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2章 在T2 5(2 / 2)

這時,一位年輕的男子走來,手提輕巧的小箱子,把護照給小雅,小聲說:“去迪拜。”那女人又驚又喜,從側麵撲向男子,抓住他的胳膊說:“兄弟,我可把你等著了!”把男子嚇了一大跳。女人自知有些失態,把毛衫向下拉拉,頭發往後一甩,媚笑道:“你姐這次走得匆忙,沒留神行李超了點,咱倆一道兒走唄?”男子生性靦腆,就默許了。小雅問他:“您選什麼座位?”女人來勁了,湊過來說:“當然和我挨著了,靠窗戶的,情侶雅座!”男子一言不發,臉微微泛紅。女人笑望著他,柔聲問:“是第一次麼?”男子羞澀地點點頭。

我們幾個值機員全倒了。

女人又問:“那邊有人接你麼?要不跟我一起走吧。”原來,她剛才問他是不是第一次去迪拜,兩人還挺默契的。

超重的箱子咕嚕嚕地被傳走了,女人如釋重負地伸了個懶腰,開始穿外套,男子知趣地接過她的手提包。她穿戴整齊,還親昵地幫他整整衣領,兩人並肩離去。

京滬快線

京滬快線是指首都機場與上海虹橋機場之間的“空中快線”,每天的航班數量超過40班,平均每半個小時就有一班往返。旅客有專門的值機櫃台,乘機流程比較簡單,機票簽轉也自由一些。

凱文在京滬快線實習。他有一種感受:京滬快線的旅客是最不快樂的群體。他們幾乎都是商務旅客,坐飛機是為了出差,而不是旅遊。而且,很多旅客往返於京滬之間的頻率過高,就像坐公交車去上班,乘機的過程被視為時間浪費和身體折磨。當目的地無法給他們帶來任何驚喜時,旅行自然是乏味的。他們富有,大都是行業高管和航空公司的高端客戶,但是精神緊張,換登機牌時還捧著會議文件,一上飛機就看筆記本電腦。他們以秒來計算時間,航班稍有延誤就抓狂。用凱文的話說,他們連微笑的時間都沒有。

京滬快線的旅客對服務人員相對淡漠。他們不用說自己要去哪裏,也沒有什麼疑問,迅速遞上證件,拿到登機牌,走人。但他們是最懼怕被忽視的,渴望在最短的時間得到最尊貴的體驗。即使乘坐經濟艙,也要拿捏出頭等艙的架勢。服務人員的言辭稍有不慎,就會引來麻煩。有個旅客想改簽,凱文看了票說:“您的艙位級別不允許改期。”旅客把證件一摔,說:“你什麼意思?嫌我票價低?告訴你,我以往每次都坐頭等艙的!”

可關鍵在於他這次的確是普通艙的折扣票。

客人之間的摩擦往往是因為排隊次序問題,吵吵嘴,也就過去了,並無大礙。曾有兩個上海旅客吵了起來,前麵的人說你幹嗎老拱我,後麵的人說是你不往前挪,而且我本來在你前麵,你加塞了。前麵的人不幹了,說我明明一直就在你前麵。後麵的人說,是我先過來的,推行李車的時候你才擠來的……兩人拌嘴不解氣,伸出食指,你捅我一下,過會兒我點你一下。

凱文勸不開,隻好去找保安。保安健步如飛地跑過來,在光滑的地麵上來了個漂亮的急刹車,看到兩個掰扯的上海旅客,滿臉不屑地說:“嗨——我還以為是員工跟旅客打起來了!”

溫州團

每天都有大批溫州來的旅客在北京轉機出國,去意大利、新加坡和加拿大的居多。他們的舉止、性格非常類似,像一個模子刻出來的。他們穿著樸實,紅黑臉膛。男人們披著過時的西裝外套,皮鞋上有灰,襪子上有洞。小孩子穿著半新不舊的花衣裳。為了多帶行李,他們不用皮箱,用清一色的粗布大袋子裝東西,袋口用麻繩紮牢。到了櫃台,二話不說,扛起布袋就往稱重器上扔,像在工地上扔沙袋,片刻就堆了三四件。值機員直喊,一件一件地放行李!他們嘿嘿一笑,又一件件往下搬。如果行李超重,他們會談生意般跟值機員辯解,就算不能通融也不會生氣。

我很佩服他們那種樂觀無畏、百折不撓的精神,可以全家老小背井離鄉,在毫無把握的狀態下奔赴一個遙遠陌生的國度,開啟全新的生活。記得有個女人,背著孩子,推著如山的行李。當然,行李超重了,她解開布袋,抖落出十幾雙鞋子,有皮鞋、旅遊鞋、涼鞋。我問她,出國去賣鞋麼?她不無得意地告訴我,每雙鞋的成本不到三十塊錢,拿到國外可以賣到十倍的價錢。小坤檢查她的護照,發現尾頁上簽名處是空白的,讓她簽上。她握著筆,不知所措地在空中劃拉了幾下,笑著去找她的同鄉幫忙。行李整好了,名字也由他人歪歪扭扭地簽上了,她背起小孩,又向行李轉盤方向走回去。小坤連忙把她叫住,指著玻璃門,說:“登機從那邊上二樓!”她笑問:“這不是二樓嗎?”小坤不由得感慨,出國也不怕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