怦然心動(3 / 3)

時歡一邊疑惑著,一邊不自覺地往後縮了縮。因為喬永誠冷著臉不笑的時候,其實挺叫人緊張。

“時歡,你今年多少歲了?”

“啊?”時歡不明白他為何這麼問,但還是如實回答,“二十五啊……”說著想起什麼,又急忙改口,“不對,今年生日還沒過,應該還算二十四吧。

“嗯。”喬永誠點了點頭,聲音沒什麼起伏,但誰都能聽出其中的不悅,“我一直以為,隻有四五歲的孩子才分辨不出危險。沒想到你都二十四五了,也這麼白癡!”

這話聽上去實在刺耳。但考慮到對方是自己的救命恩人,時歡也隻能忍下惡言相向的欲望,同時也愈發摸不著頭腦,隻覺得喬永誠這情緒突變得莫名其妙,簡直和影視劇裏那些變態的大內公公有幾分相似。

時歡微微皺眉,明顯不太高興:“喬永誠,你到底什麼意思?有話直說好了!”

誰知他竟輕歎一聲,瞬間又變了臉,眼神充滿責備和無奈,像是一個長輩在看著自己寵愛的孩子,卻又隱約藏著一個男人對一個女人做出承諾時才有的那種篤定和認真。他道:“時歡,我沒有泛濫的正義感。如果那晚出事的是別人,我隻會是一個路人甲。但因為是你,我才會不顧一切地想要保護,哪怕是搭上自己的命。如果還有下一次,依舊還是會如此。”他頓住,隨即勾起嘴角,半是感歎半是玩笑,“所以時歡,你愛惜自己的生命,就等於是愛惜我們兩個人的生命。有正義感是好事,可也要懂得量力而行。下次再遇見這樣的事,別再舍生忘死地往前衝了。我不怕死,也不怕疼。但如果你出事了,我會很難過!”

時歡心裏一震,連身體都跟著微顫了顫。

還有什麼表白和情話,會比她此刻聽到的更炙熱更直接?!

十年前她就知道,眼前這人向來巧言令色、人性隨心,重逢之後感觸更深刻。可此時此刻,她卻再也沒有辦法懷疑他的心思和誠意。

時歡感覺渾身都像被火烤著。她不知該如何應答,更不敢和他對視,又無處可逃,隻能垂下眸子。纖細的手指不停地絞著醫院的被單,雪白的貝齒在下唇上磕出一道道淺痕。

默然良久,她終於避重就輕,吭哧著擠出一句話:“可是……可是我是警察。”

就算她隻是個管戶籍的菜鳥,可同樣身穿警服,同樣曾對著警徽宣誓。她其實沒多麼大義凜然,而且貪吃好色、見錢眼開。她醒來後不止一次後悔害怕,但如果時間能夠倒流,她依舊會做出相同的舉動。

她知道那些人販子喪心病狂,也明白獨自貿然行動不夠專業妥當。然而那時候資料上那些丟失兒童的照片突然就在腦海中浮現,一雙雙眼睛充滿了渴望和期盼,無形中便多了股力量推著她前行。更何況她哪裏會想到自己運氣那麼差,使了次撒手鐧,竟然碰到豆腐渣工程。不然她一個人就已經成功將那名人販子製服,也不會害得兩個人都陷入險境。

喬永誠一時也不知該說些什麼。他記憶中的時歡,的確是有著傻傻的執拗和正義感的。他甚至毫不懷疑,就算時歡不是警察,如果她當街看見有人行凶,同樣也會頭腦一熱衝上去見義勇為的。

隻是聰明的那麼多,他卻偏偏覺得這個傻得順眼。

“唉……”淡淡的歎息自唇間溢出。喬永誠解開病號服領口的扣子,從脖子上摘下一條白金鏈子,鏈子下麵墜著一個指節大小的玉佛,通體翠綠,瑩潤如水。

喬永誠傾身過去,伸手直接將鏈子往她脖子上繞:“這是我三歲時候爺爺替我求的,一直保佑我順風順水、平安無事。現在給你戴上,希望也能保佑你平安。”

時歡愣了一下:“我……我不能要!喬永誠,這個太貴重了!”就算她不懂玉,也能看出這玉佛水色有多好。而且還是長輩贈予貼身佩戴的,更不能隨意接受。

可喬永誠決心送出的東西,哪裏是時歡能夠拒絕的。

他此刻行動不便,不能直接把項鏈戴在她脖子上,便強行將玉佛塞進她手心。然後又將她的手包裹在自己的掌中,牢牢握緊。

玉佛的棱角硌到她,有些微痛。石頭並不涼,上麵殘存著他的體溫,和她的相融一處,分不清究竟是誰的。

時歡忽然感覺手心灼燙,像是攥了塊燒紅的炭。她急忙往回收胳膊,卻不想喬永誠也隨之加力,她沒能如願。她原本亂麻一樣的心緒又生出一絲惶然。

“喬……喬永誠……”她終於開口問出令自己最困惑的問題,磕磕巴巴又期期艾艾道,“你……你為……為什麼會喜歡我啊?!”

其實對於眼前這個人,當年她也曾有過那麼一點兒隱秘的悸動。

在那個偶像劇和少女期刊橫行的年代,有幾個女生沒幻想過自己會遇見一個英俊不凡、聰明驕傲又家世不俗的男主角?

十四歲的年紀不懂愛情,說情竇初開或許都有些叫人啼笑皆非。

但喬永誠的的確確是個容易讓女孩兒心動的王子。

彼時的時歡不知道家世不俗是什麼概念,也不知道王子是什麼背景。但他良好的教養和見識,他的言行舉止,甚至他開的那些無聊的玩笑,都能彰顯出與眾不同。和那些滿頭是汗,在操場上把飲料瓶子當足球踢的男生們比起來,他是不一樣。或者說,和她以前接觸過的所有人都不一樣。

可她也似乎隱約意識到,兩人的相處不會長久。於是她便巧妙掩飾掉自己的那份小心思,並且將它收藏在心底深處,然後任由時間洗滌得不見蹤跡。

直至再次重逢,對方徹底變成了曾經一起玩耍過的陌生人。

人的精明和世故通常都會和年齡成正比。

時歡在這十年裏雖然進化速度並不太快,卻也明白一個道理:不管交朋友還是談戀愛,都是要講門當戶對的。

而喬永誠恰恰是她無法觸及的階層。

所以她一直覺得,他也應該早已將她忘記。畢竟他那樣的人,擁有的太多,多到有限的記憶也許都無法容納。就算他依舊記得她,再重逢,也不過就是一句“好久不見,原來是你”而已。

於是他口口聲聲說“喜歡她”,被她理所當然地當成了一句玩笑。就如同當年他對她說過的許多話一樣,聽上去匪夷所思,卻不必走心,更不必較真。

偏偏他戲弄過她這麼多次,這句卻是認真的。

一切都和她設想的完全不同,徹底亂了套……

“時歡。”喬永誠將她遊蕩在天外的思緒喚回,炙熱的目光無比深沉專注:“你告訴我,為什麼我就不會喜歡你?”

喜歡或是不喜歡,都不過是主觀感受。能說清楚為什麼的,講出原因重點的,又怎麼會是發自內心的感情。

“我……”時歡一陣無言,隔了兩秒才說道,“我以為你這樣的人,女朋友就得是那種長得漂亮身材好,家世背景、才華能力都很出眾的大家閨秀或者女強人一類。”

“我是哪種人?”喬永誠有些賭氣道,“時歡,你不是我,憑什麼就替我做決定,認為我該選什麼樣的人做女朋友?”

“我就是以為一下嘛。”時歡不以為然地嘟囔著,“我又不是你家長,選了也不管用。”

“我家長也管不了我喜歡誰!”喬永誠實在是氣,想要狠狠戳戳她的額頭,卻又半路放棄,揚眉反問,“你也知道自己普通到一無是處啊?”

“哼!”時歡麵露不滿,沒說話。

喬永誠也學著她的語氣哼了一聲:“一點兒都沒錯,你長得不漂亮,身材又扁平,情商為零,智商為負……”

他每說一樣,她的臉色就難看一分。

可某人卻非要火上澆油:“腦袋不靈光就算了,還傻兮兮的,喜歡逞強……”

“喬永誠,你夠了啊!”時歡終於忍無可忍,“雖然你是我的救命恩人,但也不能這樣侮辱我的人格!”

“噗……哈哈哈……”她奓毛的樣子成功逗得他大笑,“其實你有時候和小Q真的挺像。”

她和一條狗挺像?時歡怎麼聽怎麼都覺得不是好話。眉心一皺正要反擊,卻聽見他止了笑聲,呢喃般輕輕開口:“時歡,你或許有一千種一萬種缺點。但和你在一起,我很開心。”

哪怕什麼都不做,哪怕這些年隻是偶爾想起那時候的人和事,他都會心情愉悅。

不論是十年前,還是十年後。也不管是那些有意的逗弄,還是未經思考便已付諸行動的保護,他都隻是遵循了自己的本心而已。

十年前她太稚嫩,他自己尚且還對未來迷茫,於是彷徨而有所保留。十年後他有了恣意妄為的資本,既有緣重逢又對她生出了那份迷戀的心思,理所當然便要占為己有。

男人也好女人也好,他喬永誠從來不缺能夠陪自己打高夫、品高級紅酒的朋友。但隻有眼前這個傻到冒泡的姑娘,讓他知道了吃烤串兒和踩易拉罐是一種怎樣的快樂。又或許,終此一生,他隻願和她一起感受這種快樂,再不會有其他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