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宗棠回到督署,連夜上折,向朝廷彙報自己的病情及左目失明的情況;在奏懇準予開缺回籍的同時,又附片請擇裕祿、楊昌浚、曾國荃三人中一人出任江督。
光緒十年(公元1884年)正月十二,聖旨遞進兩江總督衙門:“左宗棠著準其開缺,賞假四個月,回籍安心調理。曾國荃署理兩江總督,兼辦理通商事務大臣。”
越六日,左宗棠又接一旨:“內閣學士周德潤奏勳臣不宜引退,請旨責以大義,令其在任調理等語。左宗棠勤勞懋著,朝廷倚任方殷。當此時局艱難,尤賴二三勳舊之臣竭誠幹濟,豈肯任其功成身退,遽賦歸田?隻因該大學士目疾增劇,而兩江地大物博,政務殷煩,又難靜心調攝,是以降旨準其開總督之缺,仍賞假四個月回籍。原欲其安心調理,俾得早日就痊,出膺重寄。該大學士素著公忠,諒不至稍耽安逸,著即趕緊調治,一俟稍愈,不必拘定日期,即行銷假,以副委任。”聖旨隻給左宗棠賞假四個月回籍養病,仍不準開缺。
左宗棠於是讓孝寬督促家人打點行裝,料理回籍各事宜。曾國荃很快來到江寧接印。
從鹹豐十一年(公元1861年)十二月左宗棠署理浙江巡撫算起,左宗棠與曾國荃已經二十三年沒有見麵了。相見之下,兩個人竟然抱在一起,許久不肯放手。
曾國荃抱著左宗棠,一邊流淚一邊說道:“好哥哥,沅甫一直想著您啊!”
左宗棠哽咽著說道:“九弟,您要對我還有氣,就罵我一頓吧。有些事情,我不是有意的呀!我三年前回籍省墓,特意到滌生的墓前磕了三個響頭。我對滌生說,我左宗棠能有今天,全是他一手托起來的。可他臨走的時候,我竟然沒有和他說上一句話!九弟,我左宗棠對不住你曾家兄弟呀!”
曾國荃一邊替左宗棠擦眼淚,一邊說:“我們是兄弟!我們永遠都是兄弟!過去的事,就不要再想了。您的身子骨可不能大意呀。您哪,聽我一句勸,先不要忙著回籍。我明兒找個好些的洋醫生給您瞧瞧。等病好了以後啊,您再回籍也不遲。”
左宗棠鬆開手,讓人給曾國荃放了座,這才說道:“在京期間,我發現,得罪誰也不要得罪小人!否則他們會絞盡腦汁使壞,像蒼蠅一樣煩人。現在,我已經病入膏肓了,熬不幾天。九弟,我離開後,您也要注意自己的身子骨啊。我聽說,劼剛賢侄的身子骨不大強壯?”
曾國荃答道:“都是讓俄國人氣的!”
當晚,有消息紛傳,說法國遠東艦隊有可能襲擊南洋水師。鑒於這種情況,左宗棠第二天便抱病與曾國荃辦了交接,並就南洋海防的情形,對曾國荃做了一番交代。
交印的第五天,左宗棠即率家人抬著棺櫬乘船南返,曾國荃率一應僚屬親自護送至碼頭方回。船行中途,左宗棠忽接一旨,言稱越事愈棘,命左宗棠快速入京覲見。
左宗棠隻得與家人分手,改道進京,仍居賢良寺。左宗棠的棺櫬單放進寺裏的一間空屋子裏。
稍事歇息便陛見,陛見的當天便有旨下來:“左宗棠仍在軍機大臣上行走。該大學士卓著勳績,年逾七旬,加恩毋庸常川入直,遇有緊要事件,豫備傳問,並管理神機營事務。所有應派各項差使,均毋庸開列,以示體恤。”
左宗棠接旨以後,認為朝廷是準備讓其終老京師了,許多王公大臣也有此觀點。但李蓮英卻還沒有把左宗棠戲耍夠。
閏五月初七,左宗棠因用內閣印行文讓提督黃少春率所部赴鎮南關抗法,遭禦史參劾。
慈禧太後本打算把禦史的折子留中不發,但李蓮英卻對慈禧太後說:“奴才聽外間傳說,左宗棠此次是藐抗祖製,不重處無以服人。外間還說,左宗棠在陝甘的時候啊,就是想怎麼著就怎麼著。奴才有時就想啊,左宗棠功勞是大,但他功勞再大,還能大過曾國藩嗎?曾國藩就從來不做違製的事。奴才是真怕外間誤解朝廷啊!左宗棠也真是的,他怎麼就不知道朝廷對他的好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