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宗棠一行人由西安再抵潼關,由潼關渡黃河入晉北上,曆經五十幾天的顛簸,終於轉年正月二十七日從崇文門進京,當晚住進湖南善化會館。
左宗棠到京後,駐英、法兩國公使兼駐俄公使伊犁事件交涉欽差大臣曾紀澤,代表本國政府,在俄國都城聖彼得堡,與俄國外交大臣吉爾斯重新簽訂了震驚世界的《中俄伊犁條約》(又稱《中俄改訂條約》)。該條約雖未將崇厚原訂之約全盤推翻,但總算爭回了以前劃失的伊犁南境特克斯河流域,把損失降到了最低點。這也是晚清曆史上,最讓國人揚眉吐氣的一個條約。
左宗棠當即給劉錦棠書函一封,通報《中俄改訂條約》的簽訂情況:“此次劼剛所議俄事尚無不協,畫押後仍返英都,而令邵小村參讚持所議新約先歸複命。”又說:“栽桑、種樹、養蠶、學織、畜牧、溝洫,均新疆當務之急,各局司事務求曉事之人,明者自己鑒及。”
左宗棠人雖已到京師,最放心不下的還是新疆。左宗棠在善化會館住了五日,感覺精神略可支持,這才依例移住賢良寺,安排進宮麵聖的事。五月二十八日,左宗棠抱病隨文武大臣進宮麵聖。兩宮太後照例是簾內端坐,前麵坐著的是年僅十一歲的小皇帝光緒。
問話自然都是慈禧太後發起,不過是新疆以前怎麼樣,現在怎麼樣,一路是否還安靜等話。左宗棠一一作答。
慈禧太後最後才道:“左宗棠啊,你在外麵待久了,現在來到京城,每天上朝都要起得很早,你又有病,想必多有不便吧?”
左宗棠忙答道:“回太後話,臣自到陝甘,身體一直不怎麼好,但每天隻睡到五更必起床視事;大軍出關以後,臣每日睡得更少,有時三更天起床,有時四更起床,那才真叫早啊!”
慈禧太後忙笑道:“你能這樣就好。你很能辦事,我們和皇上都知道,你跪安吧。”
左宗棠下來不久,聖旨便頒下:“大學士左宗棠,管理兵部事務,在軍機大臣上行走,並在總理各國事務衙門行走。”
左宗棠接旨的當日就上折以“宿恙舉發,手足拘急痛楚,頭暈耳聾”為由,懇請開缺各差回籍養疾。上自然不準,但賞假三個月在京師調理。
左宗棠在賢良寺養病期間,大內總管、慈禧太後身邊最得寵的太監李蓮英,來看望他。
李蓮英為了能給左宗棠留個好印象,特命人從江南運來野山茭一竹筐,又在京城命人精選上等紅辣椒兩串,作為給左宗棠的見麵禮。
但左宗棠並沒有見李蓮英,他讓身邊的侍衛傳話給李蓮英:“老夫此次患的是羞症,不能見生人,更不能吃山茭和辣椒。李總管的心意老夫心領了。”
李蓮英離去許久,左宗棠仍大罵閹奴不止。但李蓮英畢竟不是安德海,他自有對付左宗棠的辦法。
李蓮英是直隸河間人,綽號皮硝李,鹹豐時自閹為宦。李生來性狡黠,最會見風使舵,又梳得一手好發髻,頗得慈禧太後歡心。安德海被丁寶楨誅殺後,慈禧把他從梳頭房太監拔擢為總管太監,漸漸開始紅起來。他從此以後便仗著慈禧的後台,開始廣植私黨,賣官鬻爵,並時不時地在慈禧太後麵前幹預國政,竟能累累得逞,連恭親王都要敬著他。
一日,李蓮英看慈禧太後心情不是很好,便借機說道:“老佛爺,奴才聽外麵的人說,左宗棠自打進京,整日戴著個黑黑的洋玻璃鏡子,逼著京官請他吃飯、看戲,還讓人送銀子給他花。奴才聽了這話,私下就想,這姓左的,不是要辜負老佛爺對他的那片心嗎?”
慈禧太後聽了這話,當時一句話也沒說,但私下裏,卻把恭親王傳進宮來,問道:“左宗棠究竟病得怎麼樣了?我聽人說,他進京以後,一直戴著個黑黑的洋玻璃鏡子,是不是真的呀?恭親王啊,你有時間去勸勸他。京官非比外任,做事啊,不能太跋扈。他對大清的功勞,自己不說,朝廷都記著呐。”
恭親王一時不知如何回答,隻能連連稱是。
三個月後,左宗棠病情雖見好轉,但仍不能理事,奏請續假繼續養病,上準。左宗棠養病期間,慈安太後因病歿於宮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