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曾國藩大營,有親兵快速通報進去,裏麵很快傳出一個“請”字來。左宗棠拉起胡林翼的手,邁步走進曾國藩的大帳。
曾國藩一見胡林翼,猛地站起身,問道:“來人可是胡潤芝?”胡林翼一見曾國藩,先是一愣,隨後便跨前一步,大叫道:“曾滌生!”
曾國藩伸出雙手握住胡林翼的手,上下打量著問道:“你怎麼到了這裏?如何弄得這般狼狽?來人,快快擺茶!”
左宗棠大叫道:“滌生,快擺飯擺酒吧,潤芝已是餓了一整天了!你還讓他喝茶,你想要他命啊?”
曾國藩忙道:“季高所言極是,快快通知夥房,擺酒擺飯!”回頭又一抖胡林翼的手道:“潤芝,快請坐下說話。京中一別,我們整有七年未謀麵了。真正是有朋自遠方來,不亦樂乎!季高,你也坐吧。你敢則就是給潤芝借的米?”
左宗棠坐下,長歎一口氣道:“左季高對不住胡潤芝啊!是我讓張石卿奏調的潤芝。張石卿離開武昌的時候,又把潤芝推薦給了吳製軍。誰料吳製軍他……要不是我,潤芝為什麼要長途跋涉來到這裏呀?現在倒好,奏調潤芝的兩個人,一個補了魯撫,一個調到了閻王那裏。咳!是我坑了潤芝啊!”
胡林翼接口道:“這也怪我時運不濟。我離開黎平不多幾日,黎平知府便放了實缺。我沒進湖北,便得知武昌被長毛打破了,吳製軍也投河了。但我已沒了後路,因為我沒有帶著回去的糧草,又沒有接到準予回任的聖旨。在常德,我又與一隊長毛相遇,所帶糧草被悉數擄走,好歹總算保了條命出來。湖北到處是長毛,無一座城池不破。我想向衙門借糧,都沒得借呀!”說到此,胡林翼眼圈一紅,不由自主落下淚來。這時,有親兵擺飯上來,又捧上一壇老酒。
曾國藩忙道:“來,潤芝,季高,我們先吃飯,吃完飯再談吧?”
左宗棠一邊更衣一邊道:“折騰了大半夜,我也餓了!來,潤芝,我先陪你喝上三杯,算是向你賠罪。”
胡林翼一邊更衣一邊道:“我已經連著三天沒有吃飽飯了!”
飯後,三人重又坐下,一邊喝茶,一邊談話。
胡林翼先說道:“上頭放青麟署理湖北巡撫,楊霈署湖廣總督。自湖北全境陷落後,楊霈在哪裏?青麟又在哪裏?本官現在是連個報到的地方都找不到啊!如果是我一個人還好辦,偏偏還有六百餘名黔勇!這六百張口,可不得了啊!”
曾國藩眼望著左宗棠一字一頓道:“成也蕭何,敗也蕭何。季高啊,潤芝現在是上不著天下不著地,眼看就要報國無門了,你這個赫赫有名的當今諸葛亮,可有什麼好辦法嗎?”
左宗棠道:“滌生啊,潤芝既來到這裏,就不能再回去。我思謀著,明兒就找駱撫台商量,讓他請旨奏留潤芝在湖南幫辦軍務如何?”
胡林翼道:“季翁,我與駱撫台不熟,他肯奏留我嗎?這有些太唐突了吧?”
左宗棠為難地說道:“那可怎麼辦呢?除此之外,我老左可是再沒第二條辦法可想了。”
曾國藩沉吟著說道:“潤芝啊,我明日要督率水勇去收複靖港,綠營副將塔齊布所部同團練彭玉麟、楊載福十營去收複通城。我一會兒給塔齊布密函一封,讓你所統黔勇一起參戰,你部所需糧草,先讓塔齊布供應。你一會兒回營後,就馬上拔營去與塔齊布、彭玉麟、楊載福三人會合。有些話,我這個團練大臣不好講,季高這個文案師爺也不能說,但塔齊布能說。這些官場潛規則,我們多少還得注意些,季高,你意下如何?”
左宗棠高興地一拍手道:“好你個曾滌生,這二品侍郎真沒白當,真有你的!對,就讓這個塔齊布說話!他塔齊布不過是撫標軍的一名正四品都司,被你明保暗薦,一年光景成了二品副將。你曾滌生讓他怎麼辦,他焉能道半個不字?”
胡林翼道:“滌生,我聽你的,你讓我怎麼辦我就怎麼辦。我總得有個去處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