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鬆說:“這完全是她自找的,咱們沒責任,也管不了食宿,大家最好保持沉默。”那女人拍著胸口說:“天呢,我的兒子才六歲,怎麼能留在這兒?”沒有人回應,她喊道:“我兒子明天開學,今天必須走,讓我們上飛機!”她眼窩深陷,嘴唇發紫,從包裏抓出一大把鈔票抖動著:“夠了,我付錢,快點升艙吧!”我們站成一排,宛如雕塑。她在櫃台前來回走動,把臉貼近玻璃,掃視著每個人:“媽的,說話呀,怎麼都不說話?!”
我們都知道,這個時候和她搭話是非常危險的,因為無力改變現狀,纏到最後很可能遭到投訴。在這集體沉默中,還有一種卑劣的幸災樂禍感。我們在觀賞她的自作自受。“說話!說話!……跟我說話!”她連吼十幾聲,聲音越來越尖,太陽穴上的血管暴突。她從玻璃與櫃台的空隙中伸進手臂,一把打翻擺放整齊的文件夾。“誰能說句話?!”她又狠狠地把棋子麵前的電腦屏幕推倒。大家就像患了失語症,一啞到底。這是一種極為殘忍的方式。真正和她交談時,她也許根本聽不進去。但如果一個人隻能聽到自己的聲音,勢必會走向絕望。
她先前紮攏的頭發已經散開,濕漉漉地披在肩上。她停止了喊叫,把臉深深地埋在雙手裏,半晌,輕聲說:“你們不讓我兒子上飛機,他誤了生命中第一個開學典禮。”
難以想象,那樣粗蠻的舉止下,隱藏著一顆拳拳愛子之心。在躲避麻煩的過程中,我們幾乎忘了她是個母親。否則,也不忍一言不發。
糗
一對加拿大夫婦要求改票,聲稱絕不再乘坐我們的飛機。他們忿忿不平地訴苦:“從溫哥華到北京時,托運行李不見了。一共在北京住了五天,行李第四天才送到,衣服都沒得換!”說到衣服,那女士雙手抱住上臂來回搓動,仿佛被拋至冰天雪地。
棋子安慰他們說,行李延誤是意外,回去的時候不會再這麼背運了。他們拚命搖頭:“不,我們要坐加拿大航空公司的飛機,請改票!”棋子犯難了。鍾擺聽到此事,關切地問這對夫婦:“行李部門給你們賠錢了麼?”他們茫然地搖搖頭。鍾擺拍案而起:“太過分了!走,我帶你們去要補償!”他們先驚訝,後道謝。鍾擺大搖大擺地在前麵帶**。
四十分鍾以後,鍾擺軟綿綿地回來了,臉成豬肝色,手裏還捏個信封。呦,得表揚信啦?豆角偏不知趣地打問。鍾擺說,活這麼大歲數,剛才真體會到沒地縫兒鑽的悲哀了。原來,他把客人帶到行李查詢室,裏麵擠滿了沒取到行李、拿錯行李和行李破損的旅客,人頭攢動,吼聲震天。鍾擺好不容易才和一個員工搭上話,還沒把過程講完,那人已是死豬不怕開水燙的神態:“丟行李的多了,找回來就不錯。現金已經賠光,要命一條。”
鍾擺剛要發作,卻見那員工被重重包圍,似有“殺身”之禍,也隻得退回,正撞上這對夫婦驚疑和質詢的目光。他都不知道自己是怎麼解釋的,夫婦倆嘲諷地相視一笑,異口同聲說:“改票!”這時候,鍾擺的後背和腦門都濕透了,很衰地向人家解釋:“我們和加航不是一個係統,沒法改票,除非您退票再重新買人家的票。”
他們仰天歎息,隻留下一句:“Eough is eough.”(“受夠了。”)當然,還有一封龍飛鳳舞的投訴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