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三柳書香(3 / 3)

“真不知你是塊什麼材料,都這麼看好你,你卻不珍惜,能有個什麼大作為?”

“別聽你二哥亂說,他昨天是找你找了一夜,後來聽小妹說你應該在三柳齋才放心,家裏都挺急的。你以後可別再到那種地方了。”大哥是打個圓場,但也有苛責之意。

我臉漲得通紅,猶如被一巴掌打了似的,我沒回答,二哥又要發作,但孫何拉了拉他說道:“好了,今天也不是叫他來給你們教訓的,今天還有重要的事情。”

大哥二哥恍然大悟,“對啊,小妹已去大廳迎接謝伯父了,咱們都快去吧。不然你的謝姑娘又要興師問罪了!”說罷我們幾個加快腳步走向大廳。

所有人都對我希望殷切。父親一直對我很是嚴格,這種嚴和對大哥二哥的都一樣。我能理解,可從小到大我隻能讀書,其餘的東西我永遠遙不可及。我也曾經立下誌願,光耀門楣。但我忍受不了。我偷偷出去到翠怡軒,少年**,骨中帶風,我隻想找一個沒有書的地方……

母親會氣得偷偷抹眼淚,父親一次又一次打我。所有人都覺得我不成器……唯獨小妹信任我,相信我……我邊走邊想著,小妹的臉忽然浮現了出來。

小妹是我們家最小的孩子,有個很好聽的名字——柳夢萱。夢者是理想和希望,萱者意為萱草含芳,超凡脫俗。她從小知書識禮,是遠近聞名的大家閨秀,而且十分擅長醫術。

但是不知怎的,從小就患有一種怪病,據說叫做冰肌玉骨,每月十五都會發作,發病時渾身虛寒,冷汗直流。即使給她蓋上幾層棉被都無濟於事,我一直想治好她,可我對醫道一竅不通,父親請了許多名醫,也都束手無策,隻能一年一年的拖下去。

我們四個來到了大廳,從大廳到大門都站著丫鬟仆人。嬌豔的紅毯好像要滴出血來,大門的正紅在紅毯的映襯下,十分醒目。門的上麵懸掛著“玉柳爭春”的禦筆牌匾,兩旁的對聯“宅近青山同謝朓,門垂碧柳似陶潛”皆披著紅秀,十分堂皇。

小妹站在那裏,她的裝束與平時大體相同,單薄的身子像一支荷花在風裏搖搖擺擺,精致的小臉上淡淡的眉毛似柳煙一脈,可愛的眼瞳之中,不自覺的浮現出一種空靈脫俗的氣質。白裙爛漫,清香淡淡。頭上的發髻上麵係著我送給她的粉色絲帶,靈巧地蕩漾在空中。

“哥哥,昨天是在三柳齋嗎,這是怎麼了,是不是二哥又招惹你了?”小妹見我努著嘴,關心地問道。

“嗯……”我漫不經心地應著,裝出一副高興的樣子。

“一定又是因為那件事,哥哥,不開心就要講出來,別人不知道你,萱兒還不知道麼?別裝假了。”小妹一針見血。我隻好把剛剛的事一五一十地說了出來。

“說實話昨天大人暗暝回來的,就派家丁找你,大家都挺急的。以後無論到哪裏都要和家裏說。就算告訴別人也得告訴我一下。隻是想你知道萱兒想你好好的……”小妹的一席話刺痛了我內心最柔軟的部分,很不是滋味。

“嗯嗯,無論什麼時候哥哥也都掛念著萱兒。”

“這就對了,這麼說萱兒就放心了。快去大人那認個錯,昨天因為你的事一夜沒睡呢!”小妹調皮地笑笑,爛漫的心性真的令人心暖。但提到父親,我的臉立刻變了顏色。一進門,他的身影立刻出現在我的眼前。那黑色的麵堂永遠抹不掉肅穆的氣息,兩鬢經過歲月的洗禮已不再烏黑,或許還是因為祖母去年去世的那件事。

不是很長的胡須站在風中,和他本人一樣頑固。說實話,父親通判全州,很難有機會回來,有時候也很想念他。父親雖然看我讀書很緊,但他也好填詞作曲,這卻深深影響了我,這是我第一次主動愛上的東西。

父親的那雙瞳仁終於看見了我,我本想順著目光看過去,但不知我是心虛,還是想躲避什麼,把眼睛瞥到別處。這時,小妹在背後輕輕慫了我一下,示意我走過去。

也真是怪了,顫抖的雙腿竟自己動了起來,忽然心裏傳來了一段輕語:“哥,快去和大人承認了,就沒事了……”原來這是小妹用家傳的通心術。這態勢可真是進退維穀,我隻有硬著頭皮往前。

“昨兒去哪了?”語氣強烈地好像要立刻把我吃掉。

“在…在三柳…齋讀書”該死的舌頭突然打起結來。

“真的?!”這兩個字從牙縫中擠出,眉峰一動,瞳仁中那道犀利的光將我剖析了一遍,使我愈加害怕,手心都濕透了。大宋的禮數是不會輕緩的。還不等我“嗯”說出口,父親手中運氣,掄圓了衝著我的臉打了下來。掌未到,掌風早就滲入了我的毛孔深處,半張臉早就麻木了。旁邊小妹在祈禱,二哥在看熱鬧。就在這時,聽見了指節與手腕清晰的碰撞聲,母親!

母親纖細的手已然失去當年踏雪尋梅的英姿,但足以牢牢攥住父親的手,鳳釵雲鬢依舊是當年之態,炯炯的眼睛旁邊蔓延著歲月的痕跡,因為消瘦突出的顴骨愈加明顯,除此之外還有那盤在鬟內,早已斑白的頭發。

父親的怒目與母親對視了下,無奈地歎了口氣,撇下一句話:“你就慣著他吧,總有害他的一天!”漸漸放下了懸在空中的手,母親頓了頓,說:“不是寵他,今天是重要的日子,教訓孩子別在外人麵前。等事過後再罰不遲。”

她撫摸著我的頭,“小莊,以後要將心思多放在讀書上,多學學你大哥,二哥和小何。”我自然是很聽話的接受了。就在此時,府前巷口一大隊人氣場很大,一隊車馬擁著兩頂轎子到了大門前。父母親和小妹都上前迎接。是她來了,我說不出是什麼心情。

後麵的轎子停穩後,轎簾一揭,一雙金蓮流粉花鞋便輕輕落地,下來了一個人。

小妹笑語:“玉英姐,你來了,萱兒很想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