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11 章
第一百一十二章
封國公十幾歲時便上戰場, 前後隨過順景帝和固安帝,兩位皇帝親征,立下了汗馬功勞, 當得上一代名將?。
如今去世了,卻被大雪封在了德州,遺體都不能立馬運回昌都, 不免讓人覺得淒涼。
不知道路什麼時候通,沈明酥跟著踏雪軍一道去了城門外。
雪崩的當日,沈明酥去瞧了一眼, 確實如秦智所說,山體坍塌了三裏?,如今再來瞧, 山道幾乎塌了一半。
半個月來大雪不停, 挖的速度遠遠沒有塌得快,侍衛們?個個都脫下了夾襖, 一身輕裝,埋在雪堆裏?奮戰。
封重彥也在。
一身藍青色圓領長袍, 沒披大氅,手裏?握著一把鏟子,在鏟雪。
沈明酥沒過去,看著那名踏雪軍走到了他跟前,跪下行禮, 隔得太遠, 峽穀裏?有風聲, 她聽不見, 但知道他說了些什麼。
良久過去,封重彥立在那, 手裏?的鏟子抵在地?上,似乎沒有什麼反應。
踏雪軍還在他跟前跪著。
若上回收到封胥的來信,封重彥即刻起身去德州,還能見到封國公最後一麵,如今說什麼都為時已晚。
見那邊遲遲沒有動?靜,沈明酥知道他難以接受,提步往前走去。
今日雪停,日頭從陰雲中鑽了出來,太過於微弱,照在人身上,半點溫度都沒,被鏟過的山路,已經鋪好了木頭,沈明酥踩著一根根的木塊,緩緩往前。
為預防頭頂上的積雪再坍塌,靠山的一邊,以麻繩編製成了網子,固定?在了木釘上,若是有積雪落下來,不至於砸到人身上。
兩日了,沒有坍塌的痕跡。
沈明酥聽到耳邊傳來隱隱隆隆之聲時,沒反應過來那是什麼。
距離兩丈之時,對麵的封重彥忽然抬頭望了一眼後麵的山頭,麵上的神色遽然一變,恐懼地?衝她大吼,“退後!!”聲音吼得嘶啞,彷佛破了一般。
沈明酥一愣,終於意識到適才耳邊的聲音是什麼了,臉色一變,轉身便往後撤。
還是沒來得及。
崩塌的白雪如巨浪砸了過來,一陣地?動?山搖,什麼也看不到,身子裹在了雪堆裏?,伸手去抓,抓不到任何東西,隻能隨著下墜的雪海來回翻滾。
出城的馬匹不夠,福安和薑雲冉都沒來。
卷走的隻有沈明酥。
秦智反應過來,腦袋都炸開了!一聲“救人!”喊了一半,便見一人跟著跳了下來。
比喬陽還快。
是封大人。
“他娘的!”秦智腿都軟了,看著底下如海浪一般翻滾的雪沫子,隨著喬陽一道往下滑,嚇得哭了出來,邊滑邊罵道,“狗日的老子爺,瞎了你的狗眼,看清楚是誰了嗎,你也敢卷,老子跟你拚了!”
霞雲山底下是一條河流,此時已凍了三尺深,這般被雪砸下去,不是被雪裏?麵的石頭撞死,便是被摔死。
沈明酥知道後果是什麼,大雪當頭砸下的瞬間?,她幾乎喘不過氣,腦袋暈厥了一陣,身子直往下墜去,渾渾噩噩地?掏出了袖筒內的彎刀,奮力往石壁上刺去。
雪太厚,刺不進。
一下不成,兩下、三下,一麵往下墜,一麵繼續往山崖上刺,同時另一隻手,試圖攀住山上的岩石,可衝力太大,一切都是徒勞無功,忽然一人從旁邊的雪堆裏?落下,經過她的瞬間?,一雙胳膊快速地?抱住了她的腰,重量壓下來,她手裏?的刀子終於碰到了山壁。
熟悉的冷梅香氣入鼻,被冰雪一融,比以往任何一回都要濃烈。
她知道是誰。
沒想到他也跳了下來,封國公剛去,他是有多想不開,才會往下跳。
眼下沒有多餘的功夫讓她去想別的,手裏?的彎刀死死地?卡在了山崖上,鋪天蓋地?的積雪不斷地?衝在她頭頂上,一張嘴便會進口?,呼吸逐漸困難,正要抬手去抹臉上的冰雪,一隻手忽然按住了她的後腦勺,她被迫的貼在了他胸前,額頭與他的胸膛之間?騰出了一個可以呼吸的間?隙。
彎刀刮在石壁上,不斷發出了刺耳的聲音。
終於卡到了一個縫隙,兩人下墜的身體總算停了下來,沈明酥伸腳去踩,想找一個可以落腳的岩石,這一踩,心涼了半截。
底下是懸崖冰河。
還沒好想應對之策,“嘣——”一聲,那把他曾經送給她的鎢鋼彎刀,終究還是斷了,身子急速往下墜去。雪花四散,裹著風聲“嗚嗚——”撲在耳邊,腰間?的那隻手緊緊地?抱著她,另一隻手則圈住了她的頭。
落地?前,底下的冰層,像是被什麼東西破開,沈明酥並沒有感覺到想象中的皮開肉綻,輕微的刺疼後,便是徹骨的寒涼,河水瞬間?灌入耳鼻。
腰間?的那隻手忽然將?她往上一拖,破出了水麵,迷迷糊糊聽到了岸上急切的聲音:“快!拉人!”
“我下去,繩子拉好!”
“放”
被積雪從山路上砸下來,再被冰涼的河水一刺激,到底是眼前一黑,沒了意識。
—
醒來時,屋裏?已點了油燈。
屋內安靜,昏黃的光暈鋪滿了屋子,薑雲冉正坐在床邊,不眨眼地?盯著,見她醒了,長鬆了一口?氣,“嫂子嚇死我了”
驚嚇的不隻是她,整個知州這一日誰不驚心動?魄。
尤其是霞雲山親眼看到雪崩的人,嚇得半天都沒回過神,秦智和喬陽將?人從冰窟窿裏?拖出來,聽說上馬背時,都是被人推上去的。
回來換了衣裳後,便在門外蹲著,腿軟,站不起來。
“人呢?”沈明酥撐著起身,一動?,身上好幾處傷口?撕扯著疼,應是滾下山時被石頭撞到的。
“嫂子身上還有傷,先躺著,別動?。”薑雲冉又?把她按回了床上,輕聲道:“嫂子是問?兄長吧?放心,封大人也回來了,大夫剛出來,雖說比嫂子傷得嚴重,但無性命之憂。”
說著忍不住感歎:“嫂子和兄長這回是福大命大,等回了昌都後,寺廟裏?的菩薩我熟,多買些香火,咱們?把願給還了。”
沈明酥聽她說人都回來了,緩了口?氣,問?:“傷得有多重?”
她記得落下去後,底下的冰層並沒有完全破開,封重彥鬆來了她頭頂的手,似是拿彎刀刺中了冰層,隱約聽到了一道骨折的聲音,不確定?是他的手還是腳。
瞞也瞞不住,薑雲冉埋頭道:“大人的一條腿骨折了。”怕她擔心,忙又?道:“大夫已經接上了,療養一段日子便能痊愈。”
他有雲骨在身,即便是骨頭碎成了渣,也能重塑,沈明酥倒是不擔心。
想問?薑雲冉雪路的情況,她估計也不知道,身上不過幾處輕傷,並不礙事,堅持著起來,讓薑雲冉喚了秦智進來。
秦智今日同喬陽一道滾下雪山救人,同樣也帶了傷,人救上來才察覺自己的胳膊肘脫了臼,進來時還綁著白紗和夾板。
見她醒了,秦智雙膝跪在地?上,堂堂七尺男兒,戰場殺敵沒有見他流半滴淚,今日看到兩位主?子滾下了山崖,竟急得大哭了出來,此時還沒緩過神,滿懷愧疚地?道:“屬下失職,沒能護好長公主?殿下,請殿下贖罪。”
先是胡人作亂,青州糧倉被燒,再是雪災,兩位主?子要是有個什麼三長兩短,不用陛下翻山過來砍他腦袋,他自己都會動?手。
“將?軍起來。”誰能料到還會有雪崩,是她自己沒有防備之心,一堆人為了救她,吃了不少苦,沈明酥從床上起身,讓秦智坐。
薑雲冉忙將?鬥篷披在她身上。
沈明酥手受了傷抬不起來,便也由著她幫忙穿好,抬頭看向隻坐了椅子一角巴掌大的地?方?的秦智,問?:“秦將?軍,雪路情況如何?”
秦智知道她擔心,回複道:“殿下放心,今日那一塌,倒是塌出了山上另外一條路,不出兩日,便能與允州前來的支援會麵。”
到時,陛下也該進青州了。
沈明酥長舒了一口?氣,“安全為主?,雪沒落了,日頭一照,最容易雪崩。”
“好,屬下定?會叮囑底下的人。”
“封國公”沈明酥頓了頓,靈柩既要從青州過,最好先運過來,德州戰亂,封胥怕是騰不出手,派青州的人過去迎靈柩最合適。
一代名將?,殺敵無數,歸了天,後事不能含糊。
原本還不確定?封重彥會不會去德州,如今一場意外折了腿,八成是去不了了,沈明酥同秦智道:“勞煩將?軍和吳知州,去找幾個懂籌辦葬禮的人,與德州的人一道過去,將?靈柩接過來。”
在戰場上的人,隨時做好了就地?埋骨,哪裏?懂什麼葬禮,之前順景帝和固安帝駕崩後,一切都是封國公在籌辦。
如今,一時半會兒還真就找不出來能籌辦葬禮的人。
秦智皺了皺眉,正絞盡腦計,一旁的薑雲冉猶豫了片刻後,開口?道:“要不,我去試試?”
沈明酥一愣,看向她。
薑雲冉便道:“之前祖父去世時,祖母哭得肝腸寸斷,府上的事情都是母親一手操辦,我跟在她身旁,多少學了一些。”被跟前兩人驚愕的目光一望,又?有些不太好意思,聲音低了許多,“應,應該能應付。”
這話委實謙虛了,自從她與封家許了親事後,為了將?來不給薑家人丟臉,祖母特意讓她曆練。從十二歲起,府上隻有要紅白事,她都逃不過。
一回生二回熟,家裏?死了兩三個親人後,她便出師了。
沈明酥的身份曝光後,眾人也都知道了薑雲冉的身份。
起初封二公子底下的一幫子兵將?還曾調侃,說二少奶奶就是一條魚,從盤子裏?跳進了鍋裏?,怎麼也沒能逃過封二公子手裏?的鍋鏟。
薑雲冉聽到後還氣了一場,紅著臉道:“誰是你們?二少奶奶了!”
她逃婚的事,眾所周知,本以為她會躲著二公子不見,沒成想,倒是主?動?提出了要去。
她是封家的兒媳婦,此趟前去,比任何人都適合,秦智頭一個讚成,“二少奶奶既然會,何須再找人,正好,此趟也能見到咱們?封二將?軍。”
薑雲冉笑得僵硬。
她曾嫌棄封二公子是個武夫,到了青州後,見識過了胡人作亂,知道這些兵將?守護的是什麼,心頭那點嫌棄便隨之淡去。
但若說就此改變主?意,好好做她的封家二奶奶,她又?不甘心。
為何不甘心,具體說不清楚。
可一想到什麼三頭六臂,力大無窮,她便覺得還是人各有誌,這世上自有喜歡英雄的姑娘,她沒出息,喜歡的是書生。
這一趟過去,還真沒想過會與封家二公子碰麵,隻是她身份在此,一日不和離,她便一日是封家的兒媳婦,公公走了,她不能不管。
見到了也好,正好同他提一提和離之事。
同她相處了這麼久,沈明酥對她多少了解一些,她說會,那八成就會,說不會,就算是按著她腦袋,手把手教?也不會。
比如說煮麵。
她頭一回遇到比她還不會做飯的人。
沈明酥問?她:“當真願意去?”
薑雲冉點頭,大事麵前倒是一點都不含糊,“國公爺乃振國大將?,如今歸了天,總不能讓其英魂流落在外,我懂引魂,應該去。”
事不宜遲,不能再耽擱,秦智當下便帶著薑雲冉下去收拾。
躺久了,一時半會兒沒有困意,沈明酥起身打開門,看向對麵燃著燈火的屋子,裹了一下身上的鬥篷,終究還是提步走了過去。
大夫在外間?隨時候著,屋內隻剩下喬陽和福安在伺候,聽到腳步聲,兩人回頭,見是她,行了一禮後,識趣地?退到了一邊。
沈明酥立在床側,封重彥還沒醒,除了兩條被白紗捆住的腿,臉上也有好幾處擦傷,臉色比起在青州初見那日還要蒼白。
沈明酥皺了皺眉。
福安主?動?稟報道:“主?子的一條腿被石頭碰傷,見了骨,又?跌在了冰麵上,當場骨折,大夫剛處理?好,應該快醒了,少奶奶坐會兒吧。”
福安給她搬了一張木墩,奉上了茶,見她坐在了床邊後,便拉著喬陽守去了門邊。
身旁沒人了,沈明酥才看向他的右腿,此時也看不出來什麼,被白紗包裹得嚴實,一片血跡斑斑。
這一幕莫名熟悉,像極了十年前他初到沈家時。
聽薑雲冉說,兩人從城外回來,已有兩三個時辰了,既有雲骨塑骨,不應該如此嚴重。
“醒了?”耳側忽然一聲。
沈明酥轉過頭,封重彥睜開了眼睛,問?她:“傷勢如何?”剛醒來聲音疲憊又?嘶啞。
能從雪崩中活下來,不是她福大命大,是因為他救了她。
兩人從那晚吵架後,再也沒有說過話,像是怕她再刺他一刀,他躲得極好,沈明酥搖頭,“沒你嚴重。”
“沒事,很快就好。”
第 112 章
第一百一十二章
喬陽和福安都在外麵候著, 沒人伺候,沈明酥問他:“要喝水嗎。”
封重彥搖頭,“不用。”
沈明酥還是起身替他去倒了一杯茶水, 端到了跟前,想要放下茶盞伸手去扶他,封重彥沒讓她扶, 自己試著起身,可才動了一下,額頭便生了一層冷汗, 臉色蒼白如雪,最後還是無力地躺在了床上。
若此時還說他有雲骨護體,沈明酥怎麼也不會相信, 輕聲道?:“雲骨重塑筋骨隻需要一個時辰, 封大人身上的雲骨還在嗎?”
封重彥等那一陣暈厥的疼痛過去後?,才道?:“身子太差, 雲骨用久了,也不管用了。”
沈明酥沒去信他的鬼話, 直接問:“雲骨去哪兒了?”
封重彥沉默。
沈明酥立在他床前,俯首看著他愈發慘白的臉色,又道?:“給?淩墨塵了?”
封重彥還是不說話。
不用再問,沈明酥知道?自己猜對?了。
所?以?,淩墨塵能活下來, 根本?就?沒有什麼靈藥, 而是封重彥將身上那塊雲骨給?了他。
難怪, 從來青州後?, 他便一直咳嗽,反倒是之前的病秧子淩墨塵, 生龍活虎。
沈明酥立在那,一聲不吭,她不知道?該說什麼,因那東西?原本?就?不是她的,也不是封重彥的,如今不知道?是不是叫物歸原主。
見她不出聲,封重彥笑了笑,輕聲道?:“阿錦,誰也不欠。”
不是他的東西?,他不要。
他還給?他,她便再也不欠任何人了。
她可以?毫無?牽絆地活著,做回她自己,做回曾經的阿錦。
是他逼著她學會兒隱忍,學會兒如何將苦楚埋在心裏,便該還給?她一個不欠任何人的底氣。
“多謝阿錦當年救了我,救命之恩,我封重彥無?以?為報,阿錦說得沒錯,我已經有了今日的地位,應該滿足。”他早該同?她說這番話了,但一直沒有勇氣,到底還是存了幾分?僥幸,認為他們之間或許還有回旋的餘地,可如今,他這副模樣,又如何能配得上她。
她有更遠的路要走。
封重彥微微轉過頭,低聲道?:“你要的東西?,我已經寫好給?了福安,你找他拿,過兩日陛下就?來了,你同?陛下回昌都,好好做你的長公主。”
她是長公主,喜歡誰,將來便和誰在一起。
他聲音沙啞,兩句話,已經讓他出了一聲的虛汗,說到最後?已經沒了力?氣,啞聲道?:“阿錦也病著,不必來看我,早些回去歇息吧。”
油燈裏的火焰無?聲地跳躍,良久都沒聽?到聲音,沈明酥轉過頭,才見他閉著眼,又暈了過去。
沈明酥垂目看了一眼手中涼去的茶水,呆愣了片刻後?,並沒走,繼續坐在了那張木墩上,安靜地坐著。
濃濃的藥味彌漫在屋內,鼻尖的那抹冷梅香再也聞不到。
四處漸漸靜下來,落了二十多日的雪,今日終於?停了,封住的路也快挖通,青州得救了。
沈明酥抬眸看向沉睡中的人,輕聲問:“封重彥,你也想留在青州,是嗎。”
耳邊依舊一片安靜,沒有人回答她。
一滴淚溢出眼眶,“啪嗒”落下,砸在了她握住茶盞的手背上,沈明酥睜大眼睛,茫然地看著,半晌後?,唇瓣輕啟,道?:“封重彥,也多謝你的救命之恩。”
說完起身,輕輕地放下了茶盞。
今夜的雲層散去,窗外似乎還能看到幾顆星辰,她腳步很輕,到了門口,福安和喬陽才察覺。
兩人也沒問她。
待她腳步跨出去了,福安才忽然叫住了她,“長公主殿下。”
不是少奶奶。
沈明酥回頭。
福安跪在她跟前,“奴才知道?,殿下心裏如今許是已經沒有了主子,可主子,主子他不能沒了長公主。”
那日他都聽?到了。
“主子說得不對?,他說長公主‘死’了後?,他照樣活得好好的,那話都是他騙人的,他活得一點都不好,還,還曾一度不想再活下去。”
福安沒去看沈明酥的臉,在人前主子乃人人敬畏的權臣,一言一行都不能有半點差錯,他的能言善辯隻用在了朝堂上,從未在長公主麵前替自己申辯過半分?。
他愛長公主,不想讓她再為難,受半點傷害,有些話他永遠都不會說出來。
福安埋頭道?:“他身上的雲骨早就?沒了,殿下‘死’後?,他痛不欲生,卻強撐著身子站起來,替陛下掃除了異黨,在陛下坐上皇位後?,他便沒了求生的欲望,讓奴才找來了淩墨塵,讓淩墨塵答應,有生之年,再也不能傷害趙家任何人,永不踏入昌都。”
“代價便是,他挖出了雲骨,還給?了他。他說,周家的東西?他還了,餘下的便是淩墨塵欠殿下您的了。”
那夜他問少奶奶剜骨疼嗎,可他自己也曾剜過,深知其中滋味,又怎麼不知道?。
他的心本?就?受了損,雲骨一剜,身體承受不住,躺在床上半年,期間曾沒了活著的欲望。
若非陛下找上門來,同?他道?:“大人,還請幫朕找回十錦妹妹。”,他怕是就?那樣睡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