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國藩的見解頗為獨到,洞察了德與才的相互關係。他認為,有才無德,便會恃才傲物,目中無人,最終會自食惡果。
曾國藩之所以有這樣的見解,正是吃了很多苦頭後才體味出來的。
曾國藩的前半生,處處鋒芒太露,因此處處遭人忌妒,受人暗算,連鹹豐皇帝也不信任他。l857年2月,他的父親曾麟書病逝,清朝廷給了他三個月的假,令他假滿後回江西帶兵作戰。但三個月後曾國藩卻伸手要權,遭到了皇帝的拒絕。同時各方麵的輿論認為此次曾國藩離軍奔喪已屬不忠,此後又以複出作為要求實權的籌碼,這與他平日所標榜的理學家麵孔大相徑庭,對他發出種種指責與非議。
對於朋友的規勸、指責,曾國藩還可以接受,如吳敏樹致書曾國藩談到“曾公本以母喪在籍,被朝命與辦湖南防堵,遂與募勇起事。曾公之事,暴於天下,人皆知其有為而為,非從其利者。今賊未平,軍未少息,猶望終製,蓋其心態有不能安者。曾公誠不可無是心,其有是心而非訛言之者,人又知之…奏折中常以不填官銜致被旨責,其心事明白,實非尋常所見。”吳敢把一層窗紙戳破,說曾國藩本應在家守孝,卻出山,是“有為而為”,上給朝廷的奏折有時不寫自己的官銜,這是存心“要權”。
在內外交困的情況下,曾國藩憂心忡忡,遂導致失眠。在經曆了一段時期的自省自悟以後,曾國藩在自我修身方麵有了很大的改變。及至複出,為人處事不再鋒芒畢露,日益變得圓融、通達。
生活中,他也盡量做到不露鋒芒,將才華深藏。他曾說過:“吾平生短於才,愛者或以德器相許,實則雖曾任艱巨,自問僅一愚人,幸不以私智詭譎鑿其愚,尚可告後昆耳。”
這裏有一封他寫給陳源兗和郭嵩燾的信:“易念園歸,稱岱雲有《之官詩》四章,未蒙出示。(近各省有拐帶幼兒之案,京城亦多,尊處有之否?若有,須從嚴辦也。)杜蘭溪於閏月杪奉母諱,將以八月出都,留眷口在京。胡詠芝來京,住小珊處。將在陝西捐輸,指捐貴州知府萬餘金之多。不費囊中一錢,。而一呼雲集,其才調良不可及,而光芒仍自透露,恐猶虞缺折也。岱雲在外間曆練,能韜鋒斂銳否?胡以世態生光,君以氣節生芒。其源不同,而其為人所忌一也。尚祈慎旃!(陝甘番務辦畢,尚為妥善。雲南回務尚無實耗,大約剿撫兼施耳。鏡海丈尚在南京。)比移廣信,士友嘖嘖以肥缺相慕,眼光如豆,世態類然。”
在這封信中,曾國藩提到陳源兗憑著個人氣節引人注意,胡詠芝憑著擅長交際露出不俗氣息,雖然二人才能出眾的途徑不同,但都沒有掩蓋鋒芒,都會招人忌恨的。
曾國藩認為,為人與書法有相通之處。書法有藏鋒之說,藏鋒收尾才能筆落驚鴻,寫出上乘的作品,做人也是如此。
《易經》上說:“君子藏器於身,待時而動。”這裏的“器”,便可引申為才華、實力。沒有才幹,想要有大作為,無疑是很困難的。但有了才幹,卻不加掩飾,鋒芒盡露,這些“鋒芒”或者“器”便如同帶刺的玫瑰,很可能觸痛別人的不平衡心理,於是,人們便會反擊,將其“鋒芒”拔掉,將其“器”繳械。
鋒芒不露講的就是一個“藏”字,僅這一個“藏”字,就包含著無窮意味。“藏”的目的,是不讓別人發現自己的長處,不引起別人的妒忌,更好地保護自身;是等待時機,在最有把握的時候出擊,令敵人大吃一驚,防不勝防。
古今多少人,他們目光短淺,急於求成。他們不願意放過任何可以表現的機會,一旦表現,則力求做到淋漓盡致,恨不得將心掏出來給別人看。殊不知,他們犯了激進的毛病,這樣做的結果隻能讓自己陷入被動。
如果彰顯自己的才華,不一定能夠得到別人賞識,有時候還會讓掌權者產生妒忌。如曹操妒楊修之才,煬帝妒薛道衡之才;如果自己無才,卻在大庭廣眾之下極力自我表現,無異於班門弄斧,拙笨之處暴露無遺,給別人留下可乘之機。
處世中,有人鋒芒畢露,有人藏鋒露拙。曾國藩則屬於後者,他雖有才幹,卻不輕易外露。畢竟,才華橫溢會遭人忌恨和打擊,最終導致事業上的失敗。正像他所說的:“處茲大亂未平之際,惟當藏身匿跡,不可稍露頭角於外,至要至要。”
四。以民為本,體恤民情
作為一個封建官僚,曾國藩有為統治階級籠絡人心的一麵,但是,他處處為農民的利益著想,與他以民為本的思想有著密切的淵源。
曾國藩認為,一個國家貧窮並不可怕,也不值得憂慮。但如果這個國家的民心渙散,社會風氣衰落敗壞,這個國家就成了一盤散沙,提不起也放不下,那就會任人欺淩擺布,這才是最值得人們擔憂的。可見,團聚民心有多麼重要。
從我國曆史朝代更替的長期發展曆程中,可以得出這樣一個規律:得民心者得天下。
唐太宗李世民也曾經說過:水能載舟,亦能覆舟。他把人民群眾和統治階級之間的關係比做水和舟的關係。民心的向背和得失可以決定一個朝代統治集團的興亡更迭。
由於曾國藩自己出身於湖南的一個普通的農戶人家,以他和湘鄉農村廣泛深刻的聯係,所以很了解農民的疾苦、願望、請求。
1851年,他向皇帝上了一份奏疏《備陳民間疾苦疏》,呈奏中,他提出民有三苦:
一是銀價太高,錢糧難交。在蘇州、鬆州、常州、鎮江、太湖等地錢糧過重,在全國罕見。百姓用辛苦耕作換來的糧米賣錢,而米價太賤,百姓抱怨;用銅錢交換銀兩,而銀價又太高,所以老百姓怨聲載道。
二是盜賊太多,良民難以安生。廬州、鳳陽、贛州一帶,自古就是盜賊密集的地方,盜賊在光天化日之下公開奸淫擄掠,綁架勒索,偷盜活動頻繁發生。老百姓把案子告到官府,官府派人去捕捉,由於事先並沒有貼出告示,等官兵到了,盜賊早已逃之夭夭。於是官府為了掩飾,便焚燒附近居民的民房,以顯示自己的威風,然後揚長而去。差役借機敲詐當事人的財物,滿載而歸。有時謊稱盜賊已死,而殺死冤囚以了結此案。盜賊由此越加肆無忌憚,橫行鄉裏,魚肉百姓,良民根本就沒有安穩日子可言。
三是冤案太多,百姓申冤難。地方官吏勾結權貴,貪贓枉法,胡作非為,混淆事實黑白,恣意冤枉好人,屈打成招,冤案迭起。
曾國藩向皇帝力陳這三項百姓的禍害,消除弊病是當務之急,尤其是盜賊太多,冤獄太多兩項,要求皇帝反複告誡外省,務必想出改變的辦法,嚴厲責令督撫。
曾國藩認為,治理政治,首要的便是愛民,要愛民最重要的是察舉官吏。察舉官吏最重要的在於知人,而知人必須慎於聽取言論。魏叔子認為孟子所講的是“仁術”,“術”字最耐人尋味。喜愛一個人而知其所短,厭惡一個人而知其所長,就是“術”字最好的最貼切的意義。又講遵守大道的就是君子,違反大道的就是小人。觀察一個人應當從他的行為上觀察,不在於虛假的名聲和言論,應當以提高自己的明識為先,訪察別人的言論在後。
曾國藩決然地提出要物色“忠勇”的人才“宏濟艱難”,這也是他渴望整頓吏治的治世之道的根本體現。他在1862年10月20日寫給朋友的信中說:“方今天下人事,似有剝極來複不可知。來示所指各端,理若可憑,而亂端環起,無一少餌,吏治日蔽,人心愈詐,又未始不疑侮禍之無期。而國藩涼德菲材,尤不足挽回厄運。曾於閏月十二疏請添派大臣德器遠勝不才者共扶危局,聖漠諄摯,渝以君臣交警,瀆詔感涕,益深抵懼。”在信中,他希望皇上能在危難之際,多多選拔德才俱備之人來共挽危局。
選取人才隻是整頓吏治的一個環節,另一方麵則是反腐倡廉,對現有的官員進行教育和改造。在1858年10月《給沈藻禎書》中,曾國藩明確提出了自己倡廉的主張:“翰臣方伯廉正之風,令人敬仰。身後蕭索,無以自庇,不特廉吏不可為,亦殊覺善不可為。其生平好學不倦,方欲立言以資後世。弟昨贈之百金,挽以聯雲:‘豫章平寇,桑棒保民,休訝書生立功,皆從廿年積累立德而出;翠竹淚斑,蒼梧魂返,莫疑命婦死烈,亦猶萬古臣子死忠死孝之常。登高之乎,亦頗有意。位在客卿,慮無應者,徒用累。’韓公有言:‘賢者恒無以自存,不賢者誌得意滿’。蓋自古而歎之也。”
1853年12月16日在給龍啟的信中,曾國藩不無憤慨地說:“二三十年來,士大夫習於優容苟安,昌為一種不白不黑、不痛不癢之風。凡有慷慨感激以鳴不平者,則相與議其後,認為是不更事、輕淺而好自見。曾國藩昔廁六曹,目擊此等風味,蓋以痛恨次骨。”
同年,曾國藩給張亮基的信中又說:“世事敗壞至此,為臣子者獨當物色一二忠厚之人,宏濟艱難,豈可使清濁混淆,是非顛倒,遂以忍默者為調停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