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0章(2 / 3)

曾國藩雖然廉潔自守,把廉與勤看作居官治政、明哲保身的第一要義,可是既然涉身官場,他也就不能免俗,也不能不交結各種各樣的社會關係。事實上,他所結成的關係網,也許是有史以來最大的。他用其龐大的關係網來保證兩點:一、進可以大規模按自己的意誌施政;二、退可以用來自保其身。

這樣的為官之道,頗有些戰國時代合縱連橫的味道。

人是社會中的人,一旦結成凝固的利益關係,就會痛癢相關、榮辱與共了。俗話說,沒有永久的朋友和敵人,隻有永久的利益。

攻占南京,平定太平天國前後,是曾國藩“台麵”的極盛之時。這期間湘軍集團頭目紛紛出任督撫。有的是曾國藩奏保的,如李鴻章、沈葆楨等;有的雖未經他直接保奏,但他造成一種形勢,使清廷非委任湘軍頭目不可。

兩廣總督勞祟光,與曾國藩一向不睦,在籌餉問題上又不合作,曾急欲去之而後快。當時廣東最為富庶,“天下之大利”,除地丁、漕糧外,有海關、鹽場、勸捐和厘金,“他省或據其一,或據二三,而廣東省四者兼而有之”。為了達到去除勞崇光的目的,曾以軍餉奇缺為由,上奏要求派大員至廣東辦厘金,並給以奏事及參辦阻撓抽厘之官紳之權。這實際上是分割當地督撫之權力,自成體係,勞崇光自然不會就此罷休。而清廷也深知曾、勞矛盾,不能協作,為軍餉計,不得不調走勞,而代以與曾國藩關係較好,又為同年的晏端書,後更為湘軍集團人員繼任,以期在廣東為湘軍籌集更多軍餉。

由於有曾國藩這一位“統帥”,湘軍出身的地方封疆大吏能夠互相照應,“一方有難,八方支援”。他們編結成一個特殊的關係網,痛癢相關,呼吸相從。以至整個晚清時期,地方督撫重要的職位都由湘、淮軍將領出任。朝廷有大的興革,動作前定要征求他們的意見,這也是約定俗成的慣例。如果朝廷治罪一人,則很可能掀起大波瀾。曾國藩的“局”做得太大,以至他自己也說,長江三千裏江麵,船隻都得張掛他的旗幟,否則就不能放行。

除了多年舊部可以聯盟互助以外,曾國藩還用聯姻的方法,鞏固和擴大自己的勢力。

傳統中國最講究裙帶關係,這是文明不發達的表現。曾國藩雖然處於從傳統向近代的轉化時期,但他通過聯姻來擴張、鞏固自己的陣地,仍不失為有效的手段。早年同曾國藩換過帖子的至交好友,像劉蓉、羅澤南等人,後來都結為親家。曾國藩與李鴻章兩家,也有姻緣。李鴻章和他的弟弟李鶴章同入曾國藩幕府。曾國藩與李的父親李文安是“同年”,加之李瀚章、李鴻章均正式拜曾國藩為師,屬於曾的得意門生,所以李鶴章與曾紀澤後來成為兒女親家,李的第四子娶曾紀澤的長女為妻,使曾、李兩家“親上加親”,聯為一家。

劉蓉是曾國藩的老鄉,是諸生出身,年少時,就曾同曾國藩、羅澤南一起講求程朱理學,後來與曾國藩共讀於湘鄉漣濱書院,隨後又與曾國藩、郭嵩燾同在長沙切磋學術,關係極為密切。三人曾換帖訂交。他同曾國藩的氣質尤為相近,立誌要做建功立業的人物。據郭嵩燾在《臨終枕上詩》記述說:“乃見曾劉歲丙,笑談都與聖賢鄰。”1838年曾國藩考中進士京城做官之後,還常常與劉蓉書信往返,反複討論學術上的問題。曾國藩承認,自己學業的進步,離不開好友劉蓉的啟發幫助。

1852年,曾國藩在籍守製之時,清廷命他幫同湖南巡撫張亮基辦理本省團練事務,但他並不打算應命出山,還是在好友劉蓉和郭嵩燾的反複勸說之下才毀棄前疏,出麵視事。在此之前,劉蓉曾致書曾國藩說:“既已達而在上矣,則當行道於天下,以宏濟艱難為心。”如果僅以“托文采以庇身”,則有華無實,舍本求末,人生的意義也就不複存在了,作為一個文人士子,應以“救於治亂”為己任,以“以身殉國”為最終目的。

在曾國藩應命出山之際,劉、郭二人也應其邀請而助其一臂之力,但與曾約定,“服勞不辭,惟不樂仕宦,不傳任事,不求保舉”。曾國藩對劉、郭二人的人生情趣非常欽佩,至交之情甚至超過兄弟之情。劉蓉後來將自己的詩文輯錄成冊,取名為《養晦堂詩文集》,請曾國藩寫篇序跋之類的文字。曾國藩欣然應允,其中明確指出:“吾友劉君孟蓉,湛然而嚴恭,守道而寡欲。自其壯歲,則已泊然而外富貴矣。既而察物觀變,又能外乎名譽。”曾國藩在這裏對劉蓉的道德文章給予了高度評價。

這種相同的誌趣、深厚的友情,自然是他們成為兒女親家的牢固基礎之一。

有眾多部下聯手互助,又有如此之多的賢親家相幫助,曾國藩如虎添翼,在成就大事中多了幾分力量。

三。檢點自身,不露鋒芒

大多數人都有功名之心,也正是因為功名之心,人們才會拚搏奮鬥,為取得功名做出了巨大的犧牲,甚至失去了生命。

曾國藩遍讀古書,深諳鋒芒畢露招禍患的道理。他常以古人為鑒,檢點自身,生怕自己因為露出鋒芒而遭忌受挫。

有人認為要想取得功名,就得向外人證明自己有才。於是,他們會在眾人麵前展示自己,標榜自己的實力。沒有賞識者的時候,他們仍然會表現自己的與眾不同。這類人為了證明自己不是庸才,便選擇了炫耀自己。結果為此遭到的反感、忌恨遠遠超過了自己需要的賞識。

三國時的楊修,在曹營中任曹操的主簿。他思維敏捷,頗具才華,但他總是鋒芒畢露,不知伴君如伴虎。

曹操曾命屬下為自己建造一處花園,屬下盡心盡力,很快將花園建好,請曹操前去觀看。曹操去後,麵無表情,沒有對所建花園發表看法,隻是提筆在門上寫了一個“活”字,便匆匆離開。屬下人苦苦思索,仍然覺得茫然。

楊修對眾人說道:“門上添一‘活’字,自然為闊,丞相覺得花園門太大了而已。”於是,主管此事的人立即對已建花園進行翻修,建好後再次請曹操前來觀看。曹操見後,心裏很高興。不過得知是楊修解其意後,心中不是滋味。

事後不久,塞北官吏給曹操送來了一盒酥餅,曹操即興在盒子上寫下了“一合酥”三個字,然後將其置於台上。楊修看到後,即刻將酥餅取來與眾將士同享美味。曹操問楊修為何不經過自己的準許便將酥餅分與眾人,楊修卻解釋說,“一合酥”乃“一人一口酥”之意,既然丞相如此命令,不敢不從。曹操聽後,臉上雖然高興,心中卻暗暗妒忌楊修的才能。

曹操猜忌心很重,他怕別人會暗殺他。於是常對手下說,他睡覺時總是做一些殺人的夢,告誡他們不要在他熟睡時靠近他。一日,曹操睡覺的時候將被子蹬到了地上,一侍從慌忙拾起被子準備給他蓋上。這時,曹操一躍而起,拔劍就刺,侍從一命嗚呼。曹操繼續上床睡覺,醒後,假意不知其事,召人問之。待知實情後,曹操大哭,甚為痛苦,隨後厚葬被殺侍從。楊修一語點破曹操的心思:“丞相非在夢中,而君在夢中。”曹操對其更加忌恨,欲找借口殺了楊修。

曹操帶兵駐紮漢中一帶,本想速戰速決,不想竟與劉備大軍形成對峙局勢。曹操心中極為矛盾,進退難定。一天,廚師送上雞湯,曹操見碗底有雞肋,頓時心生感慨,暗自沉吟。適逢夏侯悖前來稟請夜間號令,曹操脫口而出:“雞肋!雞肋!”夏侯悖誤以此為號令,將其傳出,眾人皆知。作為行軍主簿的楊修立即令隨行軍士整理行裝,為撤退做好準備。夏侯悖不明白楊修所為,急忙趕往其帳內。楊修說道:“雞肋者,食之無肉,棄之可惜。今進不能勝,退恐人笑,在此無益。來日魏王必班師矣。”聽了楊修的一番解釋,夏侯悖甚感有理。曹操知道事情緣由後,異常憤怒,以造謠惑眾的罪名將楊修處死。

楊修恃才傲物,屢次引發曹操忌恨,得此下場也是必然。

曆史上不乏類似楊修之人。隋代的薛道衡,天資聰穎,十來歲便能夠將《左氏春秋傳》記得爛熟於心,並能夠講給別人聽。隋文帝在位時,薛道衡因出類拔萃在朝廷任內史侍郎。文帝駕崩後,煬帝即位。煬帝很是自負,他自認為文才很高,無人可以居其右。

煬帝時,薛道衡先在潘州任刺史,後被召至京城,在宮廷內做事。他作有《高祖頌》,其文辭自然超群,煬帝閱後,心生怨恨,妒其才。禦史大夫火上澆油,在煬帝麵前搬弄是非,說薛道衡自認為才華橫溢,沒有人可以超過他,盡管有人指責他,他仍然我行我素,不把煬帝放在眼裏。煬帝本來就對薛道衡不滿,於是隨便找了個借口就將其絞死了。

雖天下人都為薛道衡鳴不平,那又如何?封建王朝,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如果薛道衡不露鋒芒,就不會引起煬帝嫉恨,也就不會招來殺身之禍。

“木秀於林,風必摧之。堆土出岸,流必湍之;行高於人,眾必非之。”有才,並不意味著能仕途通達,它需要有德來約束。這裏的德,乃是指掩蓋鋒芒的自製力。

關於才德,曾國藩有自己的看法,他曾寫過這樣一段文字:“司馬溫公曰:‘才德全盡,謂之聖人;才德兼亡,謂之愚人。德勝才,謂之君子;才勝德,謂之小人。’餘謂德與才不可偏重。譬之於水,德在潤下,才即其載物溉田之用;譬之於木,德在曲直,才即其舟楫棟梁之用。德若水之源,才即其波瀾,德若木之根,才即其枝葉。德而無才以輔之,則近於愚人;才而無德以立之,則近於小人……二者既不可兼,與其無德而近於小人,毋寧無才而近於愚人。自修之方,觀人之術,皆以此為衡可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