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聖上宣布結束上元花燈夜宴,素年揉著酸澀的眼睛,拉著同樣懨懨渴睡的土豆,正準備要回偏殿倒頭大睡,不提防斜裏殺出個楊妃,指責聖上過度寵幸皇後,而聖上居然也唯唯諾諾,半句話都不敢頂撞,惹得皇後勃然大怒,兩廂竟當著一眾百官朝臣舞娘樂師的麵爭吵起來,到最後楊妃爆破一句,說有人指稱皇後正在行巫蠱求子,聖上為此須得連宿辰寧宮四十九個周天,假使皇後不允聖上今夜離開辰寧宮,那就證明其人所言屬實。
此言一出,大殿上登時鴉雀無聲,安靜得一根針掉在地上都能聽到。
行巫蠱,那是何等可怕的罪狀,驍勇如皇後其人,扣了這頂大帽,也不敢再多聲張。
而聖上幹笑了兩聲,居然也沒替皇後辯解兩句,老老實實的就跟著楊妃走了。
盡管楊妃沒有出示任何證據。
這真是素年進宮以來所見識過的最離奇最不可思議的事,為此她甚至一度以為是自己眼花看錯,及至清醒過來,趕緊背上早已睡得一塌糊塗的小肥童子,一路飛奔回偏殿找武珝彙報。
十四歲的小少女滿心以為,武娘娘聽聞這件事,必定也會驚訝莫名,可是她沒想到,武珝聽完她添油加醋的彙報,卻連眉毛都沒動一動,照舊懶懶靠在鋪著厚厚狐裘的軟椅上,抱著暖爐,手上也還是先前素年出門時候那卷書冊,看得津津有味,竟似連詢問兩句的打算都沒有,實在敵不過素年眼巴巴的張望,才勉為其難的回複了一句,“是吧?”
素年石化了。
以她的經驗,每當武珝爆出是吧二字的時候,就表示事情是在她的掌控當中,或者,根本就是照著她的安排在發展。
可是這也太不可思議了,武娘娘今天一整天都在偏殿養神,除了徐婕妤,沒有見過任何外人,十四十五兩日在正殿陪著聖上發癲,也都是但笑不語,惜言如金,而席間眾人,除了皇後和聖上偶爾關懷她隻言片語,其他人等基本沒有誰主動搭理過她,至於該時坐在最最角落的楊妃,則根本連眼角的餘光都不屑得掃到她。
猶記得宮人私下議論過,說武娘娘剛剛從感業寺進宮的當日,楊妃就曾到聖上跟前進言,說她身為先皇宮人,雖然懷了龍胎,到底於德行有虧,實在要接進宮也隻合放到掖庭冷宮豢養,不當住辰寧宮。
楊妃對武娘娘的蔑視可見一斑。
不過,楊妃蔑視武娘娘,又並非是因為她是淑妃一黨,事實上,楊妃蔑視宮中所有人,從不與人交好,除了華春殿的徐婕妤,據說這還是因為徐婕妤那位賢妃姐姐徐惠和楊妃的姐姐從前有舊,她愛屋及烏所致。
便是如此,武娘娘她是怎麼策動楊妃暗杠皇後的?另外她又是怎麼料到聖上必定會跟從楊妃駁皇後顏麵的?
素年一肚子的疑問,卻又不敢貿然發問,耐著性子脫掉土豆的棉衣棉褲還有小棉鞋,塞到床榻內用錦被蓋好,摸到她臉頰濕漉漉的,順手用衣袖擦幹,等小孩發出均勻的鼾聲,這才賠笑問道:“娘娘不覺得事情蹊蹺麼?楊妃平素多麼謹慎的人,今次到底是哪根筋搭錯,居然當著群臣的麵暗諷皇後獨霸聖上,甚至還指稱她行巫蠱,而聖上又是基於何種想法,居然也對楊妃信從三分?不瞞娘娘說,奴婢眼下真是一腦門子的霧水,無論如何也想不出答案。”
武珝隻是笑,放下手上卷冊,望著旁邊紫玉小桌上放著的燭台出神,此時堪堪已經四更,明燭燃燒大半,她先前看書看得著迷,忘記修剪燈芯,結果燈芯燒焦的地方縮成一團,壓住了火苗,發出“啵”的一聲,四散炸開,使得整間屋子光影晃動,像是屋外有人在奔跑。
素年沒來由的背後冒起寒意,什麼叫做鬼影瞳瞳?
兩滴燭油濺落到武珝雪白溫潤的手上,“哎呀。。。。”
素年慌忙撲上前想要拉過武珝手背探視,“娘娘燙傷了?”
武珝卻笑,將燙傷的手背收回去,“不礙事。”
順手拿過旁邊的剪子,湊到燭火跟前,挑剪燒焦的燈芯,她的動作極小心、極仔細,仿佛是生怕驚擾了亮光,變出什麼古怪的影子來,白蘭花般的五指受了燭火的輝襯,越發顯得晶瑩如玉。
“其實也沒什麼奇怪的,楊妃之所以敢對抗皇後,而聖上之所以要跟從她,不外是因為她的來曆和其他妃嬪不同罷了。”
素年摒住呼吸,又是興奮又是緊張,她的判斷是對的,今夜發生的事,是武娘娘預先計算好的,但她究竟是如何達成計劃?為什麼自己日夜跟著她,卻半點也沒有察覺到她在設局?
素年定了定神,笑著說道:“奴婢洗耳恭聽。”
不要緊,她會和盤托出的。
誰讓她現在空有智謀卻沒有跑腿的人了,再好的計劃,沒有得力的人幫助實施,都是徒勞無功,而不了解內情的實施者又是盲目的,很難實現預期的效果。
“楊妃是什麼來曆?”
武珝輕輕撫摸小桌上卷冊,出了會神,說道:“素年,你聽說過雲州伏留族人麼?”
素年茫然的搖頭,頗是有些羞愧的說道:“奴婢從小在長安長大,家裏是開飯館的,眼界實在有限。”
武珝輕笑,幽幽的說道:“雲州伏留族人,據說是天行者和人交好生出的後裔,族中女性大多具有通神的能力,可以窺測天機,因而世代引得王侯權貴覬覦,被殺戮和逮捕的不在少數,到前隋朝的時候最後一個伏留族人夏雩氏被前隋朝文皇帝楊堅所擒獲,傳聞她道出前隋氣數隻得二十年,又不肯出拯救之策,激怒了文皇帝,以至於受戮。”
素年道:“所以伏留族人因此就滅絕了?”
武珝笑道:“不的,夏雩氏另有兩子留存,前隋文皇帝楊堅的皇後獨孤氏非常善妒,不許他納妾,夏雩氏是唯一得到獨孤後許可納的一名側室,彼時楊堅尚未篡奪周朝天下,夏雩氏的兩子長到十幾歲上,楊堅篡了宇文氏的天下,建立大隋國,夏雩氏因為推算隋楊氣數不長又不肯道破補救的天機,被獨孤後所殺,她的兩個兒子由獨孤後撫養成人,獨孤後的初衷原本是想拿二子來窺探天機之用,卻發現伏留族隻有成年女性才有通神之力,男性都是平常人,於是獨孤後在兩子年十四和十五的弱冠年紀,又給他們婚配了兩名宗室女子,祈求生女。
三五年中,兩子先後生下兩女,但還沒等到兩女成年,楊家的氣數就盡了,高祖皇帝取代楊氏坐了天下,夏雩氏兩子先後被高祖皇帝所殺,留下的兩女幾經輾轉,最後落到了時任秦王的太宗皇帝手上,其中長子所生的楊氏堪堪十一歲,三年後成為太宗皇帝的側室,太宗皇帝登基後受封婕妤,傳說她繼承了夏雩氏的通天神能,能勘測天機,可比美司天監的李淳風大人,但她生性卻很慎言。。。”
素年心念轉動,笑著說道:“估計也就是傳聞罷了,那位楊婕妤若果真是慎言之人,又怎麼會幾次三番向太宗皇帝進言要殺掉娘娘?”
武珝心頭大是舒服,麵上卻不見得色,接口說道:“夏雩氏次子所生的楊氏彼時才隻五歲上,因為和太宗皇帝第九子,也就是當今的聖上同年,於是就分去做了他的近身侍女,成年以後得到寵幸,生下一子,就是澤王,那小孩生下來,太宗皇帝還曾帶著楊婕妤親往探視過,當中也不知道兩位楊氏都和太宗皇帝說過何種故事,總之從那以後太宗皇帝就囑咐聖上,日後宮闈內務,楊氏不言還罷,假使有言,毋須聽從。”
素年恍然大悟,“原來是這樣,難怪聖上會給楊妃牽著鼻子走,原來是有太宗皇帝的明訓在前的緣故,”卻又疑惑,“不過奴婢還是不明白,楊妃雖然性情高傲,倒也真是個謹言人,甚少與人衝突,不要說皇後,就連後宮的普通婕妤才人一般都不得罪,今天怎麼會恁大膽,居然在朝臣跟前掃皇後顏麵?”
武珝笑了笑,“那當然是有原因的。”
素年幹笑道:“該不會是皇後真的在行巫蠱而楊妃手上握有實證吧?”
武珝卻又不急著解釋,隻慢吞吞從身旁的紫玉小桌下拿起一隻小木盒子,把桌上那卷看了一晚上的書冊放進木盒子內,仔細封存妥當,又拿一塊藍綢緞包裹好,結成個活結,輕輕拍了拍,“也許。”
素年狐疑的眨眨眼,察覺武珝對那卷冊似是眷戀之極,頗是有些後悔先前數次目光掃過卷冊都不曾仔細留意,隻依稀覺著字體娟秀細小,像是女子手筆,但具體都寫了什麼內容,卻是半點印象都沒有。
武珝懶懶打了個哈欠,夜色越來越淺淡,窗紙越來越白,“快要天亮了。”
素年哦了聲,兩隻眼珠盯著武珝包好的藍綢緞包,賊心不死的努力回想,卻發現一夜不曾合眼,腦子裏脹脹的,木木的,似乎連轉不轉了,倒騰半天依舊是一片空白,隻得厚著臉皮訕訕的笑道:“娘娘您就明示吧,奴婢蠢材的很,實在不懂中間的玄機,偏又好奇的要死,不整明白原因總是不甘心,要不,您給一點提示?”
武珝卻笑,五指在藍綢緞包上來回摩挲,她的手指修長瑩白,圓潤勻稱,襯著藍緞子的底色,有一種說不出的驚人美態,皎如明月的眸子流光滿溢,蘊藉的盡是風情難掩的光華,“我給你提示,誰給我提示呢?”驀的眉心微蹙,晶亮淚珠滾落綢緞包上,“一個男人,他明明對一個女人心軟,卻偏又不告訴她。。。。”
那淚珠在綢緞包上迅速的暈開,眨眼之間已經辨認不出,素年隻當是自己看錯,也不敢出聲安慰,隻得束手束腳的立在當場,像隻木偶人一般。
雖然隻有一滴淚,但是素年看得出,武娘娘是出自真心。
這時土豆突然插了一句,“娘娘藍綢緞包裏藏著的那卷書冊,是湖州徐惠的諫言輯錄吧?”
素年呆住,下意識轉過身,就見先前明明睡成一團小棉花的土豆不知道是什麼時候醒了,小小頭顱趴在枕上,長長的睫毛下,一雙黑沉沉的眼如星如晶,望著武珝,眨也不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