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時屋內亮起了一簇火苗。

沈明?酥一愣,回過?頭,便?看到張家公子提著一盞油燈朝著地上的人走了過?來。

他沒睡?

沈明?酥仔細打探了一番他的臉,奈何油燈的光線有限,張家公子蹲在那?人跟前,抓住了他的衣襟,推搡著質問道:“為什麼要害我爹?”

沈明?酥心頭的那?絲懷疑瞬間蕩然無存。

想必是張大爺這幾日?的反常,張公子也發現了,今夜故意留在這兒守著。

地上的人腳踝被火鉗砸中,動彈不?動,眉目疼得扭曲,再被張家公子一陣搖晃,人都要暈了,一把扯下了麵?上的黑紗,“我,是我,李衝,張,張公子你先鬆手”

沈明?酥認得這張臉。

同村的李家人,胡人之一,來青州的時間比張大爺晚很不?多,五年前德州被大鄴收入囊中,才逃到了青州安家。

張家公子鬆了手,表情驚愕,“怎麼是你?”旋即一腔怒意,又推搡了他一掌,“你為何要害我父親?”

李衝依舊捂住腳踝,目光卻看向了一邊的沈明?酥,神色慌亂又絕望,“張大爺,咱們逃不?掉的,天女來了,天神震怒,咱們都得受罰,你背叛了天神,天神要降罪與你,但天女如今給了你機會贖罪,隻?要你重新選擇,天女便?能赦免你的親人”

沈明?酥愣了愣,隨後跪在地上,一副感激涕零的模樣?,壓著聲音一句一句地道:“感謝天女,感謝天女!”

張家公子則是滿臉驚愕,“你要把父親帶到哪兒去?”一手抓住李衝不?放,“什麼天女,我父親在大鄴生活了二十幾年,好不?容易安定下來,早就?不?是胡人了。”

李衝見他如此?,似乎也想到了自己剛娶進門的媳婦,肚子裏的孩子才三個月,一時之間熱淚盈眶,似乎回答不?上來他這個問題,隻?喃喃地道:“都逃不?掉的,都逃不?掉的張大爺跟我走吧,再不?走來不?及了,今夜會有天火降臨”

沈明?酥一怔。

天火?

“好,我跟你走”沈明?酥去扶李衝。

張家公子緊緊地抓住了她的胳膊,“父親既然要去,我便?一道,若是父親選擇了天女,我又豈能苟且偷生,留在世上。”

他說得真誠,又死死拽住沈明?酥不?放,沈明?酥再一次想去掏袖筒裏的藥粉。

張家公子又轉頭看向李衝,“李公子,要麼你給我一個說法,什麼是天火。要麼你把我也帶走,我不?可能讓父親一人跟你走。”

李衝神色遲疑,當真斟酌了一陣。

今夜自己被張家公子擒住,確實難以脫身,天色不?早了,不?能再耽擱下去,不?僅張家,還有其他人戶今晚都得去赴約,且天女說過?,人越多越好,便?道:“既如此?,就?一起吧,至於天女留不?留你,得先問問她”

路上李衝的腳一瘸一拐,走的並?不?快。

張家大公子一手提著燈籠,一手扶住沈明?酥不?鬆,不?緊不?慢地跟在他身後。

沈明?酥以往從不?知道,張家公子竟然有這麼一片孝心,奈何身份擺在那?裏,也隻?能忍著。

出去時,村口上已有人在候著。

都是一個村子的人,也都是胡人,對方在看到張大爺和張公子後,並?沒有訝異,個個埋頭沉默著跟在李衝身後。

像李衝這樣?的人,每個村子都有,隻?見茫茫雪地裏,不?斷有人走了出來,手裏提著燈火,朝著前麵?的大路靠近。

沈明?酥大抵猜出來了天女的這一場陰謀。

先是以‘冬熊’找上了像李衝這樣?,心中對天神的敬畏尚未退卻之人,作為第?一波線人,之後再有這些線人,去找餘下還不?願意清醒的胡人,送出‘索命黃紙’。

今日?行動,應該是人數集結的差不?多了。

夜裏雪花亂飛,路上的積雪沒入了小腿,一行人隻?跟著最前麵?的那?盞燈籠往前,不?知道到底要去哪兒。

張家公子忍不?住,問李衝:“咱們去哪兒?”

李衝沒答,“到了就?知道了。”

張家公子閉了嘴,跟著一行人繼續往前。

人數也越來越多,沈明?酥留意了一圈,來的人她大多都認識,即便?不?是一個村的,因她白金娘子的身份,多少都被請去看過?家裏的牲畜。

雪夜裏行走,手裏即便?有燈籠,也隻?能瞧清腳下的一塊,分不?清方向。

行走了大約半個時辰,前麵?的人才慢慢地停下來了,沈明?酥抬起頭,看向前方不?遠處傳來的燈火,隱約認出了這條路。

糧倉,前麵?是整個青州的糧倉。

不?僅是青州。

所有運往德州的糧草都得在此?地周轉。

沈明?酥臉色一變,心頭突突直跳,正欲往前,胳膊忽然被旁邊的張家公子拉住,還沒等?她回過?神來,隊伍中一瞬唱起了歌聲。

胡人的歌。

似乎是胡人從小便?習會的一首歌,每個人都會唱,從前方傳到隊伍後方,就?連身邊的李衝也跟著唱了起來。

沈明?酥不?過?是個冒牌貨,自然不?會。

歌聲越來越大,越發激昂,李衝的臉上也慢慢地出現了激憤之色,臉龐上竟流出了兩行淚來。

家國,家國,家國尚在,豈能在敵國的土地上繁衍。

他同叛徒有何區別。

他竟然背叛了自己的天神,拋棄了家國。

歌聲一起,胡人的情緒很快達到了頂峰,每個人都在用著自己最大的聲音高歌。

糧倉外迅速亮起了火把,侍衛大聲嗬斥。

“後退!”

“所有人後退!”

可惜那?些聲音,均被高昂的歌聲淹沒,沒人聽得到。

情緒正高漲之時,隊伍後方忽然一陣馬蹄聲傳來,下一刻無數道羽箭帶著火光,劃破了漆黑的長夜,直朝著青州的糧倉射去。

糧倉的位置,霎時成了一片火海。

門前一片兵荒馬亂。

沈明?酥心下一沉,回過?頭。

身後的雪底下,數百騎蜂擁而至,高舉手中火把,最前麵?的乃一位姑娘,頭戴花環,穿絡縫紅袍,腰懸玉佩,腳蹬絡縫烏靴,白紗遮麵?,身下的坐騎並?非是馬,而是一頭青牛。

身旁的胡人百姓高呼了起來。

“是天女!”

“天女!”

“天女來了”

前方糧倉的侍衛,拿著盾和長矛驅趕,人群忽然騷動起來,往天女的方向退去。

沈明?酥被身後的人一擠,往前栽去,張家公子手上一用力,及時把她拽到了胸前。一隻?胳膊擋在外,另一隻?則圈在了她的腰上。

張家公子本?就?比張大爺的個兒高,如今被他一摟,她整個人被他抱在了懷裏。

這姿勢,怎麼也不?像是兒子對父親該有的動作。

沈明?酥怔然,仰頭往後一望,‘張家公子’目光正盯著前方,頭壓下來,沒再裝了,在她耳畔低聲道:“是我。”

聽到熟悉的聲音,沈明?酥怔住,說不?上來是什麼感覺,先前張家公子的舉止,如同一幅幅刺目的畫麵?,來回在腦子裏閃爍跳躍。

沈明?酥深吸一口氣,及時掐斷,不?敢多想。

適才心頭那?股隱隱的不?安,倒是莫名穩了下來。

兩人被人群推著往前,本?就?行走在隊伍中間,適才往糧倉的方向看不?到前方,如今又往後退,同樣?看不?到最前麵?的情況。

很快路又被堵住,前方的人腳步忽然停下來,後麵?的人來不?及收,很多都撞到了人身上。雪地又滑,不?斷有人摔倒,一人撲倒在了腳前,沈明?酥下意識扶了一把。

“謝謝。”是一位姑娘。

待她站起身,頭上的鬥篷搭在了腦後,沈明?酥才看清了對方的臉,竟是顧家小娘子。

沈明?酥一愣。

倒沒想到她也是胡人。

愣神的功夫,青牛上的‘天女’已經開始說話?,說的是胡語,聲音清晰婉轉,銀鈴般悅耳,卻又不?失氣勢。

如今胡人新的單於姓蕭,家族中並?沒有公主。此?時的‘天女’,應是哈齊家族的那?位前公主。

沈明?酥一句都聽不?懂。

身後的人忽然府下頭來,唇瓣幾乎是擦著她的耳朵,壓著聲音,一句一句地替她譯了出來,“天神震怒,今夜降天火懲罰惡人。”

低沉聲音落在耳邊,帶了些磁啞,聽得人心頭驀然一顫。耳朵瞬間燙了起來,半邊身子都麻了一般,沈明?酥想躲開,又生生地忍住了。

封重彥停頓了片刻,語氣不?徐不?疾,繼續道:“爾等?皆為天神之子,今夜便?為天神而戰。”

第 95 章

第九十五章

“為天神而戰!”

“為天神而戰!”

呼聲震動了半邊天, 聽到消息秦智頭一個趕到,一頭是一片火海的糧倉,一頭是作亂的胡人。

秦智罵了一聲娘, 先派人滅火。

想去追殺放火的‘天女’,抬頭一看,千名胡人堵在了巷子內, 已成了天女的盾牌。

秦智好久沒見過這等場麵了。

雖說是胡人,但都是手無寸鐵的百姓,大?鄴明文規定, 胡人隻要?落了戶,便是大?鄴的子民。他總不能當真把長矛刺進他們的身體。

殺不了,隻能趕。

秦智的人往外?擠, 那頭受了天女鼓舞的人, 往後退,中間的人就像是一塊燒餅, 被兩邊不斷地擠壓。

沈明酥很快感覺到了壓迫,盡管封重彥為她撐開了擠壓過來?的人群, 但她的後背還是緊貼上了封重彥的胸膛。

封重彥撐著手肘,始終讓周圍的人與她保持了一段距離。

旁邊的喘氣聲越來?越重,耳邊漸漸地傳來?了慘叫聲。

“別?擠了!往前走!”

“前麵走不了!往後退!”

“退不了!後麵更?擠”

“別?擠了,死人了!死人了”

後方的‘天女’,還在往糧倉的方向放箭。

周圍的歌聲沒了, 巷子裏?慢慢地變成了百姓的慘叫聲, 燈籠的零星光亮也斷斷續續地滅去。

沈明酥心頭不免生寒。

千人高?歌的‘天女’, 今夜竟是要?讓這?一千名百姓陪葬。

嗜著子民之血的天神, 算哪門子的神。

另一波擁擠再次衝過來?時,封重彥一雙手忽然摟住了沈明酥的腰, 往上一托,道:“先出?去。”

沈明酥被拖起來?,瞬間感覺空氣舒暢了許多,放眼一望,底下的一條巷子全是密密麻麻的百姓。

再這?麼擠一下,今夜都會死在這?兒。

沈明酥看了一下底下的封重彥。

封重彥仰著頭,火光照在他臉上,那張臉似乎永遠都是這?般鎮定,知道她在想什麼,微微揚唇,柔聲同她道:“無礙,我很快出?來?。”

沈明酥倒是相?信他有這?個本?事,沒再耽擱,腳尖一點,踩著一人的肩膀,衝一旁黑暗的雪地裏?,喊出?了一聲,“伯鷹!”

高?牆之外?瞬間衝出?了三頭狼。

秦智此時已經察覺到了不對,正猶豫要?不要?退,忽然聽到一道雪狼的叫聲,“嗷嗚——”

嚎叫聲高?昂綿長,透著一股威武,從漫天帶著火光的羽箭下穿破,秦智一怔,抬起頭,羽箭的火光映紅了半邊天,三頭雪狼,躍上了一旁巷子的高?牆上,跟在前麵一人身後,衝著對麵的‘天女’疾馳而去。

三匹狼,還能是誰

秦智臉色一變,忙外?後撤,急聲吼道,“退!後退!快退!”

侍衛潮水般往後撤退。

外?圍的百姓見到侍衛手裏?的長矛,麵露怯意,並不敢靠近。

知道封大?人可能還在人群中,秦智情急之下大?聲道:“所有將士聽令,手裏?的長矛放下。”

將士陸續地放下了武器。

秦智又同跟前的百姓高?聲道:“所有百姓往前來?,我乃青州指揮使?秦智,我以軍令保證,不會傷害你們!”

百姓終於慢慢地往前挪動。

後方的人群絲毫不知情,‘天女’還在不斷地射箭,壓著人群往糧倉的地方擠去,前麵的百姓來?不及撤退,中間的人依舊被擠壓,越來?越多的人被夾在中間,臉色蒼白,斷了呼吸

沈明酥從袖筒內掏出?了那把閑置了五年的彎刀,一人三狼,迎著火光往前,目光緊緊地盯著‘天女’身後的旗幟。

旗幟是映著一副放大?的圖騰。

五年前來?青州的頭一日,她便見過這?樣的圖騰。

在傷父王的那把劍柄上。

老?頭子說,出?征當日父王換上了戎裝,才接到昌都傳來?的消息,得知太子妃殺了趙帝後,隻呆呆地問了一句,“阿嫣呢。”

阿嫣乃太子妃的乳名,兩人從小青梅竹馬長大?,感情深厚,太子時常以‘阿嫣’相?稱,眾人皆知他問的是誰。

昌都報信的人跪在地上,“回殿下,太子妃自盡,歿了。”

話音剛落,他便從馬背上栽了下來?。

即便如?此,還是堅持上了戰場,戰場上他被哈齊一劍穿透肩胛,生生用自己的身體卡住了那把劍,最後砍下了對方的頭顱

肩胛上的那把劍也被帶了回來?,作為戰利品,和哈齊的頭顱一道,懸掛在了營帳外?,那把劍的劍柄上便刻著天女騎著青牛的圖騰。

隻是他並沒有打算繼續討伐,也沒打算活下去

“伯鷹說你喜歡珠子,父王收集了十顆東珠給你,隻可惜,父王沒看到你戴上,也沒能護住你。”

她啞聲道:“對不起。”

“十錦不用道歉,你沒有對不起任何人,是父王愧對了你,愧對你們母子三人。”

“你母妃怕黑父王很抱歉,你姓什麼沒關係,好好活著。”

沈明酥目光堅定地看著對麵的圖騰,火光映入了她的眸子內,與裏?麵的一抹冰雪相?應,清冷與灼熱融在一處,把那雙眸子襯得愈發淩厲,如?同一把剛出?鞘的利刃。

她姓什麼?

身上流著的血脈,早就注定了。

老?頭子說,“殿下,你逃避不了,你不是能拋下一切的人。”從她選擇自盡的那一刻起,便能看出?她不是一個能置身事外?的人。

風雪割在臉上,陣陣生疼,沈明酥手握彎刀,從牆頭上利落地躍下,擋在了百姓身前,仰頭看著騎在青牛背上的‘天女’。

三匹雪狼緊緊地護在她左右。

‘天女’坐在青牛的背上,比她高?出?許多,適才早就聽到了狼叫聲,如?今看著她身旁的三匹雪狼,目光在他身上打探了一圈,有些意外?,挑目問她:“你是誰?”

沈明酥沒答,回頭對身後的百姓高?聲道:“所有人都別?動,後麵有人已被擠死。”

這?一塊的百姓,還沉浸在‘天女’現身的激動之中,陡然聽到此話,個個都愣了愣,再往身後一望,終於察覺出?了不對。

“怎麼回事?”

“不知道”

“你是大?鄴人?”‘天女’沒理會跟前的騷動,用純正的大?鄴話問她。

很快有百姓認出?了她,“張大?爺?”可聲音卻不對。

也有人認出?了她的狼,“這?不是白金娘子的狼嗎。”

“對。”沈明酥回答了天女,“不僅是我,身後的這?些人如?今都是大?鄴子民。”

此言一出?,跟前馬背上的一排胡人,一陣交頭接耳,嘰裏?咕嚕了一會兒,放聲大?笑,看著她的目光無不諷刺。

‘天女’戴著麵紗,雖看不清她臉上的神色,但也感覺到她眼裏?的怔愣和傲慢。

看著沈明酥問道:“你沒聽到剛才的歌聲?他們是天神與天女的後裔,是我草原的雄鷹,永生效忠於天神。”

沈明酥腳步不動,給身後的百姓爭取更?多撤退的時間,仰起頭淡然地道:“曾經是,但你們的天神和天女並沒有能力?保護他們,他們不得不背井離鄉,到我大?鄴尋求庇佑。天女不僅不覺得羞恥,還要?對他們趕盡殺絕。這?樣既沒能力?,又無好生之德的天神,不配擁有子民的愛戴。”

等前排的譯官譯完她的話,馬背上的胡人皆變了臉色。

天女似乎也被刺激到了,坐下的青牛往前踏出?了幾步,湊近沈明酥,再次問她:“你是誰?”

“大?鄴人。”沈明酥道。

‘天女’目光露出?些許睥睨,掃了一眼她跟前的三匹雪狼,這?些年她對青州了若指掌,但凡有點名氣的人,都認識,端詳了一陣,問道:“你會易容?”

沈明酥沒答。

天女並沒有將她放在眼裏?,不過一個獸醫罷了,坐下的青牛往前逼進,馬蹄往前而來?,沈明酥立在那紋絲不動。

三隻雪狼跟著她仰目,虎視眈眈。

聽到沈明酥說身後有人被擠死後,百姓往後撤退的速度明顯慢了,開始猶豫不覺。

天女看著逐漸慌亂的胡人百姓,臉色變了變,揚聲道:“大?鄴大?限將至,天神的子民,不必畏懼。”

說完忽然舉起了手裏?的一塊羅盤,對著一眾胡人百姓道:“大?鄴災星複活,亡國?之兆再現,趙家?新帝將在不久後斃命。”

最短的胡人,也在大?鄴生活了兩三年,自然了解過大?鄴的皇室。

如?今的皇帝乃趙家?唯一的後人,也是當初的雙生子之一。

長公主的故事,茶樓裏?每天一個版本?,眾人都聽過。

有人驚道:“長公主沒死?”

“竟然是真的”

“陛下不是已經批過命了嗎,長公主命格並無煞氣”

但同樣,天神的羅盤從來?不會說謊,片刻後有人喊出?,“長公主複活了,天災便又來?了。”

“天神要?發怒了!”

天女滿意地看著再次往後退去的人群,步步緊逼,“大?鄴人罪孽深重,天罰已現,今夜天神降災,大?鄴即將迎來?災難,青州糧倉已燒,天神的鐵騎很快便會越過北河,踏平大?鄴的領土,推到他們的宮殿,殺光天狼。”

“殺光天狼。”

“殺光天狼!”

馬背上的怒吼聲衝破耳膜,羽箭一支接著一支地朝著夜空射去。

青牛停在後方,‘天女’沒再動,馬匹的前蹄對著沈明酥壓下的瞬間,沈明酥躍身而起,手中的彎刀朝著馬背上的胡人刺去。

三頭雪狼,跟著她凶猛撲上。

秦智看了一眼頭頂不斷飛來?的羽箭,再看著因火勢不敢再往前來?的百姓,焦頭爛額,匆忙點了幾名身手好的士兵,躍上了巷子兩邊的牆頭,快速往後方衝去。

才到半路,便被帶著火油的羽箭攔住了去路。

羽箭不斷地落在人群中。

百姓本?就疏散不開,看到從天落下來?的羽箭,頓時受驚,尖叫著四竄,卻尤如?關在籠子裏?的困獸,四麵都是人,怎麼也逃不出?去,反而越來?越擁擠。

整條巷子,霎時成了人間地獄。

秦智眼皮一跳,咬牙罵道:“去他娘的天女,他媽的比惡魔還邪。”埋頭避開羽箭,衝向前方。

見羽箭落在了人群中,後排的百姓終於回過了神,不再往前擠了,可跟前的馬蹄不停地逼近,不得不退。情急之下,竟個個都往沈明酥身後躲。

沈明酥所占的位置,並沒有往後挪動半寸,手中的彎刀尚在滴著血,目光涼涼地注視著跟前靠近的馬匹。

胡人似乎看出?了她難對付,不再輕敵,馬蹄一仰,筆直朝著她衝了過來?。

一粒寒雪落在眼皮上,沈明酥眸子動也不動,十指緩緩地鬆開,再慢慢地握住了刀柄,正要?衝出?去,一隻手輕輕地落在了她手腕上,將她往後一拽,同時兩把彎刀甩出?,斬斷了夜空裏?的雪瓣,一刀劃破了跟前的馬蹄,一刀劃在了馬背的人脖子上。

馬匹和人同時重重地栽在了地上。

封重彥將沈明酥護在了身後,握了一下她的手,“阿錦,退後。”

喬陽後腳落下。

沈明酥抬頭看了封重彥一眼,除了臉色有些蒼白,似乎並沒有大?礙,鬆了一口氣,退至後方的人群前,沒再動。

秦智的人馬被羽箭截在了後方,隻有封重彥和喬陽。

兩人曾被上千禁軍圍堵了一夜,這?等場麵應付起來?並不在話下,同樣也截住了往前靠近的胡人馬匹。

糧倉已經徹底燒了起來?。

青州的糧倉一毀,德州便徹底斷了糧草,等到天神的大?軍踏平德州,跨過北河,丟失了幾十年的青州就該回到天神的懷抱。

目的達到,‘天女’不再戀戰。

拿著腰間的葫蘆,放在嘴邊一吹,轉過身正要?撤退,忽然一道白色的人影如?同鬼魅一般,從後方的黑夜中穿梭而來?,還沒等天女反應,那人已將她從青牛上拽下,單手掐住了她脖子,托著她在雪地裏?滑行了好一段,才在雪地裏?停下。

打鬥聲瞬間安靜了下來?。

胡人手執長刀,圍著那人一陣怒吼,卻不敢輕舉妄動。

“你剛才說什麼。”那人一身白衣,融入雪地裏?,似乎並不在乎跟前的戰況,雙目通紅,隻看著被她掐住的天女,顫聲問道:“她還活著?”

天女被他忽然勒住脖子,早已喘不過氣,哪裏?還能說出?話。

“你說啊,她還活著,她在哪兒!”那人見她半天沒回答,如?同瘋癲了一般,手上的力?氣更?重,狠狠地掐住了她脖子,推搡著她,“你怎麼不說話,我讓你說話你告訴我,她在哪兒,你告訴我啊!”

第 96 章

第九十六章

雪地裏的人神色激動, 聲音一聲高過一聲,舉止瘋癲。

沈明酥一眼就認了出來。

是淩墨塵。

本以為那些都是傳聞,他身上有毒, 且以?封重彥的手段,宮變之後,他不可能還活著, 沒料到他竟當真活著。

封重彥沒殺他?他身上的毒好了??

沈明酥正疑惑,垂在一側的手被人緊緊一握,轉過頭, 封重彥也正看著雪地裏的人。

眼?見人要被他掐死了?,胡人再?也沒忍住,手中的長刀刺過去, 淩墨塵看了?也看, 手一揚,衣袖掃著積雪帶出了?數枚銀針, 見血封喉。

淩墨塵似乎也意識到自己掐得太重,對方不可能回?答他, 手陡然鬆開?,沒等‘天女’喘過氣,又揪住了?她?的衣襟,“你說啊!”

‘天女’麵上的麵紗被他這番推搡,早就掉下來, 一張美?麗的麵孔, 像極了?開?在草原上的一朵明豔花兒, 此時卻被掐成了?青紫, 張著嘴努力喘氣,驚恐地看著跟前麵容猙獰的陌生男子, 完全不知道他是誰。

緩了?一陣,勉強開?口,“天神”

淩墨塵極為不耐煩,咆哮道:“我問你她?在哪兒!”

沈明酥怕他當真把人掐死了?,她?還有話?要問,抬步上前,才?走了?一步,手便被封重彥拖住拽了?回?來,偏頭看向?了?喬陽。

喬陽會意,揚聲道:“淩公子,人別捏死了?,還有用。”

淩墨塵轉過頭,認出了?喬陽,臉上的那抹瘋癲慢慢地平靜了?下來,往他周圍掃了?一圈,沒看到封重彥,問道:“封狗呢。”

喬陽臉色一瞬發黑。

還未來得及發作,淩墨塵似乎想到了?什麼,眸子一亮,一把扔了?手裏的‘天女’,衝到喬陽跟前,“封重彥是不是找到了?她?,她?在哪兒?”

喬陽暗道:遠在天邊,近在眼?前,就是不告訴你。

神色冷靜鎮定,“沒找到,不知道。”

沒了?羽箭的火光,淩墨塵的身影隱在黑暗之中,眸子裏的光亮也隨之暗淡。

喬陽也有五年沒見過他了?。

身板子硬朗了?許多,但見其?神色和舉止,倒與傳聞中沒什麼區別。

瘋了?。

沒找到?

不可能,胡人擅長問天,羅盤一向?不會有問題。

淩墨塵又才?想起被他扔掉的‘天女’,回?過頭欲再?拎人,天女早已?爬起來,翻身上了?馬背。

淩墨塵眸色一寒,還未來得及動?手,身後忽然傳來一道低沉的聲音:“伯鷹,拖過來。”

話?音一落,一匹雪狼瞬間從身後竄出,猶如?一頭凶猛的獵豹,高高躍起,撲在了?‘天女’的馬背上,咬住了?她?一條腿。

比起他淩墨塵的瘋癲,有過之無不及。

其?餘兩匹狼緊隨其?後,同時撲向?了?護著‘天女’的胡軍身上,‘伯鷹’很快托著人叼到了?封重彥和沈明酥跟前,仰著頭等誇。

封重彥伸手摸了?一下‘伯鷹’的頭。

雪狼似乎很滿意,仰頭又長嚎了?一聲,“嗷嗚——”

喬陽上前擒人,長刀逼在了?‘天女’的脖子上,逼著胡人往後撤退,“退開?!再?退!”

淩墨塵一動?不動?,目光看向?了?那三匹狼和它們身後的‘村夫’。

‘村夫’並沒有看他,高大?的身子擋住了?身後的一位‘老頭子。’把那人遮擋得嚴嚴實實。

這樣凶猛的雪狼,一匹都少見,何?況三匹。

淩墨塵目光落在他臉上,正欲細細打探,喬陽擒著‘天女’,往他跟前一晃,擋住了?他的視線,問他:“淩公子怎麼來了?青州。”

“這話?該我問你,你們怎麼來了?青州?”淩墨塵神色正常了?許多,仍不死心,“封重彥呢,這麼熱鬧的場合,糧倉都燒起來了?,他沒來?”

“你以?為主子像你這麼閑?淩公子要想找人,要不去昌都?”喬陽臉不紅心不跳,手裏的刀子也沒有鬆懈半分,一麵逼著胡人往外退,一麵應付他。

當初主子與他淩墨塵簽下了?約定,不動?他的人馬,但他淩墨塵此生不能再?踏入昌都半步。

淩墨塵一笑,問他:“真不在?”

喬陽斬釘截鐵,“不在。”

淩墨塵沒再?問,但也沒走,並肩與他往前,一襲白衣,像是一個局外人一般,在一團戰火中悠閑踱步,與當下的緊張氣氛完全不符。

喬陽見他還跟著自己,深吸一口氣,問道:“淩公子找主子有事?”

“沒事就不能找他?”

喬陽似是掙紮了?良久,道:“在州府,主子染了?風寒,身子未好,淩公子說話?客氣些。”

淩墨塵朝他看去,喬陽那張臉沒有半點破綻。

“糧草早走水路運去了?德州,青州的糧倉本就是空的,淩公子再?慢點,可就追不上主子了?。”喬陽丟下一句,押著‘天女’繼續往前。

淩墨塵的腳步果真慢了?下來。

身後的‘農夫’與他擦肩而過。

‘天女’被擒,羽箭也停了?,秦智領著人馬匆匆趕到,心頭著急,沒功夫去看人,徑直追上前來。

‘張大?爺’和‘張家公子。’正在他軍營內,此時的張家公子是誰,自然清楚,秦智走過來,對著‘張家公子’抱拳行禮,“大?人,末將來晚了?。”

喬陽:

封重彥:“”

喬陽就差一腳踹過去。

秦智見封重彥不出聲,又道:“餘下的交給末將,大?人先帶”

喬陽眼?皮子一跳,及時打斷,“還愣著幹什麼呢,胳膊都舉麻了?,還不過來搭把手。”

秦智回?過神,早就受了?一肚子氣,提刀往前,粗聲道:“留兩人疏散百姓,其?餘的給我殺,斷胳膊斷腿無所謂,留一口氣在。”

秦智和喬陽在前麵開?道,封重彥走得緩慢。

淩墨塵兩步跟上前,瞅了?一眼?他的裝扮,不細看,還真看不出來,笑了?笑,“好久不見,封大?人竟有了?如?此雅興。”

被揭穿,封重彥也沒必要再?裝,聲音冷漠,“你來幹什麼?”

“找人。”淩墨塵絲毫不避諱。

五年了?。

最初他偷偷地找,一年過去,兩年過去還沒見到人,哪裏還顧得上遮遮掩掩,就差把大?鄴翻個底朝天

如?今所有人都知道他在找人,沒什麼好隱藏,也沒什麼好丟人。

封重彥餘光輕輕瞥了?一眼?身後,沈明酥並沒跟上來,同兩名侍衛留在身後正在疏散百姓。

“找到了??”封重彥問。

淩墨塵滿腹疑問,被他這一句全堵了?回?去,神色頓了?頓,一聲笑出來,“沒,封大?人呢?”

封重彥不太想與他聊起此事,沒出聲,以?淡然的神色告訴他,沒有。

當年那場大?火,兩人的狼狽模樣,彼此都見證過。

封重彥往火海裏撲,被喬陽抱住,沒撲成。

但他撲進去了?,雖也被馮肅及時拽了?出來,但他親眼?看到了?那張床上壓根兒就沒人。

火不可能燒得那麼快。

五年來,他一直堅信她?還活著。

他尋了?五年,青州並非沒有來過,但沒有找到半點痕跡,大?鄴二十七洲,包括德州,他都找遍了?,整整五年,但凡關於她?的傳言,無論真假,都會第一時間趕過去。

幾日前,同說‘天女’問天,大?鄴長公主還活著。

他馬不停蹄地趕過來,以?至於見到‘天女’時一激動?,當場發了?一場瘋。

如?今見到封重彥,更加堅定了?那份傳聞,淩墨塵握了?握還在顫抖的手,適才?確實有些太激動?了?。

比起審問‘天女’,眼?下封重彥才?是他要找的人,“聽說封大?人這幾年身子一直不好,今日一見,倒不似傳聞那般,氣色挺好。”

封重彥不答。

腳步走得更慢,三隻雪狼沒跟上來。

淩墨塵也察覺到了?,回?過頭看了?過去。

封重彥喚道:“伯鷹。”

雪狼回?頭朝他望來,淩墨塵早就注意到了?三匹狼非同尋常,聽聞名字後,愈發覺得有趣,“封大?人挺有意思,養狼還用上了?自己的名字。”

封重彥不搭腔,趕人道:“我這兒沒有你想要的消息,此地也並非你該來之處,還請淩公子早些離開?。”

五年前,前朝太子周元璟攜前朝人馬攻入宮殿,逼死趙帝,眼?見就要拿回?自己的江山了?,卻被封重彥鎮壓,最後兵敗於宣門前。

太子在青州臨時登基,江山依舊在趙家人手裏。

成王敗寇,趙家理應殺了?周家太子,不該留其?性命,但新?帝仁慈,不顧眾臣勸阻,不僅赦免了?周家太子,還依舊保留了?他國師的職位。

周家太子受了?不小的打擊,再?見新?帝的寬仁,徹底地放棄了?複業之心,解散了?昔日的部下,忽然不知所蹤。

直到後來,有人見他一直在找長公主,才?知道了?當年的真相。

而隱藏在暗處的那一段三角之戀,也被爆了?出來。

一時之間,關於國師淩墨塵,丞相封重彥,長公主沈明酥三人之間的愛恨情仇,傳得沸沸揚揚。

各類版本都有。

傳言長公主還是沈娘子時,淩墨塵便對其?一見鍾情,不顧封丞相和沈娘子有婚約在前,橫刀奪愛,將其?藏在了?自己的仙丹閣。

沈娘子被淩國師的風姿折服,一時移情別戀,一度要與封丞相退婚。

奪妻之恨,怎能容忍,封丞相震怒,兩人因此水火不容。

這一段三角之戀最後以?長公主和淩墨塵的身份齊齊暴露而告終,兩個相愛之人,原來隔著血海深仇,誰不傷心。

長公主轉頭嫁給了?封重彥。

淩墨塵逼宮上門。

眼?見自己家人慘死,家國命在旦夕,長公主選擇了?以?身殉國。

長公主一死,淩墨塵才?知道失去愛人的痛苦,萬分後悔,徹底崩潰,傳言那日,他跪在雪地裏,手執長劍放在自己的脖子上,逼著他的人馬撤退。

最終他選擇了?要美?人,不要江山。

可惜一切都晚了?。

這些年圍繞三人的故事,總有談論不完的話?題,越是淒美?,越讓人感歎。

有人說長公主愛的人一直都是封重彥,根本沒愛過淩墨塵,接近他不過是想殺了?他。

但無可厚非,無論是一國丞相封重彥,還是前朝太子淩墨塵,兩人都深愛著長公主。

一個臥病半年,再?也不續弦。

一個發瘋似的,到處找人。

此時兩位被世人杜撰得水火不容的‘情敵’,卻並沒有他們想象中一見麵就要弄死對方的激烈畫麵。

淩墨塵麵色平靜,看上去反而像是許久沒見的好友,被封重彥出言驅趕,並沒有要離開?的意思,與他套起了?近乎,“好久沒見,敘敘舊。”

封重彥毫不領情,“我與你無話?可說。”

淩墨塵也不惱,目光看向?那位被三頭狼護在中間的‘老頭子’,如?一塊狗皮膏藥,“那我就等到封大?人有話?可說之時。”

封重彥臉色難看至極。

第 97 章

第九十七章

前?麵喬陽和秦智壓著餘下的胡人撤退, 騰出了空間,沈明酥留在後方,一同?疏散百姓, 沒功夫理會身後相繼投來的兩道目光。

雪狼‘伯鷹’即便是被封重彥喚了一聲,也隻是給了他一個眼神,依舊守在沈明酥身旁, 寸步不離。

很顯然,她才是三匹狼的主人。

見過?三?匹狼的凶猛,周圍的百姓都有些害怕, 不敢靠近,沈明酥伸手摸了一下其中一匹雪狼的頭,“趴下, 別亂動?。”

聲音平靜淡然, 被周圍的戰火喧嚷聲一陣淹沒,聽不真切, 也辨別不出,但絕非是她此時所裝扮的‘老頭子?’聲音。

是一道女聲。

三?匹雪狼聞言乖乖地趴在了她腳邊。

耳邊的喧囂消失了一瞬, 淩墨塵緊緊地盯著那道背影,隻覺心口?“咚咚——”幾聲跳動?,越來越快,風雪掃起了他的衣袍,有火星撲到了眼前?, 他立在那悍然不動?, 甚至忘記了眨眼。

是你嗎?

迎麵竄出來的百姓撞到了他胳膊, 他沒出聲, 腳步也沒挪開,由著那些人不斷地撞過?來。

外層的人散開後, 後麵的一批人終於有了喘氣的機會,能動?的人被驅散開,很快露出了中間被擠壓的一堆人牆。

人與人黏在了一起,侍衛拉都拉不動?。

呼救聲和慘叫充斥在黑夜中,慘不忍睹。

所有人都被跟前?的慘狀震住,封重彥沒再管淩墨塵是不是會懷疑,徑直往後走?去,立在了沈明酥身側。

不遠處糧倉的火還在燒,火光映著跟前?百姓痛苦的麵容,再無適才高歌時的激昂憤然,隻餘下了恐懼和絕望。

每個人都在掙紮地往外逃,想要活下去。

這才是為人的本性。

他們?所敬仰的‘天神’在這一刻並不存在。

今夜‘天女’的計劃已經?成功,燒了青州糧倉,讓那些‘背叛’她的人,受到了懲罰,死在了大鄴的土地上。

‘張大爺’若是今夜在此,大抵也死了。

沈明酥一動?不動?。

身後喬陽已逼著‘天女’的人馬挪出了巷子?,吳文敬帶著人方風風火火趕到,生平頭一回見過?這樣的場景,驚得說不出話來,抬頭往周圍看了一圈,隻認識跟前?的三?匹狼,並不認識封重彥和沈明酥,高聲問前?麵的侍衛:“封大人呢?”

話音剛落,身後忽然一人出聲:“救人。”

陡然聽到熟悉的聲音,吳文敬愣了愣,回頭驚愕地看向‘張家公子?’,目光觸碰到一雙清冷的瞳仁時,頓時醒悟,“大人。”

再看了一眼他身旁的‘張大爺’,不用想都知道是誰,“大人和白金娘子?先撤離,餘下的交給屬下”

說完也沒耽擱,轉頭便上前?,“幾人去後方,從兩頭散,別硬拉,拉不動?的一塊兒?抬過?來,沒受傷的百姓,隻要能動?,趕緊走?,不要圍在這兒?”

支援的人來了,沈明酥沒再留。

轉過?身往前?,同?封重彥並肩一道從淩墨塵身旁走?過?,神色平靜,從始至終沒去看他一眼。

三?匹狼緊跟在她身後。

擦身而過?的瞬間,淩墨塵下意?識屏住了呼吸,竟有那麼一刻不敢去看,待人走?過?去,視線才緩緩轉過?,看到的還是一道背影。

誰能想到他找了五年?的人,隻要是關於她的風吹草動?,他都不會過?錯,人人都以為他瘋了,臨到頭了,最有希望的一次,卻?忽然害怕了。

甚至沒有勇氣去分辨那張臉,到底是不是她。

身影消失在了人群內,淩墨塵才回過?神,手垂在身側,一雙腿不覺已僵硬,提步跟上前?,一直跟到了州府門外,被守門的侍衛攔在了外麵。

淩墨塵望了一眼剛進去的兩人,衝那侍衛一笑,“沒長眼神?看不出來我?與封大人相熟?”

沒想到侍衛一臉防備地看著他,“大人適才說,不能讓你進。”

淩墨塵:“”

‘天女’被擒,餘下的胡軍很快被秦智的人馬堵在了巷子?裏,一番絞殺,百餘人馬,隻留下了十幾個活口?,同?‘天女’一道,被押送到了州府地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