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聽得外麵楊智叫道:“楊寶,你醒了麼?”楊寶忙去開門,道:“楊員外找我有事麼?”楊智大踏步進來,回身掩好門,才道:“我有些事想告訴你,不過你得守口如瓶。”轉頭見高浪也在,頗為驚訝。高浪道:“我也會守口如瓶的。”
楊智道:“其實,張希矯來到中慶已有幾日,其間還見過信苴一次。”楊寶吃了一驚,問道:“你說信苴早就知道張將軍來到中慶?”楊智點點頭。高浪道:“信苴不是傳令將他斬首麼?他怎麼還敢來見信苴?”
楊智望了高浪一眼,似驚訝他已知道張希矯暗通朱元璋一事,轉念一想:“鶴慶知事楊昇是楊寶父親,這事原也瞞不過他們。”便道:“當日信苴確實下令楊昇將張希矯斬首,首級送來中慶,然則張希矯搶先逃走,且幾日前潛入中慶。他打聽信苴常去覺照寺聽經,所以事先藏在那裏,托僧人帶書信給信苴,自稱有焦玉的消息,信苴才肯見他。不過這件事極為機密,隻有我和信苴知道,連兩位羽儀長都不知道。”
焦玉原為北勝知府高斌祥手下能工巧匠,善造機關器械,又發明火銃製造之術,後被人夜間綁走,大理派人四處追尋,也沒有下落。
楊寶聽說,忙問道:“已經找到焦玉了麼?”楊智搖頭道:“據張希矯說,焦玉不是被人綁走,而是他自己投奔了紅巾朱元璋,因一家妻兒老小難以一同帶走,才有意偽造了被綁架的假象。”楊寶道:“什麼?”楊智道:“不過信苴並不相信張希矯的話。”楊寶心中默然,段功當然難以相信,如今的信苴,比以前可是自負得多了。
高浪早已經忍不住,問道:“楊員外覺得會是誰殺了張希矯將軍?信苴既知道他來了中慶,還會放過他麼?”言下已經有猜疑段功之意。
楊智道:“信苴要殺他的話,絕不會偷偷摸摸在人背後下手。況且張將軍並不承認自己通敵叛國,他隻說有個心腹部將的妻弟在朱元璋軍中任職,朱元璋由此聽說了他被信苴免職流放一事,特意派人來拉攏過他,他也確實給朱元璋回過信,但隻是普通問候及謝意之語,絕無要投靠朱元璋之意。”
楊寶道:“張將軍若是真心要投靠朱元璋,還冒險來中慶見信苴做什麼?”楊智道:“信苴也是這般想,所以命他先留在覺照寺外一戶農家中,等候處置。不料……”楊寶心道:“如此一來,信苴便無嫌疑,自然也不會是楊智和施宗下的手。”
卻聽見楊智又道:“張希矯通敵一事是令尊告訴你的麼?”楊寶聽到楊智與施宗爭吵,不願意抖出施秀來,又不願意撒謊,道:“楊員外問這個做什麼?”楊智見他避而不答,料來心有顧慮,更加肯定是楊昇透露給他,道:“楊寶,你我同族,你長年跟在信苴身邊,聰明機智,多有大功,我也不想瞞你,張希矯這次冒險來見信苴,特意提過令尊暗中與梁王結交。”楊寶大吃一驚,一時說不出話來。
楊智道:“不過信苴也不會因為一麵之詞就輕易相信。”楊寶心想:“張將軍不顧生命危險,特意來中慶告知信苴,信苴會隻認為是一麵之詞麼?真是想不到阿爹他……”登時心亂如麻。
忽聽見楊智又厲聲道:“不過,你若是知道你阿爹的所作所為,須得坦白相告,你若是想借在信苴身邊之機從中搗鬼,我知道了絕不輕饒。”高浪驚道:“羽儀長怎能懷疑楊寶?就算他阿爹暗通梁王,那是他爹的事,楊寶怎會知道?況且現在信苴自己不都做了梁王的女婿、成了一家人,怎麼還有暗通一說了?”楊智也不睬他,隻將灼灼目光盯在楊寶身上。
楊寶這才反應過來,楊智懷疑自己便是梁王布在忠愛宮的眼線,大驚失色,抖簌著聲音道:“不,我實不知道家父……我不是梁王眼線……我在信苴身邊長大,怎敢背叛……”楊智道:“那你如何知道張希矯暗通朱元璋這等機密大事?”高浪道:“原來你就是為這個懷疑楊寶?嗨,是施秀羽儀長告訴我們的。”楊智道:“是施秀?”楊寶道:“是。施秀羽儀長也是好心,想幫助我們早日找出害死張將軍的凶手。”
楊智這才恍然大悟,知道自己錯怪了楊寶,忙道:“對不住,好孩子,我不該懷疑你的。”楊寶搖了搖頭,正要說話,忽聽見外麵有羽儀叫道:“楊寶,有人來傳話,說小侯爺在宮門口等你,請你立即出去,有要事相商。”
此時天光朦朧,夏日天亮得早,其實夜更未盡。楊智料來馬文銘清晨趕來,定然是案情有重要突破,忙道:“你先去吧,回頭堂叔再好好向你賠罪。”
楊寶與高浪匆匆出來,卻見馬文銘神色緊張,身後尚跟著數名差役,不禁一愣,問道:“出了什麼事?”馬文銘低聲道:“施宗羽儀長被人殺了。”楊寶道:“啊,怎麼會?”
馬文銘道:“多說無益,我帶二位去現場看。”半路上,又解釋道,“因為昨日發生的兩起案子,我命昆明縣尉加派了人手在南門附近巡視。四更時分,巡檢發現春桃酒肆後麵躺著一個死人,打著燈籠一照,發現死狀跟昨日在魚課司巷見到的差不多,便飛奔到侯府叫醒了我。我趕來一看,發現是施宗羽儀長,便立即去梁王宮叫了你們出來。眼下旁人都還不知道此事。”
一路來到南門西側的一家酒肆後巷,已有幾名差役守在那裏。施宗渾身是傷,匍匐在地上,四周盡是淋漓鮮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