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42章 (6)(3 / 3)

好歹尋到一處高宅大院的門首,張佩綸道:“本部院沒有料錯的話,這應該是個管事的住處,普通百姓的房屋不會建得這麼好。你隻管砸門,由本部院同他們講話。”

張成得了這話,一個人挪到門前,揚起棍子便砸門,口裏亂叫道:“快快開門,張欽帥到了!張大人到了!欽差大人到了呀!”

門終於被砸開,一個老者提著個燈籠走出來問道:“是哪個在這裏砸門?”

張佩綸忙道:“本部院乃都察院左副都禦史會辦福建海防的張大人。你快打開大門,把本部院接進去。本部院一定飭令這裏的地方官,重重嘉獎於你。”

老者聞言,忙走到張佩綸的身邊,把燈籠舉到張佩綸的麵前,細細看了看,說道:“你這個人大概是不想活了!竟然冒充什麼張大人,還口口聲聲什麼禦史!我看你是狗屎!張大人此時正在督率防軍與法人鬥法打仗,他跑到這裏做甚?法人和張大人肯定都在船上,如何到得這裏?快快滾開,否則把狗放出來,咬你們兩個狗日的!”

老者話畢,轉身進門,重新閉緊大門,任張成如何拚命敲打,隻是不肯打開。

張佩綸擺擺手道:“罷、罷、罷,本部院是讓這個孤拔給害苦了!我們另尋個地方歇腳吧。”

張成哭喪著臉道:“大人,我們總得尋口東西吃啊!”

張佩綸道:“本部院也想弄口酒來去去寒氣,可哪裏有?”

兩人於是又架在一起,挪了半夜,才挪到村頭的一個關帝廟裏。

張成在後院尋了兩捆稻草鋪到關帝的禦座下,兩個人這才躺下來。聽著外麵的風雨之聲,張佩綸輾轉了半夜才恍惚睡去,卻又做了老大一個噩夢,夢到自己被法軍搜走,捆了個結結實實,然後抬起來,便向江心拋投。

張佩綸嚇得大叫一聲,倏地睜開雙眼。他坐起身來,脫掉補服把跣足包上,又拿過張成的棍子,便慢慢地站起身,一瘸一拐地推門。

走到院中,但見滿天星鬥閃爍,雨不知何時停了。

張佩綸一屁股坐到石階上,望著遠處黑黝黝的山巒,滿天眨眼的星鬥,腦海中忽然閃現出自己在京師時的無限風光,眼中竟撲簌簌落下淚來。他站起身,用手擦掉淚水,忽然手指蒼天吟道:“明月幾時有?把手問青天。”他此時無酒,隻好把“酒”順口改成“手”。一陣冷風吹來,張佩綸打了個寒戰,於是趕緊住口,又再次進門裏,怏怏地到草堆上坐下,看張成時,仍在沉睡。

張佩綸心頭忽然一動,不由暗道:“這個人,是把福建水師害苦了!若不是他,我何至於如此狼狽!”

這樣想過,一股怒氣就升起來,抬起那隻著靴的腳便踢過去,正踢在張成的大腿上。

張成翻身坐起,大叫道:“大人快走,孤拔來了!”

張成說過就掙紮著站起來。

張佩綸一驚,一邊起身一邊問:“孤拔在哪裏?孤拔在哪裏?”

張成起身道:“卑職明明看見他從門外闖進來,還踢了卑職一腳,怎麼轉眼又不見了?”

張佩綸抬眼望了望窗外,見天已經有些發白,便起身道:“天快亮了,說不準孤拔當真正帶著人往這邊尋過來呢。這裏不能久留,我們到彭田鄉去吧。彭田鄉有穆帥的一個營駐防。我們到了那裏,好歹能混頓飽飯。”

張成用眼四處看了看,見角落裏放著塊破布,上麵落了許多灰塵。

張成大喜,慌忙挪到角落裏,彎腰把那塊分不清顏色的布抓在手裏,撕作兩塊,又坐在地上,用布把兩隻腳分別包上,外麵用一根濕草捆了,自己說道:“這回就能走到彭田鄉了。”

法艦對沿江兩岸的炮台實行轟擊的時候,何如璋正在船政局同著一班屬員飲酒。聽到炮聲,屬員四散奔逃,何如璋亦被親兵攙扶著向後山狂跑。到了山頂,何如璋壯著膽子回首望去,見沿江兩岸炮台早已不複存在,法艦正噴著黑煙向船廠駛來。

何如璋不敢耽擱,同著部分屬員和五十幾名親兵向山後狂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