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39章 (1)(1 / 3)

第九章 (1)

稀裏糊塗得罪恩人曾國藩

逼捐

林聰彝趕到杭州的當日,便到巡撫衙門來稟見左宗棠。寧紹台道史致諤也於同一天抵達省城。依著順序,左宗棠先見林聰彝。

禮畢歸座,左宗棠傳人給林聰彝擺茶上來,這才把鄞縣知縣的回文遞給林聰彝道:“聽孫哪,本部堂特把你老弟從衢州任所調來,是想讓你先把衢州的事情放一放,替本部堂辦一件大事。你知道,我浙省受長毛蹂躪多年,百業凋零,人口外流過多。如今省城新複,百姓回遷,卻又很快就到農田下種時節。古人雲:‘一年之計在於春。’又雲:‘春天一粒種,秋後萬石糧。’可恨一些浙籍官紳,眼見局麵壞成這樣,他卻忍得下心袖手旁觀!聽孫哪,你先把鄞縣的回文看一看,然後再作道理。”

林聰彝沒有言語,埋下頭去便看起來。一看完,林聰彝抬頭說道:“楊臬台身為司道大員,竟如此無理,的確讓人氣憤。但楊臬台也有楊臬台張狂的道理。”

左宗棠撫須的手猛地停住,不由問道:“啊?他還有他的道理?聽孫,你講講看,也許是本部堂思慮欠妥。”

林聰彝說道:“宮保大人容稟。下官以為,楊臬台很早就在上海闖蕩,久與洋人打交道。想那洋人素來膽大,不信孔孟,專好一味逞強鬥狠。楊臬台與他們相混久了,難免就忘了他自己還是個拖著辮子的中國人。他把自家女兒送給華爾糟蹋,也正說明這一點。依下官想來,楊臬台雖坐擁巨資,堪稱東南首富,他自己偏不想做善事,官府又如何好使強呢?下官大膽以為,楊臬台這件事,雖可恨,官府卻不好出麵相勸於他。官府使強,他當真鬧將起來,告起禦狀,你讓朝廷怎麼辦呢?”

左宗棠瞪起眼睛道:“聽孫,你說這話本部堂可不願聽。浙江的局麵壞成這樣,浙籍官紳均有伸手之責。莫說他楊啟堂已經回籍,就算他仍在江蘇做他的按察使,他也該主動為鄞縣捐些銀糧才對。道光三十年(公元1850年),湖廣遭遇百年大旱,湖南幾乎顆粒無收,曾節相其時正在侍郎任上,聞訊之下,率同鄉京官為湖南捐賑,又上奏朝廷,請免湖南當歲國課,上準。此事至今仍被我湘人傳頌。他楊坊今兒果然敢對浙省局麵視而不見,無動於衷,本部堂就算豁出頭上的烏紗,也要和他理論一番!”

見左宗棠氣得臉色煞白,林聰彝無奈地苦笑了一下,說道:“宮保大人且莫動怒,下官話還沒有講完。下官是說,對楊臬台,官府出麵雖有諸多不便,但在商的人卻就便當得多。下官早就聽說,楊臬台的巨資均非正道而來,一靠與洋人勾結販賣洋藥,一靠為官府采購槍械他坐吃折扣。隻要查清這兩點,下官就敢肯定地說,隻要官府給他指派多少捐額,他都會照納的。我大清從來都是嘉勉正經的生意人,卻不會姑息任何一位非法行商的人。大人,下官的話講完了。”

左宗棠望著林聰彝愣了半晌,忽然長歎一口氣道:“聽孫,你不會怪本部堂吧?本部堂天生就這麼個毛躁脾氣,不僅曾節相說過我,許多人都說過我,咳!聽孫哪,本部堂已經知道你要說的話了。你想讓胡雪岩出麵對不對?”

林聰彝答道:“宮保大人容稟。胡觀察與楊臬台同為捐班,又都是在商的人,而且素來過從甚密。但胡觀察為人仗義,敢大把地掙錢,又能大把地往外捐錢,這就使得前撫台王中丞離他不得。但楊臬台卻是個嗜財如命的人,世人隻見他大把地撈錢,卻從未見他往外舍過一文,造橋鋪路,就更談不上了。正經商人姑且不論,像楊臬台這樣的商人,肯定會有別人不知道的死穴。商人的死穴,官場中人無法知道,但卻瞞不過他的同行。胡觀察現在就在蘇州的各錢莊間為浙省籌借銀兩,大人不妨密發個劄委給他,讓他趁空跑幾趟泰記。楊臬台的那點子事,胡觀察不須費力就能辦得明明白白。大人以為呢?”

左宗棠沉吟了一下,說道:“聽孫哪,依本部堂看來,你就走一趟蘇州,會同雪岩來辦理一下吧。本部堂不是信不過雪岩,是信不過他手底下的那幫子人。還有啊,雪岩在蘇州如果搞到款,你就再跑一趟武昌,選購些好的糧種運過來。雪岩已提前同本部堂說過,他忙完這一陣呢,想把他原設在杭州的錢莊重新建起來。你知道,雪岩自打到了本部堂身邊,幾乎一刻也沒有閑過,籌款籌糧,購槍購炮,諸事都辦理得明明白白,不差分毫。雪岩有恩於巡撫衙門,巡撫衙門也不能虧了他。聽孫,本部堂說得不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