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 第1章 T3流浪記(2 / 3)

我周圍的一切,分分秒秒在流動和變化。不變的是我死水般的狀態和映在水裏的白日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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別看T3巨大,我們這些流浪員工經常不期而遇。有天我長途跋涉跑到C樓最遠的登機口,那裏不僅清淨,還有幾排躺椅。正要坐,發現小卓在躺椅上呼呼大睡,手裏還抱著一本《風險投資》。中午去吃飯,在出發大廳的渾天儀景區碰到由尤,他正在幫幾個外賓拍照留念。

我上了頂層的東方既白快餐廳,又和雲尚撞了個滿懷。聽說機場員工用餐可以優惠,雲尚正好穿著製服,要求打折,服務員要看我們的證件。雲尚說證件沒帶,沒看見我的衣服麼?服務員說衣服不管用,看到證件才打折。我們爭了半天,雲尚氣得猛拍桌子,嚷著要見經理。那架勢跟最凶悍的旅客有一拚!我這下明白了,為什麼投訴率最高的顧客往往就是從事客戶服務的。餐廳經理出來道歉,還給我們打了九折。雲尚買了秘製炸醬麵和甜豆漿,我要了咖喱牛腩飯和魚丸湯。鋪開一桌子,她並不動筷子,而是神秘兮兮地對我說:“你知道麥草去哪兒了麼?”

我搖搖頭。

她湊近我,低聲說:“別告訴別人,她借調到財務室了。”

我說:“她學新聞的,去那幹嗎?”

她冷笑:“你知道麼,狐狸看上她了,下班後抓去談工作,談了一小時就共進晚餐。狐狸問她有沒有男友,她說有,在市裏上班。狐狸說你們沒戲,還是在民航圈裏找一個吧,在南樓安家,省得每天奔波。”

說到狐狸,忍不住八卦幾句。自從這哥們兒在入職培訓時給我們講了狐狸挨巴掌的故事後,大家背地裏都叫他狐狸。他身材瘦高,精力充沛,本在機坪開車,後時來運轉,給公司某領導當司機。他腦子機靈,時常給領導出出主意,打打下手。十年的光景,他從司機變成了經理,堪稱幾人之下,數千人之上。美中不足的是,他和老婆離了婚,無佳人同享榮華。好在機場是個美女雲集之地,狐狸沒事兒就喜歡深入基層,探察“民”情。用他的話說,HR就是把金子從沙子裏揀出來。遇到才貌上乘的女員工,他便招來談工作,順便談談人生和理想。若談得投機,就把她調到機關共事。都說是一線的“豎牌兒”養活了“橫牌兒”,看來也有橫牌兒罩著豎牌兒呢。可惜狐狸運氣不佳,金子挖了不少,始終沒打成一顆永久流傳的戒指。

我問:“你怎麼知道這些細節?”

她說:“沒有我不知道的事兒!狐狸本想把她留在身邊,鑒於‘後宮’美女太多,為掩人耳目,才把她弄到財務室的。”

我說:“啊,她哪看得上狐狸?”

雲尚說:“甭管怎麼著,她達到目的了。像咱們這種老實人,才會坐以待斃。”

有位旅客拖著箱子經過,見雲尚穿著製服,問她:“服務員,衛生間在哪?”

雲尚白了他一眼,冷冷地說:“不知道。”

旅客不服:“我問你呢,你是不是服務員?”

雲尚氣得臉泛青,厲聲說:“Im not!”(“我不是!”)

旅客一怔,莫名其妙地走了。

雲尚低頭用發梢纏繞著手指,嘟囔:“傻冒,連英語都聽不懂。”我不禁想起她跟公司簽約時意氣風發的樣子。唉,人又瘋了一個。

T3流浪記(續)

喜從天降!落落也被借調部門發配回客運辦公室了。兩人在T3晃,可比一個人有趣多了。

吃完午飯,我和落落坐在國際登機口附近的皮椅上翻機場廣告和民航報。我說:“這樣的**,真適合養老。如果我們現在四十多歲,成天在這兒曬太陽多好。”

落落說:“我已經老啦,每天早上照鏡子都能發現新的皺紋,能力全盤退化,上大學時能聽懂的外文廣播現在聽起來像鳥語。”

我說:“我的記性也壞得厲害,人名書名到嘴邊就卡住了。這應該是五十歲以後的症狀。”

落落哭笑不得地給我講了件她的糗事。和我一樣,她也是“剩女”,周末經常相親。上周她在肯德基見了個男的,他去買飲料,她去洗手間。結果,她從洗手間出來,就死活想不起那個男人的樣子了。她在櫃台前的長隊裏茫然地穿來走去,看誰都像,又誰都不敢認,大腦一片空白。

我說:“隻好給他打電話嘍!”

她無奈地說:“更可笑的是,我把他的名字也忘了!我掏出手機,在電話簿裏挨個掃視,發現有好幾個陌生的名字……好在我還記得介紹人是誰,正準備騷擾她,有人拍我肩膀。萬幸,是那個男的找到了我……”

我說:“他長得很大眾?”

落落說:“現在又把他的樣子忘了——我的破記性比較適合和驚悚型的見麵。”

我們扯了半天,才過了四十分鍾,距離下班時間遙遙無期。落落攤開她的書本,開始勞作。她跟某出版社簽約,正在翻譯一本英文心理學著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