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4月24日,僧軍追至高樓寨,於是開始了撚軍戰史上著名的殲滅戰。
撚軍先以小股馬隊於中午將僧軍引人伏擊圈,撚軍伏兵遂起而應戰。一時,殺聲震天動地。先是陳國瑞的左路清軍被撚軍一舉擊敗,接著撚軍又殺退副都統常星阿的右路清軍,殺得兩路清軍人仰馬翻。然後,撚軍集中兵力包抄夾擊僧格林沁親自統帶的中路清軍。中路清軍四麵挨打,很快全軍潰敗。
僧格林沁幾次率軍用洋槍突圍,卻均被撚軍擊退,被迫率殘兵敗將躲進葭密寨,憑堅拒守。撚軍遂環寨築壘,據長壕圍之,而主力則埋伏於外圍防線,以備僧軍突圍。
當夜三更,僧格林沁率殘部趁夜色蒙蒙,利用洋槍突圍而出,雖一時衝過長壕,但又落入撚軍新布下的圍陣裏。撚軍伏兵四起,迅速將僧軍殘部全部殲滅。僧格林沁落荒而逃,結果墜馬被殺。內閣學士全順、總兵何建鼇、額爾經厄等也先後被斬。
這一戰役,撚軍一舉殲滅了清政府的這支王牌軍,共殲敵萬餘人,繳獲了大批戰馬與洋槍,取得了巨大勝利,給清統治者以沉重打擊。丁寶楨等人被處分,陳國瑞等被革職,成保等被逮問。
撚軍痛殲僧軍後,兵力強盛,一時有北渡黃河,直搗京津之勢。清廷恐慌萬狀,急派協辦大學士、兩江總督曾國藩為欽差大臣,統帶湘、淮各軍赴援。而撚軍因進軍方向有分歧,失去戰機,加之北上敵人已有準備,遂由山東再人河南、安徽活動。
在剿撚軍時,曾國藩發現撚軍十分善戰。在給其弟寄出的信中,他詳述了對撚軍特點的認識:此賊故智,有時疾馳狂奔,日行百餘裏,連數日不少停歇;有時盤於百餘裏之內,如蟻旋磨,忽左忽右。賊中相傳秘訣曰:“多打幾個圈圈,官兵之追者自疲矣”,僧王曹州之敗,係賊以打圈圈這法疲之也。
吾觀撚之長技約有四端:一曰步賊長竿,於槍子如雨中冒煙衝進;二曰馬賊周圍包裹,速而且勻;三曰善戰而不輕試其鋒,必待官兵找他,他不先找官兵,得粵匪初起之訣;四曰行走剽疾,時而數日千裏,時而旋磨打圈。
撚之短處亦有三端:一曰全無火器,不善攻堅,隻要官吏能守城池,鄉民能守堡寨,賊即無糧可擄;二曰夜不紮營,散住村莊,若得善偷營者乘夜劫之,脅從者最易逃潰;三曰輜重婦女騾驢極多,若善戰者與之相持,而別出奇兵襲其輜重,必大受創。
基於這一認識,曾國藩製定了“以靜製動”的攻撚策略。六月底,曾國藩抵任後,接連上奏,提出新的攻撚策略:
一是重點設防。在魯蘇皖豫之濟寧、臨淮、周家口、徐州四處各駐重兵,以靜製動,“以有定製無定”,同時在山東兗州、沂州、曹州及安徽廬州、河南歸德、江蘇淮安等十三府派駐部分清兵作為次重點防區。
二是建立馬隊。鑒於撚軍已移步為騎,要消滅撚軍,“非馬隊不足以製勝”,遂一麵從察哈爾購買馬匹,一麵對原有馬隊加以裁汰,倡設新馬隊,作為遊擊之師。
三是布置河防。即東以運河為防線,西以沙河、賈魯河為防線,在河岸駐紮軍隊,構築長牆堡壘,阻擊撚軍,使之不能進入山東和豫西,以便將撚軍在運河、沙河間加以殲滅。
四是修築圩寨。命令山東及附近蘇、豫、皖省地主士紳,在撚軍活動地區普遍修築圩寨,組織民團把守,堅壁清野,將壯丁、糧草、牲畜全部集中圩內,切斷撚軍與人民的聯係,使其孤立無援。
這套策略的實施,給撚軍在山東等地的活動造成了很大困難。
俗話說:“心急吃不得熱豆腐。”兵事變幻莫測,處處藏著危機,稍不小心就有可能陷入困境甚至絕境,因此凡戰不可不審勢而動。麵對當時戰況,曾國藩說:“情願曠日持久而不戰,不可出境一戰而不勝。”
運謀應因人而異,因事而異。針對不同對象,應依據其個性特點行事。隻有明晰對方的特點,才能因地製宜,以達運用自如。行事謀略必須做到出人預料,以奇製勝。“出其不意,攻其不備”是兵家製勝之策,隻有超出常人思維,做到別人所不能預料的事,才能夠達到自己的目的。
七。以誠帶兵,萬眾一心
曾國藩認為,無論做什麼事,必須以“誠”字為本,才有用武之地。
曾國藩的“誠”是為人處世的謀略,忠誠是報國之道,以“血誠”相標榜,一呼雲集,無往不利。因此,“誠”字是訣中之訣。
曆代傑出兵家,都十分注重誠信在治軍統兵中的作用。因為戰場就是生死場,須臾之間就是生死之時,來不得半點客套與虛假。唐代女皇武則天在《臣軌 良將》中說:“將不誠信,則卒不勇。”明代開國謀臣劉基在《百戰奇略 信戰》中也認為:“上好信以任誠,則下用情而無疑。故戰無不勝。”戚繼光也說:“至誠待下,則萬眾一心,所向無敵。”
曾國藩辦團練之前,清政府的正規部隊有八旗和綠營這兩支主要力量,雖然戰鬥力不強,但從數量上來說,卻是十分可觀的。
曾國藩在短短幾年中,把一支剛組建的地方武裝變為清廷最有戰鬥力的部隊,甚至有的太平軍一聽到湘軍都心裏犯怵。其原因就是他把“誠心”的觀念上升到了世界觀的層次,。引入到了統兵治軍領域,使“誠”在維持和鞏固湘軍中發揮出了空前的作用。
曾國藩治軍信奉“誠心”,“誠心”在他的治軍過程中有三層含義:一是誠樸。在曾國藩看來,“軍事是極質之事”,軍中應當推崇誠樸之風。用將則選“質直而曉軍事之君子”,募兵則選“樸實而有士氣之農夫”。他經常告誡和勸勉將領不要沾染上綠營那種“巧滑偷惰”的習氣,在湘軍中養成一種誠樸敦厚的作風。
二是誠信。誠信是曆代兵論中“誠”的本義。在曾國藩看來,誠信本來就是一個人所應當具備的道德素質,而不僅僅是一種激勵士兵、鼓舞士氣的手段,把帶有明顯功利色彩的“誡信”,移植到湘軍的精神灌輸和培植方麵,試圖轉化成統兵將帥道義上的追求。
三是精誠。曾國藩說:“精誠所至,金石亦開,鬼神亦避,此在己之誠也。”這就是要對自己所從事的事業有一種精誠的信念和意誌。曾國藩極力以此來激勵自己,號召將帥,認為隻要有了這種“精誠”,就可以“誌專而氣足,千磨百折而不改其常度,終有順理成章之一日”。他認為為官為將為領袖者,必須要具備“待人以誠”的美德。待人以誠,則人也可能待己以誠,這叫做以誠換誠;即使少數人不以誠待己,也終會遭到輿論的譴責,使之幡然悔悟。如果待人以權術,恃盛氣,挾私見,也可能得勢於一時,但最終會遭到唾棄。隻有以誠換誠才可常保不敗。
對李鴻章而言,“誠心”是他從曾國藩那裏所學到的最為珍貴的人生智慧,也正是因為這點,才造就了他仕途的一帆風順,最後成為清朝最有權勢和地位的一個漢人。
在湘軍中,像塔齊布這樣的滿人極少,但曾國藩對這個異族將領格外看重。塔齊布統領五千多人,是湘軍的主力之一。在征戰中,塔齊布有勇有謀,打了不少勝仗,並數次救過曾國藩的命。在攻占九江之役中,塔齊布雖英勇善戰,但部下傷亡日增,而城終不破。對此,曾國藩後來感歎說:太平軍九江守將“林啟榮之堅忍,良不可及,但惜作賊耳”,還給林啟榮寫過一封很長的勸降書。後來曾國藩和塔齊布會麵談及九江戰局,都悲憤交集,哽咽難言”。如果讓塔齊布分兵剿他處,怕大營單薄,反被太平軍所乘;如果讓五千全軍合聚一地,又怕久無成功。
經過會商,塔齊布部擬於七月移至青山,渡鄱陽湖,會剿湖口,企圖借此一戰,使戰爭全局稍有轉機;即使不能得手,塔齊布部也由彭澤東下,直趨建德、東流,與下遊蕪湖的兵勇連成一片。塔齊布年盛氣壯,當麵向曾國藩發誓,定要力破九江,以雪積憤。七月十八日辰刻,塔齊布下令攻城,但自己尚未出營,即忽然氣脫,嘔血死於軍營,年僅三十九歲。
塔齊布是曾國藩興軍以來最為得力的左膀右臂。當晚三更,曾國藩得知塔齊布謝去的消息,頓覺天旋地轉,精神恍惚,第二天即奔赴九江陸營,慟哭不已。
他把塔齊布與北宋開國大將曹彬、唐朝中興元勳郭子儀相提並論,在有些人看來是一種諛墓之作,但不知二人間的真情,實是“至誠相許與”。
在談到馭將之道,曾國藩認為最貴推誠,不貴權術。他給李鴻章的書信中說:“鄙意用兵之道,最重自立,不貴求人;馭將之道,最貴推誠,不貴權術。”他甚至認為,即使對洋人也要以誠為主:“若無自立、推誠二者為本,而徒以智術籠絡,即駕馭同裏將弁且不能久,況異國之人乎?”
在與洋兵接觸過程中,曾國藩積累了一些經驗。於是,當李鴻章即將赴上海之際,曾國藩又對這個得意門生叮囑一番:“夷兵待我兵敬讓加禮……此最好機括。切戒我軍弁勇謙卑遜順,匪驕匪傲,語言之間莫含譏諷,銀錢之際莫占便宜。以正理言之,即孔子忠敬以行蠻貊之道,以陰機言之,即勾踐卑辱以驕吳人之法。”一句話,在處理洋槍隊問題上,曾國藩堅持的仍然不外乎“誠心”。
對自己的嫡係部隊湘軍,曾國藩是非常有感情的,正是這支部隊連年的征戰,才造就了曾國藩與日俱隆的聲名和地位。所以他說:“吾輩帶兵勇,如父兄帶子弟一般。無銀錢,無保舉,尚是小事,切不可使他因擾民而壞品行,因嫖賭洋煙而壞身體。個個學好,人人成才,則兵勇感恩,兵勇之父母妻子亦感恩矣。”
為保證湘軍的戰鬥力,曾國藩除了沿用戚繼光帶兵之法外,格外重視軍隊素質的培養。在與人談論練兵之道時,他說:新募之勇,全在立營時認真訓練。
對於屬下的各級將領,曾國藩尤為倚重。他知道,自己隻能算是一個帥才,即隻有馭將之才,在親自帶兵方麵,可能還不如一般的將領。所以,他認為:“統領、營官須得好,真心實腸是第一義。”具體說來,即把“誠”字分解為三部分:第一是保護將領的名聲及威望;第二是在錢糧後勤方麵不加以掣肘;第三是及時加以褒獎提拔。
他還經常舉一些事實向部下闡述以誠治軍的優點。有一次他與別人談話時,提到雖然所帶的軍隊很多,但因財政困難,經常拖欠軍餉,以致士兵皆有怨言,每天都能接到不少這方麵的彙報,但幸好因為平時以誠信對待下屬,所以各部士兵大多都能夠體諒其苦衷。
左宗棠當時名望很高,在才華和治軍方麵都有獨到之處。湘軍成名之後,左宗棠也受命組建新軍,他也是用誠信來約束、治理部下的,故其軍戰鬥力很強。在曆次戰鬥中,左宗棠皆以五千新集之師,屢摧十倍堅強之寇,最終功成名就,官至封疆大吏。他的事跡,也被曾國藩用以教育、鼓勵部下。
此外,曾國藩深知,用兵久了就會滋生出驕惰情緒,有了這種思想肯定會招致失敗,如八旗兵和綠營兵,都是顯而易見的實例。因此,他還注意用“誠心”來防止治軍的一些弊端。他認為:“勤”字可以醫治怠惰,“慎”字可以醫治驕傲;在這兩個字前,還須有一“誠”字作為根本。一定要立誌將此認識透徹,堅持到底。
他曾對心腹李榕說:“精誠所至,金石亦開,鬼神亦避。此在己之誠也。”人天生是直爽的,與軍人交往時,直爽就顯得尤為珍貴。文員的心多曲、多歪、多不坦白,往往與軍人水乳不融。文員必須完全除去歪曲私心,事事推心置腹,使軍人坦然無疑。這說的是交往中的誠實。以誠為本,以勤、慎為用,就可以避免大災大難。
八。重情重義,聚攏人心
要想成為一名高明統帥,必定要精通運用情感藝術。
曾國藩就是一個善於運用情感的人。曾國藩帶兵打仗,有那麼多的人能夠團聚在他的周圍而至死不渝,很重要的一條就是曾國藩很注重與人才之間的情感交流。因此,在他和人才之間建立起了十分牢固的情感紐帶。
塔齊布是曾國藩的一員勇將,在一次作戰中,塔齊布因寡不敵眾,馬陷泥潭之中而迷失了道路,當地的一位農民發現後將他帶回了自己的家中休息。第二天早上,塔齊布的部下見主將一晚上都沒回來,認為他肯定戰死了,都哭成了一團,曾國藩也悲痛不已。不久,塔齊布平安回來了,曾國藩聽說後,連鞋子都沒穿,光著腳就跑了出去,抱住塔齊布大哭起來。塔齊布說:“我餓極了,快拿飯給我吃吧。”曾國藩這才破涕為笑。這一哭一笑,都是曾國藩真情的流露,塔齊布怎麼能不感動呢?
1855年8月,塔齊布因為九江久攻不下,又急又氣,結果嘔血而死。曾國藩聽到塔齊布的死訊以後,潸然淚下,傷心欲裂,連續幾天寢食難安。第二天清晨,曾國藩便率領湘軍之中的高級將領和幕僚離開湘軍老營直抵九江,在湘軍駐紮的大營之中為塔齊布開了隆重的追悼會,向塔齊布靈位沉痛追悼。曾國藩在塔齊布的靈前大哭了一場,在場的將領們也都忍不住哭了起來。隨後曾國藩又派人送靈柩到南昌公祭,再送回原籍安葬。
塔齊布家在北京,家中還有老母親,十分清貧,曾國藩知道後,便讓湘軍糧台設法為塔齊布籌了一筆銀兩,委托人轉交給塔的老母,並對塔齊布的兩個弟弟的生活也作了安排。與此同時,曾國藩還專程寫奏章上奏朝廷,詳細地奏敘了塔齊布在湘軍創建的時候所立下的許多功勳以及諸多功績,請奏在長沙建立專祠。當祠堂建成之後,曾國藩親自為“塔公祠”撰寫祠聯:“大勇卻慈祥,論古略同曹武惠;至誠相許也,有彰曾薦郭汾陽。”
湘軍之中還有一員大將,叫李續賓。曾國藩對李續賓十分推崇,李續賓對曾國藩也是忠心耿耿。曾國藩父親去世、回家守製的時候,清政府乘機剝奪了他的兵權,而李續賓不管這一套,還把曾國藩看作是最高統帥,不管什麼事情都向曾國藩報告、請示。朝廷遲遲不肯讓曾國藩出山時,李續賓甚至表示要辭職回家。
1858年,李續賓在與太平軍作戰時孤軍猛進,結果被圍於三河。曾國藩得到消息後,就非常傷心地對人說,以李續賓的剛烈性格,肯定會死在這場戰役中了。後來果然如此。而當李續賓戰死的確切消息傳到曾國藩大營的時候,心如刀絞的曾國藩還是控製不了自己的情緒,當著眾人的麵放聲大哭起來。
曾國藩與李續賓的弟弟李續宜感情也很好。李續賓在三河戰死後,部隊就歸了李續宜帶領。曾國藩和李續宜之間幾乎無話不談。1862年8月,李續宜在曾國藩的大營中治病,曾國藩每天都到他的病床前去探視,晚上還要看一看李續宜的睡眠情況。曾國藩在給弟弟們寫的家書中說:“我每天到李續宜那裏探視,他身體很瘦,又經常咳嗽,好像是有了內傷。但他的精神還很好,靜心調養,應該可以痊愈。”當他看到李續宜晚上睡覺十分香甜的時候,感到由衷的高興,特意寫信給弟弟們,讓他們跟自己一同分享這個快樂。
曾國藩所建立的湘軍,是千人同心、萬人同力的“死黨”。用曾國藩自己的話說,湘軍之中,很有一種“家人父子之情”。很多人才樂意為曾國藩所用,其中的原因,在很大程度上就是與這個“情”字有關。
情感是有回報力的,不管是誰,都需要情感上的關懷、體貼、理解、尊重、信任和鼓勵。身為統帥,應該將情感當成一種力量,用它去動員、感染、影響周圍的人,激發人才的熱情和活力。當然,統帥的情感一定要出自真誠。
曾國藩用人很講究“誠”字,這個“誠”字,同樣也是與人才進行情感交流時所必須把握的。隻有真實的情感才能真正打動人,虛偽的情感不但打動不了別人,反而會弄巧成拙。在運用情感的時候,還要把握感情和理智的分寸,不能讓情感的洪流衝垮了理性的大堤,否則隻能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