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阿蓋出生以來,還沒有見過父王發這麼大脾氣。她癱坐在地上,呆呆望著父親,臉上青一陣,白一陣,紅一陣,昏昏沉沉中,感到腹中如翻江倒海般地攪著五味瓶,酸甜苦辣各種滋味都有。至於後來她是如何回到忠愛宮,更是惘然不知。
段功一直在房內踱步,頗見焦躁,見阿蓋回來,也隻淡淡問了聲:“你回來了。”阿蓋道:“嗯。”走近段功,道,“僧奴明日一早要回去大理,已經準備好了麼?”段功道:“嗯。”阿蓋道:“不如我們也跟僧奴一道回去大理,阿奴,你說好不好?”段功訝然道:“你說什麼?”阿蓋道:“我們一起回去大理,不好麼?”段功凝視她半晌,搖了搖頭,道:“我目下暫時不能離開中慶……”阿蓋道:“那麼皇後許諾封你為雲南王的事是真的了?”段功目光森森,緊盯著阿蓋道:“莫非公主又偷看了我的信件,不然如何得知這件事?”阿蓋道:“原來是真的。”段功正色道:“奇皇後確實拉攏過我,不過……”
忽聽見段僧奴在外麵叫道:“阿爹睡了麼?”段功舍了阿蓋,走出房來,見楊寶等人都在,問道:“出了什麼事?”段僧奴道:“伽羅不見了,到處都找不到。”段功道:“她出宮了麼?”楊寶道:“高浪隻看到她去了梁王宮,我剛去宮門口問過侍衛,她人並未離開王宮。我是擔心她偷偷去找淩雲了。”段功道:“噢?”楊寶道:“我們在陳惠和施秀羽儀長手中各發現了一片衣襟,寶姬曾看見淩雲穿過一件同樣顏色的衣服,伽羅提過若是能找出那件被撕破的衣裳,與兩片衣襟配上,就是淩雲殺死施秀羽儀長的鐵證……”段功道:“你是說,伽羅去淩雲房中找那件衣裳了。”楊寶道:“是,伽羅一派天真,她也不想想,若真被她找到了衣裳作為證據,淩雲還能讓她活麼?”
段功道:“你們速去梁王宮,說我有要事,請淩雲過來一趟。”楊寶道:“遵令。”
高浪上前一步,指著房中低聲道:“信苴,你要提防著公主,她今晚稱回宮去看王妃,其實是去找淩雲了,我親眼所見,決計不假。”他本來要去殺淩雲,不料撞見阿蓋與淩雲談話,不久淩雲被人叫走,梁王回宮,宮中警戒驟然增強,他見無機下手,隻得悻悻回來忠愛宮。
段功聽了高浪的話,先是一怔,回頭看了看房中,道:“我知道了。”
楊寶和高浪帶了兩名羽儀來到梁王宮,向侍衛說明情形,侍衛便領著幾人來到淩雲住處,拍門叫走淩雲。楊寶和高浪守在暗處,等淩雲離開,迅疾閃入房中,然而搜過每一寸角落,既未發現伽羅,也未發現一件撕破的衣裳。楊寶知道以二人之力難以搜尋,慌忙奔去求見梁王。侍衛敬他連破奇案,帶著他如意樓而來。
忽聽見裏麵孛羅大聲叫道:“愛姬,你怎麼了?來人,快來人!”
眾人不知道出了什麼事,趕緊進去,卻見泉銀淑一身單薄內衣,懸吊在床梁上。孛羅道:“快,快放她下來。”侍衛一哄而上,將綾帶割斷,將泉銀淑放下來平放在床上。孛羅連聲歎氣,道:“唉,愛姬,本王知道你與別的男人偷情,可你也用不著自盡。”
楊寶一眼望見泉銀淑頸中有一深一淺兩道勒痕,分明是先為人勒死或勒暈後再掛上綾帶,偽造成自縊的假象,心道:“這泉銀淑既是皇後派來的人,梁王依然下手殺她,多半是她發現了什麼秘密。”他心中掛念伽羅安危,無暇他顧,忙上前道:“楊寶參見大王。”
孛羅奇道:“楊羽儀,你怎麼來了本王後宮?”楊寶道:“小子多有不敬,請大王恕罪。實是伽羅失蹤,有人看見她進來梁王宮,卻再也沒出去。小子鬥膽請大王調派人手,搜索宮中,有什麼鬼怪作祟也說不準。”孛羅斥道:“盡會胡說,什麼鬼怪作祟。本王在這裏住了幾十年也沒出過事,怎麼你們大理人一來就有鬼怪了?”楊寶道:“是,小子信口胡說。懇請大王看在伽羅多次為宮中諸人治病的份上,派人尋找伽羅,抑或準許我們自己派人來宮中搜索。”
孛羅本以為又是段功之計,但見楊寶強作鎮定之色,卻還是掩蓋不住焦急萬狀,料來其言不虛,大理諸人中,他確實最喜歡伽羅,天真無邪,又會治病,不如做個順水人情,正好可以讓那些羽儀忙活一夜,當即道:“那好吧。不過本王這裏人手不夠,你們要找伽羅,得自己派些羽儀過來,隻是有一點,別打擾了宮中女眷。”楊寶道:“是,多謝大王。”走出如意樓,猶聽見裏麵孛羅歎道:“愛姬,你何苦如此!”
段功將淩雲召到忠愛宮,也隻隨意問了些話,淩雲自稱晚上並無見過伽羅,絲毫不露口風。段功沒有實證,隻得放他離開。楊寶又調派一批羽儀往梁王宮尋找,直到次日清晨,伽羅始終沒有回來,羽儀們搜尋一夜,也沒有發現她的蹤影。眾人均懷疑伽羅是發現了淩雲的罪證,所以被他殺人滅口,但屍體又去了哪裏?隻是偌大的梁王宮,藏個人說難也難,說易也易,可是竟沒有留下蛛絲馬跡,著實不同尋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