尤其容易。譬如我對於我的上司,便是常常感覺膽怯氣餒的,假如他和我談論意外發生的事情,或關於公事,我便會感覺心內沉落,麵部戰栗因為這個緣故,我不喜歡去拜訪朋友,而且常時懼怕這種窖迫表現到麵部來,使別人奇怪。這種窖迫使我變得非常膽小。
我在近兩年中,因為這個緣故,痛苦非常。我常常和自己鬥爭,警告自己設法自禁,假如我再像這樣做,我便不知我應當如何了;但是這都沒有用處,這種窘迫完全不受我的管束,我自己實在無能禁止。我曾跑到醫生那裏去檢驗過,但是他們都說,沒有別的毛病,不過是神經的組織感覺過敏而已。不過無論神經的組織如何,我是總想能得到一種診救的辦法。我不能懂得這是什麼緣故,我常常似乎是在一種雲霧之下過生活,有這種毛病在心裏,我不能夠快樂。我想你或許會說這是一種遺傳的自賤的意結,不過我不懂為什麼我家中隻有我一人是如此;不過無論這是什麼毛病,這總是使我感覺精神痛苦的。有什麼我可以做得到的,解救這種精神痛苦的方法呢?這種毛病是什麼意義呢?我能有診救嗎?還是要終身感受這種痛苦呢?我實在是煩惱得很,假使你有方法可以診救我時,我真不知如何感激你。
一個煩惱者
這封信可以代表許多有同樣病征,但是不能或是無膽量發表出來的。煩惱的人很多,這位寫信者隻是屬於這大群中之一類——所謂“社交膽怯者”——這類在社交中以及社會之外是很多的。
我在前幾章好幾處說過,一切神經衰弱的人,都可以分為歸於神經衰弱症和歇斯底裏(Hysteria)兩大類。前者含有懼怕的成分,後者含有發怒的成分;那便是說,懼怕是前者最重要的因素,發怒是後者最重要的因素。後來兩種因素混淆,以致有些病狀之中,兩種特性都有。依另一種關係說,他們可以分為退避者與急進者。煩惱的人是屬於退避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