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佩綸一聽這話,忙又把水師以外的四隻大船看了看,見上麵果然沒有安裝炮具,這才知道,是自己為了熱鬧,做了件極其荒唐的事。但他偏嘴硬,口裏說道:“漕運船隻調度適宜,照樣可以打人。”
何如璋見張佩綸如此說,便不再言語,任著張佩綸胡鬧。
張佩綸當晚又急電朝廷,稱:“彼深入,非戰外海;敵船多敵勝,我船多我勝;促南北速以船入口,勿失機養患。”張佩綸還嫌船少。
張佩綸的電報抵達京師後,軍機處不敢怠慢,馬上便送進宮裏請太後定奪。慈禧太後當日給李鴻章下旨,詢問張佩綸之議是否可行。
李鴻章接旨馬上複電一封,稱:“以現有兵輪較法人鐵甲大船相去遠甚,尾躡無濟,且津門要地,防守更不敢稍疏。”李鴻章轉日又有電雲:“鴻等前在煙台,曾上法船看操,其船堅炮巨,實非南北各船所能敵。今法兩鐵甲駐福建港口以堵外援,我船鐵板厚僅五分,易被轟沉;即曰尾綴勿戰,若開釁彼必在海麵尋找,倘挫失,徒自損威,於事何濟。”李鴻章全盤否定了張佩綸的調船入福建之議。
不久,李鴻章兩電的內容傳進張佩綸的耳中,張佩綸一時氣急,竟然當著張兆棟與何如璋的麵大發脾氣道:“李爵相久曆兵戎,何其如此少見識耶?海上交戰,當以船之多少論勝負,我船眾,法艦少,孤拔必不敢輕動,怕我船齊發,圍而殲之;若我船寡,法艦眾,孤拔定然猖狂不可一世。”
張佩綸的話音尚未落地,孤拔用法中兩國文字給福建水師發的聲明書到了。張佩綸拿起聲明書一看,心就通地一跳。
孤拔在聲明書裏強硬地提出:中國艦船不準亂動,亦不準靠岸,否則便視為開釁。
張佩綸眼望著孤拔的聲明書沉吟了許久,忽然一笑道:“孤拔怕我幹他,所以才把開釁的罪名強加給我,我偏不上他的當!”
他把張兆棟、何如璋二人請進行轅,笑著把孤拔的聲明書一遞,說道:“我國是禮儀之邦,最講誠信。他寫這個文書過來,顯然是怕我們動手幹他。本部院以為,為防釁自我開,戰期未至,所有炮彈不可發放,已經發下去的,今兒要全部收回;傳令各艦,無命不準自行起錨,違令者斬無赦!二位大人以為如何呢?”
張兆棟小聲反問一句:“張大人,炮彈全部收回,若法艦向我開火怎麼辦?”
張佩綸哈哈笑道:“孤拔已經嚇得要死,他敢開火嗎?”
得知福建水師艦船上的炮彈已被全部收回,孤拔哈哈笑道:“張佩綸,我要向國內給你申請一枚盤子般大的勳章!”
光緒十年(公元1884年)八月二十三日正午時分,孤拔奉國內指令,向福建水師旗艦“揚武”號,遞交了用法中兩國文字寫成的戰書,指明午後一時三刻,便對中國船隻開炮。
“揚武”艦一見事情緊迫,急忙把戰書飛送張佩綸。戰書到行轅時,張佩綸正在同著一班馬屁屬員飲酒吟詩,高談闊論。
當時正是法字韻,一名馬屁隨口便吟出一句:“泰西有個蘭西法,”另一名馬屁應聲對道:“海軍提督叫孤拔。”第三名馬屁正沉吟間,孤拔的戰書到了。
張佩綸在席間把戰書讀了讀,又從懷裏摸出一塊嘀嗒響的西洋金表看了看,說道:“這孤拔老兒太不懂規矩。他說兩點鍾便要開炮,但現在已經一點多鍾,我們如何來得及準備?兩國交兵,總要商量好了之後才可交戰,哪能由一方說了算!”
張佩綸話畢,傳一名親兵進來,把戰書交給他道:“你騎快馬立即把戰書遞到福州城裏製軍那裏去!”
親兵走後,張佩綸又把文案傳進來道:“你立即督同通事,給法國提督孤拔發個快函過去,告訴他,他所約定的開炮時間,已被本部院駁複,請他另約日期吧。”
文案聽了這話,渾身哆嗦著退了出去。
張佩綸收到戰書時,何璟也已收到了法國駐福州領事下的戰書;親兵懷揣戰書騎馬往福州飛奔的時候,福建巡撫張兆棟、督辦福建船政大臣何如璋,也正拿著法領事的戰書向張佩綸這裏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