孛羅正是事先考慮到有可能事敗,才特意選派與鄒興有仇的淩雲去,聽他這麼說,很是歡喜,道:“本王知道你的忠心。你也累了,先下去吧。”等淩雲退出,這才問道:“你們覺得淩雲的話可信麼?”驢兒道:“淩雲一直對大王忠心耿耿,料來不敢違背大王之命,私自留下那副孔雀膽。況且他進寺不久後即被段平章手下羽儀擒住,全身上下當被仔細搜過,也沒有發現孔雀膽。”
孛羅道:“這點本王也知道,淩雲並無可疑之處,隻是有一點,當日行宮壽宴,那高潛臨死前為何要特意指認淩雲盜竊孔雀膽?”驢兒道:“高潛居心叵測,應該是有心挑撥離間。”阿密道:“未必。想那高潛心機深沉,不惜用自己的性命來引父王和段平章相鬥,這等布局何等深遠,他臨死前說的那句話必有深意。”
正說著,忽見一名侍衛進來報道:“這是瓔珞剛剛送來的。”阿密接過來一看,是一封信和一張紙,問道:“她人呢?”侍衛道:“她將東西交到門口就匆匆走了,說是忠愛宮今晚氣氛不同尋常,段功正讓人明天一早就護送寶姬回去大理,她得趕緊回去,免得旁人起疑。”驢兒奇道:“段平章這麼快就要送他女兒回去大理,莫非有什麼動作不成?”
阿密拆信一看,驚道:“呀,這是奇皇後寫給段平章的信。”孛羅忙搶過來一看,隻見那信一手工整小楷,料來是奇皇後屬官所書,信末蓋著皇後的大紅璽信。大致一讀,果如淩雲所言,信中奇皇後盡心籠絡段功,許諾封他為雲南王,將來若得四川,四川也歸他所有。
阿密道:“我聽阿蓋妹子說過,她曾經見到段功衣服上結出龍鱗,莫非他當真有天命不成?”
孛羅氣得直吹胡子瞪眼睛,又展開另一張紙,卻是段功的親筆回信,雖然婉言謝絕了奇皇後,但信中多有塗改之處,信亦未寫完,可見段功內心徘徊矛盾,尚未最後拿定主意。
孛羅暴跳如雷,命道:“去忠愛宮將公主請來。嗯,就說王妃身體不適,請她速回來探望。”侍衛應命而去。阿密道:“父王……”孛羅道:“你先去吧,我隻是找你妹子問點事。”阿密隻得道:“是。”
驢兒等阿密退出,上前問道:“大王要微臣如何做?”孛羅道:“你連夜去放出消息,說鐵錘人陳惠既已伏法,本王明日正午要與段平章到覺照寺為死者祈福,然後就要聯兵攻打四川。”驢兒道:“是。”
孛羅又問道:“死士預備好了麼?”驢兒道:“預備好了,一共十名,全部是漢人。”孛羅道:“好。”又加重了語氣,森然道,“不過這次的假戲真做,一定要做成真的,你明白我的意思麼?”驢兒死死望著孛羅,臉有驚悸之色,道:“大王果真要如此麼?萬一……”孛羅不耐煩地道:“萬一又如何?難道非要等到他當上雲南王,騎到本王頭上來不成?”驢兒不敢再說,道:“是,臣這就去辦。”
書房中霎那間安靜了下來,孛羅凝思片刻,自書案下暗格取出一個布包來,放在桌上。又等了一盞茶功夫,侍衛領著阿蓋進來。阿蓋早猜到所謂母親身體不適不過是個幌子,問道:“父王深夜召女兒前來,有事麼?”孛羅見她臉上猶有淚痕,顯是剛剛哭過,又是愛憐又是心痛,問道:“段平章又欺負你了麼?”阿蓋道:“阿奴怎會欺負我?是我自己不好,見他傷痛施宗、施秀之死,想勸慰幾句,自己卻忍不住傷心起來。”孛羅道:“原來是這樣。”
阿蓋忽然仰起頭來,道,“我剛才聽見羽儀議論,說是你派淩雲殺了施秀,當真是父王下的手麼?”孛羅愕然道:“父王近來一直忙於軍國大事,怎麼會派淩雲去殺施秀?女兒,你可別聽旁人胡言亂語。”阿蓋道:“可大家都這麼說。”
孛羅忙勸道:“女兒,你可不能再癡迷段功了。你不知道,他表麵對你好,其實隻是要利用你,暗地裏早就背叛了你,與父王小妾泉妃勾搭成奸,又通過泉妃向奇皇後進言,求朝廷封為雲南王,甚至還打算除掉父王,取而代之。”阿蓋滿麵愕然,道:“父王說什麼?”
孛羅知道一時間難以令女兒相信,取過桌上的布包,交到她手中,道:“這是一副孔雀膽,也是父王手中最後一幅,我要你將它用在段功身上。”
阿蓋茫然打開布包,一看便驚道:“這就是孔雀膽?”孛羅神色大是緊張,問道:“莫非你在段功那裏見過?”阿蓋搖了搖頭,道:“我在淩雲那裏見過。”
孛羅這才舒了口氣,罵道:“淩雲這小子,怎麼會這麼不小心?”阿蓋道:“他沒有讓我看,是我自己偷偷看到的。父王給女兒孔雀膽,要做什麼用?”孛羅見愛女渾然沒有聽進去自己的話,顯是心思全在段功身上,一時沉吟,又猶豫起來。
阿蓋又問道,“阿奴……他當真與泉妃有……有那個麼?那一日,我看到泉妃站在水邊跟阿奴說話,還以為她隻是來忠愛宮賞花……”孛羅怒氣又生,道:“原來段功當真與那賤人勾結。阿蓋,你拿了這副孔雀膽去,下在段功茶水中……”
阿蓋這才明白父王是要自己拿孔雀膽去毒殺段功,一時驚駭,哭道:“不要,我不要阿奴死。”孛羅厲聲道:“段功背著你與別的女人來往,你還要維護他麼?他久有吞金馬、咽碧雞之心,你不殺他,他明日就要對父王下手,你也任憑他來殺父王、殺母後、殺阿兄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