淩雲當真是哭笑不得,隻好道:“剛才是我不對,不該衝你大吼大叫。你……找我有事麼?”伽羅道:“嗯。”淩雲道:“是什麼事?”伽羅道:“我說出來,你會答應麼?”淩雲道:“那可不一定。”伽羅道:“你還真是個冷口冷心的男子。我來隻想問你一句話,如果能夠讓她幸福,你能甘願做一個旁觀者麼?”淩雲一愣,問道:“你說什麼?”伽羅道:“你這麼聰明,難道不明白我的話麼?”
淩雲呆得一呆,問道:“你是怎麼知道的?”伽羅道:“你被囚禁在蘭若樓時,公主來看你,我看你們兩個的眼神就知道了。何止是我,看到的人都該猜到了。”淩雲一呆,問道:“你是說段功也知道?”伽羅怒道:“你好大膽,怎敢直呼信苴名字?”
淩雲往床上縮了縮,沉默不語。伽羅走到床邊坐下,伸出手來,撫摸著他濕漉漉的發髻,柔聲安慰道:“我知道你不好受,可是這一切都會過去的。”淩雲一把抓住她手腕,問道:“你喜歡我,是也不是?”他的力氣奇大,伽羅叫道:“喂,你抓痛我了,快放手!”淩雲道:“你不是喜歡我麼?我娶你做妻子如何?”一麵說著,一麵將她扯倒在床上,俯下身往她臉上湊去。伽羅掙紮著揚起手,一巴掌甩在他臉上。
淩雲挨個一個嘴巴,心中的邪火瞬間倏然熄滅,鬆了手,頹然靠在牆上。伽羅坐起來,幽幽道:“我自然是喜歡你的,可我也喜歡許多別的男子,心中一樣放不下他們,這是我的天性,跟你們中原女子不同。何況,你並非真心想娶我為妻,不過是將我當成了別人的替代品。”同情地看了他一眼,歎道:“在愛的,被愛的,快樂的,傷心的,希望我們大家都能少一些為情所苦。”仿佛是在為淩雲感慨,又似在自憐。
成親後,段功夫婦依舊住在梁王宮中,不過梁王事先在宮北園苑周圍劃出一大片空地,四周圍以高牆,單獨成院,內中加蓋亭台樓榭,取名“忠愛宮”,與梁王宮有門相通,進出仍需通過王宮宮門。除供段功夫婦居住外,段功自大理帶來的羽儀等人馬也均居住在裏麵。
段功入主行省後,恢複科舉,用賢汰冗,輕差減賦,恤孤赦罪,多有改革舉措,確實帶來新氣象。此時中原依舊紛繁戰亂,唯有雲南、四川二地因山高水險而獨立於烽火之外,成為傳說中的世外桃源。許多中原漢人聽說雲南平章段功寬厚仁愛,廣施仁政,有為避亂趕來安家的,有為求功名趕來投效的,雲南一時人口大增。段功又趁機興市井以通交易,輕抽收以廣商賈,中慶商旅如織,人聲鼎沸,猶勝江南大城,大有亂世樂土的味道。
段功亦意氣幹雲,懂得舉賢任良,知人善用,從投奔者中選拔了不少文采出眾、才智突出的人,或引為幕僚,或安排入衙門任職。隻是這些人都是漢人,令不少長期把持實權的蒙古人和回回人大為不滿。然則另一行省平章政事馬哈隻極力支持段功,梁王雖然不滿,隻因段功是自己女婿,又要借助其聲威、兵力防禦紅巾,亦不多說什麼。如此兩年過去,整個雲南氣象為之一新,段功聲望之隆,遠勝其僅任大理總管之時,甚至連正忙於爭權的皇帝和奇皇後、太子也各自爭相下手詔籠絡。
成親之後,段功除了往行省署辦公,餘下的時間都留在忠愛宮陪阿蓋。阿蓋愛好詩文,段功頗嫻文墨,二人常結伴在書房讀書唱和,意甚相得。
這兩年來,阿蓋的一顆心也不知不覺地全係在丈夫身上。即使再偶然遇到昔日戀人淩雲,也不再有那種淒涼的心痛感覺。如今已經是暮春時節,春意闌珊,段功有事回了大理兩月,她茶不思,飯不想,好不容易挨近丈夫承諾歸期的日子,日日登樓眺望,盼他早日歸來。
這一日,伽羅飛奔進來,人還在樓外就高聲叫道:“公主!公主!”阿蓋聽她語氣急促,忙迎出來道:“什麼事?”伽羅嚷道:“蘭花!蘭花!”阿蓋莫名其妙,問道:“什麼蘭花?”伽羅指著階下莎草道:“你這些誓儉草該扔了,信苴從大理給你帶了蘭花來。”阿蓋“啊”了一聲,問道:“他回來了麼?人在哪裏?”伽羅道:“剛到宮門外。”阿蓋顧不得再去補妝打扮,忙朝外趕去。
到得宮門口,卻是不見段功,隻見施秀正帶著數名羽儀從車上搬取一盆盆不同品種的蘭草、蘭花下來。阿蓋問道:“信苴人呢?”施秀道:“回公主話,信苴剛被人叫去行省署了。”阿蓋道:“這些蘭花……”施秀道:“蘭花是信苴親自帶人上蒼山挖的。”
阿蓋一時呆住,心如潮湧。今年春天的時候,她與段功到五華山上賞花,偶然看到幾株蘭花,不由地憶及大理蒼山的蘭花,歎道:“還是蒼山的天然蘭花好,才有那股子超凡脫俗的味道。”沒想到段功一直沒有忘記,這次回大理,還特意去蒼山挖了蘭花帶來。此時正是晚春季節,雖已無花,那蘭花一盆盆枝葉飽滿,隻待來年春天到來,便可打苞開花。阿蓋驚喜異常,越看越愛,上前抱起一盆清秀的墨蘭,匆忙往回走去,準備親手將這盆花移植在書房窗下。
穿過回廊時,正遇到淩雲。她自成親來住在忠愛宮,宿衛自有大理來的羽儀擔任,已經極少見到他,此刻見他消瘦了許多,見到她也不行禮,隻是死死地盯著她看。阿蓋從不見他如此失態,忙低下頭,側起身子,踮腳從廊邊小心翼翼地擦過,竟似她在給淩雲讓路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