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年心下一動,愛八卦的天性讓她管不住口,“不知道徐婕妤來找娘娘做什麼?”
武珝卻笑,對著明亮燭火出了會神,嘴角一點若有若無笑容,“想來總是有原因的吧,”又拿起桌上那卷小冊,埋頭閱讀,“不過她來得也真是快就是了。”
最後一句說得著實是值得斟酌,素年細細咀嚼,試探道:“娘娘你多半是猜到她來意了的,對不對?”
武珝意味深長的笑了笑,既沒有承認,也沒有否認。
素年也是乖覺人,判斷情勢顯然是不當再發問,遂笑著說道:“娘娘要是沒有別的吩咐,奴婢就出門了。”
“去吧。”
這天夜間,素年帶著虎口偷生的小肥童子,甫自進正殿的小門,就碰到徐婕妤的近身宮女,神秘又殷情的詢問武娘娘精神可好,素年如實作答,來人甚是高興,塞給她一小包銀兩,囑咐素年,“我們婕妤娘娘一會兒也許會過偏殿探望武娘娘,所以稍後皇後若是找武娘娘,你務必要拖延片刻功夫才好。”
土豆好奇心起,險些就要脫口詢問原因,素年趕緊將她拉到身後,“曉得了。”
等來人走開,土豆圓溜溜的眼珠滿是疑惑,“素年姐姐,到底怎麼回事,徐婕妤娘娘做什麼要鬼祟的拜訪娘娘?”
素年掂量著沉甸甸的銀兩包,滿不在乎的說道:“管他那麼多,不知才是福氣,大人們的勾當複雜的很,我們這點點豬腦子哪裏能猜測得全,索性悶聲發大財吧。”
土豆似懂非懂哦了聲,想到另外一個迫在眉睫的問題,“萬一皇後娘娘當真找武娘娘,你要怎麼拖延?”
素年無可奈何的笑,“不知道啊,求菩薩保佑皇後不要找吧。”
上元放花燈原本是漢武帝為著敬奉道家天神中最尊貴的太一神而設,所以這一日釋家的眾菩薩都有空,又恰好聽到了素年的禱告,當即就成全了她:十六這夜過得風平浪靜,皇後和聖上都沒有找徐婕妤,也沒有找武娘娘。
到二半夜聖上終於盡興,眾班陪玩的舞娘樂師乃至陪樂的朝臣都已經累得連動一動最小的小手指頭的力氣都沒有,得知聖上準備繼續留住辰寧宮,也都沒有任何異議,隻巴不得早點回去鑽熱被窩,所以在這個時候,澤王的母親楊氏突然從最最角落的地方跳將出來,以聖上連續數日宿在辰寧宮,冷落別宮妃子,於宮規不合為由,要求聖上離開辰寧宮,遭到皇後拒絕,雙方免不得一番唇槍舌戰,眾人真是鬱悶幾死。
李治困得要命,不住的打哈欠,息事寧人的說道:“好了好了,楊妃說的也在理,朕最近寵幸皇後確實是有些過頭,今夜要不就宿楊妃處吧。”
楊氏大喜,急忙道:“臣妾恭迎聖駕。”
皇後氣得咬牙,“臣妾好歹是後宮之主,聖上此舉置臣妾顏麵於何處?”
李治苦笑,揉著脹痛的眉心,低聲下氣和皇後商量,“皇後,這要是換了其他宮妃,朕決計不會駁你的顏麵,實在因為楊妃與眾不同,先皇在世時候私下囑咐過我,楊妃的話,凡涉宮禁內務,任何時候都務必要聽從,朕也實在是沒有辦法。”
皇後心下一沉,“為什麼?”
李治唉聲歎氣,苦苦哀求道:“這話要扯起來就遠了,你先讓朕去楊妃處將養兩天,長了精神再和你細說,”又打了個哈欠,當真是困頓的快要翻倒的模樣,自言自語道,“朕真是不明白最近的精力都是從哪裏橫生出來的。。。。”
皇後臉色變了變,背心一陣陣發涼,下意識就想要趕快放聖上出辰寧宮,想到柳媽媽的吩咐,又隻得硬著頭皮阻攔,“不成,聖上不解釋清楚個中曲直,就是偏袒楊妃,臣妾這皇後也不必做了,直接讓給楊妃吧。”
柳媽媽在會昌寺解讀釋家的禁法,按照法典所記載,逆天求子最先決的條件,就是要讓聖上在辰寧宮連續留宿至少四十九個周天,采集他的精氣做元神,才能引上天的帝王星子落世,如今其人留宿前前後後加在才隻半個月不到,要是今夜去了楊妃那裏豈非是前功盡棄?
話一出口,眾人都是大驚失色,就有數人前前後後越席而出。
“皇後娘娘三思。”
“皇上三思。”
李治頭痛之極,苦惱的呻吟道:“皇後不要無理取鬧。”
楊氏卻冷笑,她的樣子生得甚是普通,五官搭配都嫌平淡,但一雙精光明目犀利清冷,配上麵無表情的臉和下垂的嘴唇,說不出有多麼震懾人。
“皇上春秋正盛,娘娘也正當韶華,以臣妾淺見,實在沒有必要執著這一日半日的光景不是麼?”
李治連忙附和,“是啊是啊,最多不過明日朕還來辰寧宮就是了。”
皇後急道:“聖上,那不一樣。”
楊氏抓住她這話頭,“有什麼不一樣的?”
皇後登時語塞,她原本也就不是雅善信口雌黃的人,此際眾目睽睽之下,越發的說不出話,打了半天腹稿才囁噓說道:“聖上業已習慣在辰寧宮留宿,臣妾是怕楊妃處不慣他。。。。”
理由出口連自己都覺著單薄,訕訕的住了聲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