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南京夢魘(2)(1 / 3)

通往挹江門的路上,市民越聚越多,哭聲和喊聲連成一片。在挹江門一時無法洞開之際,包括第83軍第156師師長李江在內的不少人,都選擇了攀緣城牆,結繩而下。

後來挹江門終於打開,隨即發生慘劇:擁過去的軍民達到數萬人,而且還在不斷增加,一時間發生了人踩人的混亂場麵,在光華門阻擊日軍的教導總隊團長謝承瑞,拖著受傷之軀也來到這裏,在混亂中被人擠倒在地,最後竟被後麵擁上來的人群蹬踩而死!

謝承瑞從炮兵專科學校到兵工大學,又在法國係統地學習了軍事,是當時難得的人才。後來有一次,有人對桂永清說:你們教導總隊出身的將士都是一流的軍事人才。桂黯然回答:一流的都在南京殉國了,現在剩下的都是二流的,包括我在內。那人問:誰是一流的?桂回答:謝承瑞。

軍民都往下關去。這時候,下關江邊有多少船呢?

按很多人的說法,此時江邊看不到船。這也比較誇張。如果一條船也沒有的話,脫險的那部分將領和士兵又是怎麼走的呢(南京突圍後,作戰科長譚道平負責統計脫險士兵數量,各地共收容44,000多人,除從正麵突圍的兩支廣東部隊和教導總隊馬威龍第3旅外,大多數仍是渡江脫險的),不可能全靠浮木登上對岸。

日軍圍城前,下關本來停有兩艘大型火輪(每艘可運送800人),但唐生智嚷嚷著要死守南京,所以他下令把這兩艘船趕往上遊武漢了。據宋希濂的回憶,1937年12月12日夜,下關江邊隻有四五艘小型火輪,其中司令部掌握一艘,俞濟時的第74軍掌握一艘。下關到燕子磯一段的江邊,則有兩百多條民船,外加最多3艘小火輪,掌握在第36師手裏。

小火輪就那幾艘,民船雖然有一些,但搭載人員有限,而且速度慢,在江兩邊往返的話,耗時自然就要長,加上不少民船到對岸後就不再返回,所以也就成了“一次性用品”。更要命的是,這個時候,江北岸胡宗南的部隊還沒接到南京突圍的命令,不許對岸的人過來,甚至一度槍擊渡江者。這是當初唐生智下的命令。說到這個老唐,如果當初他有個周全計劃,不把兩艘大型火輪(過江運一趟來回45分鍾)趕走,那麼從12月12日下午5點以後,到第二天7點天亮前,足足有14個小時的時間,可以算一算能運送多少軍民!

但這所有的一切,僅僅是“如果”,曆史恰恰不相信“如果”。

第一時間安全渡過長江的部隊,除了一直在江邊防守又掌握渡船的宋希濂第36師外,就是王耀武的第51師和馮聖法的第58師。

由於船隻不夠用,更多的士兵和市民隻能望江興歎。情急之下,有的人四處尋找木料編筏子,但筏子剛投進江裏,就有一群人跳上去,很多筏子到不了對岸就沉了;有的人抱著木頭直接跳進冬天的長江,最終被急流吞沒;有的人則蹲在木盆中,隨著江水無望地漂流。

很多人在焦急中沿江往下遊燕子磯方向逃去;有的則奔往上遊上新河方向;更多的婦孺老弱以及傷兵跺腳捶胸,不知如何是好。

在城垣上受傷昏迷的邱維達被部下用擔架抬到江邊,王耀武派來的人正在四處尋找,最後終於發現邱維達,緊急把他送上小火輪!

當初,第88師殘部從雨花台撤下來後,由於進不了中華門,副旅長廖齡奇隻好帶人往江邊退,反倒因禍得福,在渡江時占了先機,奇跡般地過了江。後來,留在城裏的旅長吳求劍和師參謀長張柏亭也脫險了,但師長孫元良卻沒能跑出去。

在中山門外作戰的第87師第261旅旅長陳頤鼎、第260旅旅長劉啟雄,直到13日零點才知道南京可能已經棄城,但已經聯係不上王敬久和沈發藻了,所以他們跟部下一起簽字,擔負在沒有命令的前提下撤離陣地的責任。

往下關撤退的路上,陳頤鼎想:既然是主動撤退,下關必定有船隻接應部隊。當拂曉達到下關江邊後,他們傻了:眼前是一片片逃難的市民和撤下來的軍隊,而船隻寥寥!

劉啟雄跟陳頤鼎商量,想潛藏到難民區。後者一聽就說不行,此時再進城不等於往老虎嘴裏鑽麼?但劉啟雄堅持個人想法(實際上最後沒能回城),陳頤鼎隻好與他分手,帶人奔下遊燕子磯。到了那裏,他們先是坐著木板順水漂流,木板沉沒了,又僥幸搭上蘆葦編成的筏子,多次曆險後(一度滯於江心的八卦洲),直到12月16日才上了北岸。

第87師最終也成為南京突圍中損失最慘重的部隊,最終渡江脫險的,隻有師直屬部隊300多人!

下關江邊的混亂雖然在繼續,但這一帶卻亮如白晝,因為電廠仍在為江邊的路燈供著電。有人說,亮著路燈,這不是給日軍飛機軍艦照亮麼?實際上,這時候日軍雖突破了烏龍山防線,但還沒衝到下關江麵(轉天上午才到),而日機一貫是白天轟炸。所以,江邊的路燈,在12月12日的突圍之夜,更多地幫助我們的同胞。但曆史永遠忽略細節。在這樣的晚上,又有誰會去注意那亮著的路燈呢?又有誰會想到路燈後堅守崗位的工人呢?因為電廠工人都堅守崗位,沒有逃跑,所以城陷後很多人來不及脫身,最終死於屠城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