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後記(1 / 3)

2004年4月7日上午,我在吳雅的母親、雷吟的外婆劉冬環老太太的陪同下,由華中科技大學出發,前往武昌東郊的石門峰陵園為吳雅和雷吟母女掃墓,同行的還有劉老太太的侄女婿歐陽立祥先生。

石門峰陵園並不遠,車行半個小時就到了。陵園頗有規模,環境也堪稱幽靜,車子在一條兩邊長滿綠色灌木叢的小路上行駛了幾分鍾,便在一個稍寬的地點停了下來。劉老太太望著窗外,神色淒婉地說:到了。

出來時就開始飄飄灑灑地下雨,初以為不過是一點晨雨,下下就會停的,買花籃時卻發現雨勢有增無減,此時已成瓢潑大雨了。透過漫天的豪雨,隻見麵前一座樹木扶疏的山坡上,密密麻麻的全是墓碑,其規模之大,給人以強烈的視覺震撼。幸好十多年前我曾有過在老山前線拜謁烈士陵園的經曆,方才沒有過分大驚小怪。墓碑都不大,且整齊劃一,多為黑色,它們從坡腳一層層地排上去,一直排到坡頂。我們沿著一坡的很陡的石階拾級而上,石階兩旁伸手可及之處便是墓塋。

行至半坡,我們在劉老太太的引領下,轉向右側的一排墓塋。此時突然狂風大作,手中的雨傘被齊刷刷地吹得翻卷上去,頃刻之間將所有的人都淋成了落湯雞。我們在狂風暴雨中互相攙扶著一步步地往前挪動,終於來到了吳雅和雷吟的墓前。

兩座同樣大小和造型的墓塋緊緊相鄰,同樣的黑色大理石墓碑上分別鑲嵌著母女倆的燒瓷畫像,她們正以燦爛的笑容麵對著她們曾經生活過的這個世界,麵對著我們這些來訪者。當我們把花籃分別放在母女倆的墓前時,劉老太太已是涕淚橫流,大放悲聲:雅兒、吟孫呀!你們知道我今天來看望你們,你們才這樣激動,才刮起這麼大的風下起這麼大的雨吧?媽媽知道你們舍不得離開你們所深愛的親人,舍不得離開你們自幼所熱愛的一切啊!其實你們的所有親人也是無時不刻不在想念你們,媽媽和家家更是天天都在盼望著早日在天堂裏與你們團圓呀!

老太太悲慟的哭訴,使我倏然想起幾天前在漢川鄉下劉家大灣的那座墳崗上,老太太匍伏在她母親墳前的那番撕心裂肺的哭喊:媽呀,媽呀!你知不知道,我把雅兒和她的姑娘吟子給弄丟了呀!弄丟了,再也找不回來了,找不回來了呀!媽,你生前那樣喜歡雅兒,你在地下怎麼也不保佑她和她的女兒呢!你是睡著了嗎?媽,你說呀!你說呀!

人世間的悲愴有過於此乎?不知不覺間,從我臉上淌下的也不知是雨水還是淚水了。

這時我卻分明聽見老太太的語調有了些微變化:雅兒、吟子,盡管你們都是在不該走的年齡就早早地走了,令所有的親人都萬分痛惜,但是你們沒有虛度光陰,你們生前是那麼自愛自強,那麼奮發努力,你們所取得的成就是一些人幾輩子都達不到的,你們的親人朋友沒有一個不為你們感到驕傲,許多非親非故的人們也對你們表示敬佩,今天和我一起來到你們跟前的,就還有一位被你們生前的奮鬥精神所感動的作家,他和我們一起來祭奠你們……

當老太太的話伴著風聲雨聲傳入我的耳朵的時候,我不能不說自己受到了一種少有的撼動,也就是從那一刻起,我覺得自己有了一種沉甸甸的使命感。

幾個月前在重慶,我偶然聽朋友說起,有一個英年早逝的中國女孩在加拿大備受推崇,被勒石塑像,永久紀念。這事兒倏然觸碰到了我職業性的敏感神經,使我一下子想到了白求恩,這個也被中國人民勒石塑像,永久紀念的加拿大人。他們在我的腦子裏不斷地“對應”出現,令我興奮不已,我朦朧地感覺到此中蘊含著非同一般的意義,產生了強烈的一探究裏的衝動。

經過友人的牽線搭橋,2004年春節前夕,劉冬環老太太從加拿大返回國內來到重慶,我得以與之見麵並促膝長談,其話題就是她的女兒、外孫女和她自己。

盡管女兒和外孫女已經辭世有年,劉老太太仍未從深切的悲痛中恢複過來,說她心愛的女兒和外孫女,依然是喉頭哽咽,淚流不止,就像事情發生在昨天一般,她也談到了她早年喪父,中年喪夫的不幸人生經曆。每一次打擊都令她痛不欲生,而所有打擊中這一次打擊是最為沉重的,因為它毀滅了她一生的最後寄托和希望。她告訴我,她之所以支撐著活到現在,隻是因為想要在有生之年做成一樁事情--想出一部書,讓世人了解她們的家庭身世,重現她們從小到大的生命風采。她說,她一定要利用自己的餘生完成這樁宿願。

她的這個宿願與我已然萌生的念頭不謀而合。在知道我的想法,尤其是了解我的經曆,看到我對她所講述的一切包括她的心情都非常理解時,她很激動,覺得這完全是一種緣份,是“天遂人願”。我向老太太表示,我希望能更多更深入了解她和她的女兒、外孫女的有關情況,於是便有了前麵所述及的武漢之行。

到武漢後,我即抱定“既來之,則安之”想法,以華中科技大學為據點,抓緊時間投入大規模的采訪和材料收集工作。在華工和機械學院領導的關切下,由吳雅生前好友劉玉華女士和劉老太太逐一商議,具體安排,我每天從早到晚,在華工和武昌連續進行了近半個月的飽和采訪。采訪的對象包括吳雅和雷吟生前在華工和華工機械學院,華工附中、附小的有關領導、教師、同事、同學、學生,以及吳雅的部分初、高中同學等等,其中單獨采訪的人有(以采訪的先後為序):朱啟逑、盧文祥、張子清、楊緒光、管在林、楊叔子、師漢民、張鐵華、魯宏偉、餘興倬、唐燕紅、黎秋萍、鄧世蘭、王俊峰、何嶺鬆、史鐵林、黃其柏、康宜華、吳波、李柱、杜潤生、劉玉華、張淑湘、李誠、秦旭光、雷明揚、郭祖芳、張新亞、邵新宇、李武洲、李淑珍、顧佑卿、馮回祥、徐銀鳳、鄭運芳、徐玉蘭、鄧明華、楊冬梅、徐丹、郭曉寧、鄭玥、王麗黎、徐桂仙、黃東紅、李四和、王國繁、夏偉、吳德光、李偉模、駱驕枝、董青青、蘆建蘭、李立憲等50餘人,並對其中的楊叔子、劉玉華、史鐵林、邵新宇、吳波、鄭玥、王麗黎、駱驕枝等人進行了反複多次的采訪。

爾後,我和劉老太太以及歐陽立祥、顏會梅夫婦一起離開武昌到達漢川,在漢川縣城和吳雅當年下鄉插隊的劉隔鄉永豐村以及劉老太太的老家榔頭鄉劉家大灣等地,對他們在當地的眾多親友、老師、同學、鄉鄰、村民和鄉村幹部等進行了為期一周的采訪,其中單獨采訪的人有:顏漢訪、劉冬仙、胡中秋、顏會華、餘憲偉、梁書明、高春生、宋新山、馬家梁、高生英、魏想清、高清、黃鳳元、魏雙蘭、徐鳳英等20餘人。

回從漢川回到武漢,我們又走訪了雷遠學的大哥雷遠宏,除雷遠宏外,還采訪了大嫂劉春香、姐姐雷文珍、姐夫黃應國和侄子雷慶文和黃靜等人。以後我們又在華工停留了數日,對收集到幾大箱文件資料和照片等實物進行篩選,並繼續就一些未完全弄清的問題對相關的人士進行補充采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