慈禧卻說道:“有些話呀,姐姐不說,我可不能不說。我不能任著他們瞎折騰。老祖宗這份基業呀,來得不容易,別人不心疼,我可不能不管!”
慈禧氣哼哼地走了。慈安討了個沒趣,倒也沒太往心裏去,畢竟自己於國事上不如慈禧懂得多。
慈禧太後回宮後也並沒有馬上發作,她在等待機會。耆齡參左宗棠這件事,她不信督撫會一點反應都沒有。
果然不久,協辦大學士兩江總督曾國藩的折子到了。對於曾國藩的折子,軍機處是從不敢壓的,幾乎是隨到隨遞,半點不敢耽擱。慈禧太後笑一笑,慢慢打開折子讀起來。
曾國藩得知左宗棠遭耆齡參劾被革職留任後,用了不到十天的時間,便理清了耆齡上奏的起因和幕後黑手。
曾國藩不由動起真怒,當著一班幕僚的麵罵起來:“若非季高督軍入浙,浙江能有今天的局麵嗎?耆齡瞎參亂彈,朝廷如何就偏聽偏信呢?就算有心想懲處季高一下,也應該問問老夫的主意啊!也真難為了季高,鹹豐九年就因樊夑事被人誣參過一次,如今已過了四年,還是有人不想放過他!”
曾國藩的這後一句話,顯然是在說官文了。但曾國藩畢竟是曾國藩,他做事有他自己的尺度。
官文時任文華殿大學士領湖廣總督,是真正的滿漢各官之首。當時的曾國藩雖手握重兵,但僅以協辦大學士領兩江總督。憑當時曾國藩的名望與地位,還無法與官文硬抗。但曾國藩仍要想個策略為左宗棠分解一下壓力,起碼不能讓官文的陰謀得逞。
曾國藩與幕僚們計議了兩天,兩天後,他給朝廷上了這樣一篇折子。折子名義上是向朝廷陳述近日軍情,其實是另有新意。
折子開篇先大論江蘇、浙江、安徽、江西等省的“賊勢”,卻隻字未提閩事如何;然後又大講慈溪大捷對扭轉戰局所起的作用:“浙軍經慈溪大捷,連克富陽、紹興等城,杭州即有所圖。”但寫著寫著,老謀深算的曾國藩卻話鋒一轉,感歎起來:“臣於鹹豐二年(公元1852年)在湖南募勇至今已十有餘年。臣每與賊匪交戰,無不是能殲除則全部殲除,能驅散則力圖驅散,決不姑息。但每每驅散時多,殲除時少,蓋因敵眾我寡之故也。自古兵家,莫不如此,情理相通也。”
對太平軍能殲除就殲除,能驅散就驅散;偏偏驅散的時候多,殲除的時候少。什麼原因呢?因為敵眾我寡啊!曾國藩最後發的這通議論,看似與全篇無關,其實這才是曾國藩所要向朝廷表達的真正意圖。
慈禧太後把曾國藩上的折子讀過兩遍之後,終於讀出了朝廷將左宗棠革職留任後,曾國藩對此事的不滿,這才又重新讓人找出耆齡上的那道參折,重新看起來。
慈禧太後當日把恭親王、侍衛大臣管神機營的醇親王及幾位大軍機,傳進宮來議事。
慈安太後照例被慈禧太後請到身邊坐下,年僅八歲的同治皇帝照例坐在兩宮的前頭。施禮請安畢,各王公大臣們依例退後一步。
慈禧太後在簾中徐徐說道:“你們幾位主事的都來了。有些話呀,我們早就想說,可有人不給機會,不讓我們說話,想一手遮天!我呀,有些話還是要說。為什麼呢?就為了這份祖宗的基業!”
慈禧太後的語氣大異於以往,不僅幾位軍機大臣聽得發呆,連恭親王也有些吃不住勁,隻有奕譞不動聲色地洗耳恭聽。
慈禧太後接著說道:“耆齡糊裏糊塗上了個折子,說了左宗棠許多的不是,我們哪,也聽了你們的話,認為左宗棠的確有負朝廷對他的厚望。按說呢,將左宗棠革職留任對他懲戒一下也好,可耆齡隨後又上了個折子,你們為什麼壓下不遞呢?恭親王啊,你說說看,耆齡保舉曾國荃出任浙江巡撫,有什麼不對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