烈陽還沒回答,就感覺到晨墨有些不對勁:說話的時候是神情恍惚、眼神飄忽無神、雙唇青白幹裂、臉頰帶著異樣的緋紅。
“阿墨,”他試探著伸出手,覆上她的額,卻發現手下的肌膚滾燙一片,那熱度似乎要連他的心都灼壞了一般。他慌了起來,對獸人而言,流血破皮之類的身體外傷並不可怕,反正這些都是常見的症狀,他們身體素質強健,熬一熬也就抗過去了。但怕的就是其它不知名的病症,這讓醫理落後的他們,總是感到分外無措。
晨墨問完問題,神思就開始恍惚了,四肢好似脫離了她的控製,動彈不得,眼皮重的抬不起來,隻能隱約聽見烈陽似乎在呼喚她,一聲一聲或遠或近,聲音顫顫的,全是驚憂。她努力掀開眼皮,露出一絲縫細兒,卻也隻模模糊糊看到一雙褪了黑色回歸金色的瞳眸,瞳眸與她近在咫尺,平常時時散發著溫暖氣息的眼睛,此刻裏頭是讓人心碎的惶恐和深深的狂亂無助。那眼神,讓她想到了很多年前,世間唯一至親離去那一刻的感覺,好似被人拋棄於天地之間,隻剩孤零零的一個,根本不知今後該何去何從,何所依從。
酸澀的感覺在鼻翼流轉,晨墨無力地張張嘴,很想安撫兩句,可吞吐的氣息都是灼熱的,喉嚨更像失去了功能一般,完全無用。
許是來到異界以後一直強壓的不安、彷徨太過深沉;許是長久以來強製保持高度機警狀態的神經負荷太重;又或許是這次受的傷過重,身心皆受創;晨墨這場病來得氣勢洶洶,繞是她有著鋼鐵意誌,終究是不敵病痛,來不及安慰烈陽,就陷入了黑暗……
晨墨感覺自己的身體飄飄然飛起,來到了一個一眼看不到頭的走廊,她渾渾噩噩地往前飄,也不知飄了多久,終於看到走廊的盡頭,是一個巨大的白色門框,門框內是一圈金色光暈。她扶框而立,驚喜地發現門的那頭,是熟悉的景象:高聳入雲的摩天大樓、車水馬龍的街道、來來往往行色匆匆的人類、她買的那套房子裏晨芸正在歡天喜地地朝她揮手。
那是屬於她的世界,那裏有她的好友,晨墨隻覺心都要跳出來了,直覺地抬腳就想邁過門檻,但在右腳抬起的刹那,忽聽到身後細微的一個叫聲。
“阿墨!”
“阿墨!”
“阿墨!”
一聲一聲,帶著祈求、惶恐、脆弱、忐忑、還有無限的眷戀,反複重複,沒有多餘的一個字,仿佛這兩個字,便是世間所有的一切。
從來都是做事果決、不拖泥帶水的晨墨,不知為何,在這一刻猶豫了,心也變得沉甸甸的,仿佛被大石壓住,悶得透不過氣。她依稀有些明白,這似乎是某種抉擇,一旦她選定,門內門外,就是兩個世界。
她朝前看去,晨芸揮手似乎揮得更加急促裏,眼神裏一片焦急。往昔的歲月,在腦海裏一一浮現,孤兒院裏,小小的她們,總是手牽手分食著點微的食物,分享著彼此的一切快樂和憂愁;哪怕慢慢長大,彼此也始終是最信賴的至交。她們約定的,要做一輩子的好朋友。如果她不過去,她們很可能一輩子都不能在相見了吧.?!
可是若回到了原來的世界,那,那個人又怎麼辦。那個相伴不久,卻給予她最誠摯的關懷和陽光般溫暖的人該怎麼辦?
晨墨無奈的苦笑,表姨說的對,人生最為難的事,不是沒的選擇,而是每個選擇都讓人無法割舍卻又隻能選擇其一。
雖然她並不想承認,但又不得不承認,哪怕在獨立再堅強的人,也是害怕孤獨的。她的生活裏早已侵入了那個人的氣息,他的笑、他的溫柔、他的體貼。他會在每天清晨為她準備一杯水;他會為了她耗費一整天的時間翻山入林尋找野果,試到牙酸隻為挑出合她口味的;他會在冷的時候,惦記著給她添一把火;他會在危險來的時候,第一時間站出來替她擋下;他會在她睡下後,悄悄守夜到她睡得深沉,才會默默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