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暗衛受傷應該是家常便飯才對(1 / 3)

雖然有虞立薰家傳的療傷手法和傷藥,但本就元氣大傷的沛芙,經過這次一場折騰,身上傷口雖漸漸痊愈,整個人卻比從前虛弱了不少。

她原本就因少見陽光而蒼白的臉,如今看來幾乎泛著淡淡青色,下巴更是尖削。明明快到盛夏時節,她卻極喜歡坐在寧國公府的花園裏曬太陽。

“小暗衛?”耳邊又傳來虞立薰輕柔的呼喚聲,她卻懶得動彈,隻是貪婪地汲取著這初夏陽光中的暖意。

“你這小暗衛啊!”虞立薰輕輕喟歎著,飛身躍上八角亭的頂上,在她身側坐下,“讓你好好養傷,你卻老跑外頭讓這麼熱的日頭曬。明明搬了榻,讓你好好在園子裏曬,你卻又偷溜到這種地方躺著,也不怕硌得慌。”

他一邊搖著扇子喊熱,一邊卻偷眼瞧沛芙。沛芙在能從床上爬起來後,便重新換回了暗衛服飾,不知是在提醒別人還是提醒自己,她隻是一名暗衛的事實。

此時黑色的麵巾遮住了她那張白得沒有一絲血色的小臉,她隻是靜靜地蜷縮在亭子頂上,如同一隻畏寒的小貓。她光彩黯淡的大眼疲憊地翕合著,好似下一刻整個人就要在陽光下融化般,叫人禁不住有些心疼。

虞立薰忍不住向她伸出手,隨即卻停下了動作,輕咳一聲:“你之前介紹過的那些食肆餅鋪,我挨個兒去嚐了一遍,果然味道不錯。”

他搖著扇子似在回味:“這京城就是好,彙集了各方的美食,簡直應有盡有……就是太麻煩,要想全部吃一遍幾乎得將整個京城轉個遍,唉……趕明兒我也開家飯館把這京城中最美味的幾樣吃食都放進一份菜單內,以後便是坐著不動也能想吃哪樣就吃哪樣,不用這家那家地趕場子。”

他這麼沒話找話地絮叨了一會兒,見沛芙連個反應都沒有,忍不住用扇柄敲敲她的腦袋:“你說你這是鬧哪樣?不就是受了一次傷嗎?多大點事兒!暗衛受傷應該是家常便飯才對……難道是墜崖那會兒給嚇傻了?”

沛芙在亭子頂上艱難地翻了個身,背對虞立薰。明明知道不應該,但隻要想到自己忠心守護的兩人什麼都計算好了,卻什麼都不告訴她,由著她傻傻地盡著忠心,她就是心裏堵得慌,便好似那夜的那柄匕首仍插在胸口一般,那麼難受。

身後傳來虞立薰的一聲歎息,他懶洋洋地在沛芙身後坐了會兒,然後打了個哈欠:“這夏天的太陽曬著真是太傷本郡主嬌嫩的皮膚了,還是回屋休息去。”說著他起身躍下八角亭,向前走了兩步,忽地停下腳步回頭看她,眼角微挑,“小暗衛,還不快跟上?”

沛芙不解地望向他,卻聽他哼了聲:“怎麼?幕後元凶找出來後,近來沒有刺客出沒,你就不打算繼續保護本郡主了?你想過河拆橋?”最後一句簡直是用上了控訴的語氣。

他真好意思叫自己這麼個傷患,去繼續貼身保護他這個高手。沛芙忍不住翻翻白眼,好歹相處那麼久,她總算還能猜到他是想讓自己隨他進屋去休息。

謀害寧浣亭新娘的幕後元凶長公主墜崖身亡,固然是死有餘辜,但她畢竟身份尊貴,既是長公主,又是今上的同胞親妹。因此在事發之後,寧浣亭便請寧國公遞了密奏,老皇帝召了他同久病的寧國公一道進宮,在禦書房中密談了數個時辰。也不知究竟說了些什麼,總之最後寧國公府得了不少賞賜,而長公主謀害新娘的罪行則未曾公之於眾。畢竟涉及到了皇家的顏麵,這件事算是就此揭過了。

隻是自那之後,寧世子明顯比從前更加悠閑了。比如此刻,沛芙跟著虞立薰走過花園的時候,就遠遠望見他正在寧國公府花園裏風景最好的一座水榭中,對著滿湖初開的蓮花頗有閑情逸致地作畫。微風輕拂過他的衣角,這位寧世子站在水榭嫋嫋升起的爐煙中便恍似仙人。

水榭中還或站或坐著幾人,或在談論最近新作的詩詞,或在品評這滿湖蓮花的美態……總之各個看起來談吐不俗,氣質風雅,頗有些名士風範,顯然是京城的名門子弟及一些頗有聲名的名士。但這些人雖風雅不俗,乍一眼望去,任誰的視線都會不由自主被那站在其中白衣翩然、長身玉立的寧浣亭吸引。他站在水榭中,這水榭與他身後滿湖的蓮花便似跟著成了仙境中的景致,而其餘人等隻成了他的點綴。

“這般風華果然不愧為當年京城有名的第一公子。”虞立薰側過頭,望了他一會兒,眼神帶了絲嘲謔,“小暗衛,你信不信,這群人看著在行風雅之事,其實至少有一半以上醉翁之意不在酒。”

沛芙正躲在樹後的陰影處,聞言愣了下,立即運起功力細聽那水榭中的談話聲,不多會兒便有些明白過來。這群人竟然有大半正拐彎抹角地向寧浣亭推薦自家的小妹、閨女乃至侄女外甥女……

從前少主寧浣亭因為婚事多舛,新娘接連出事,令得眾人皆視他為新娘煞神,哪裏敢將自家閨女輕易許給他。如今卻不同了,玉雪郡主嫁入寧國公府已經有近三個月,至今安然健在。這說明什麼?說明寧世子的倒黴克妻命,終於被老皇帝的龍氣以及玉雪郡主這個將門虎女的霸氣給鎮住了!

既然寧世子不再克妻了,那麼各家自然就開始盯上了這位家世、人品、相貌皆為上乘的寧世子了。要知道雖然寧世子如今已經娶妻,但他身邊卻沒有一名妾室通房,這在整個京城的貴族圈裏,簡直是稀少如夜明珠般的存在。

而整個京城的貴族名士們誰家沒個正當嫁娶年齡的女眷?寧國公一族在京城中也算得上是鍾鳴鼎食之家,詩書翰墨之族,若能與這樣的世家大族攀個親,尤其若能讓自家閨女得個平妻、貴妾的位子,就算不為榮華富貴,也能讓家族的聲名隨著提升一個檔次。

這些日子來,寧國公府是一天比一天門庭若市,府門前總停滿了各家的車馬,不是來拜見寧國公寧世子,就是來拜訪寧國公府新上任的世子妃。

當然,這些訪客的最終目的,就如此刻水榭中那幾人一樣,是來委婉地探一下寧世子口風的。有幾人甚至連委婉都省了,直接提出要送幾名美人,豐富一下寧世子的業餘生活。

沛芙一時間有些感慨。之前因為那十四次失敗的婚事,少主變得乏人問津,生活過得跟和尚似的,想不到終於有恢複到往日那般搶手的一天。現如今都能有這麼一大群女子搶著當他的平妻貴妾小妾通房……

可惜,美中不足是……她偷偷瞄了眼正慵懶地望著水榭方向的虞立薰——美中不足的,就是如今這位“主母”……實在是有點棘手!

“前方是世子妃嗎?”正當沛芙煩惱是否也要找機會探探自家少主口風,知道下這件烏龍的事他們究竟要怎麼解決時,旁邊傳來個嬌滴滴的女子聲音,這聲音嬌嗲得極不自然,音量也有些偏高。

沛芙循聲望去,發現後方不遠處,姍姍地來了一群美人,個個裝扮華貴容貌美麗。應當就是隨水榭中那群人一同來訪的京中各家名門千金,名雖為拜訪實則是借機讓寧浣亭相看一二的。聽剛才他們談話中透露的意思,眼前這些名門千金除了容貌美麗之外,大多會詩詞歌賦,寫得一手好字,有的甚至是家中的嫡女,隻因傾慕寧世子所以甘願為妾做小。

這才是麵對京城第一公子該有的正常現象嘛!沛芙不禁有些感慨萬千。

隨著那音量頗高的一聲喚,水榭中諸人也注意到了這邊,頓時紛紛為岸上這一片姹紫嫣紅的春色迷住了眼。

虞立薰在眾人的矚目下步子一頓,輕笑了聲,聲音仍是嫵媚惑人:“正是。”他側轉間儀態萬千,一舉一動帶著天然的貴氣,隻是一顰一笑便勝過了在場諸女,引得水榭中人頻頻朝他的絕色姿容偷瞧,有定力不佳的已禁不住露出癡迷之色。

此時那首先開口的女子已走近前來,一直來到虞立薰身前才停下,簡單地行了個禮,微帶傲慢地自我介紹:“我乃是蘇家的曼儷。”僅此簡短一句,好似這麼一說別人就該知曉她的身份了。她說完便目光帶著審視,頗有些放肆地打量這位寧國公府的世子妃。她身後諸女則含蓄多了,行過禮後隻是偷眼打量虞立薰。

虞立薰隻是站在原地微微笑,由著她們打量。

須臾那蘇曼儷極不自然的嬌嗲聲音又響起,隻是音量沒方才高:“世子妃相貌倒是不錯,惜乎身形高挑了些,不知這點是隨了父親,還是在那偏僻的光州成日縱馬騎射給磨粗了身子骨?這些倒也無妨。隻是世子妃身為將門虎女,想來是不解溫柔為何物的。而寧世子乃風雅之人,身邊若連朵溫柔的解語花都沒有未免太過可惜……我等來此寧國公府便是想為寧世子解憂,不知世子妃今後有我等做幫手是否歡喜?”

她這話一出,便是隱在暗處的沛芙都忍不住驚愕地盯著她瞧,直想發笑。實在沒想到有人上門自薦為妾也就算了,居然還能對人家的正房夫人說出這般無禮的話語,還好意思厚著臉皮問人家“是否歡喜”,簡直就是赤裸裸的挑釁。

蘇曼儷說完這段話後,也不顧同行諸女被她這段話羞得有些無地自容,徑自昂著下巴望著虞立薰,這樣的動作令她滿頭珠翠跟著叮當作響,實在富貴逼人,也難怪她目光中透著得意和炫耀。

也不知是哪家嬌慣養大的小姐,連基本的禮數都沒有,哪怕今後真進了這個寧國公府,世子妃也該算是她的主母才對,哪裏能夠這樣態度放肆?

虞立薰眯著眼笑容依舊,由著她們打量個夠之後,方緩緩道:“蘇家的?蘇丞相家確實聽說有個三小姐,莫非這位小姐就是?”他的語聲輕柔緩慢,好似自己真是這寧國公府裏名副其實的賢淑世子妃一般。

蘇曼儷聞言越發驕傲地抬頭挺胸:“正是本小姐,怎麼?世子妃遠在光州也聽說過我?”她提到光州時,那不屑的語氣仿佛光州是多麼窮鄉僻壤的地方。

“可不是……”虞立薰輕歎了聲,在蘇曼儷露出喜色後才又緩緩道,“全京城乃至全天下,能像蘇家三小姐般將值錢東西插個滿頭,好似生怕放在家中被人偷去的……可實在不多見。”

蘇曼儷的臉色變了,虞立薰沒等她發作,又輕笑道:“你問本世子妃是否歡喜?其實能有這許多美人自願來替寧世子解憂,我是十分歡喜的。要知道寧世子因為直至第十五次娶親,才終於娶得我這麼個世子妃,因此待我真是如珠如寶舍不得分開片刻,但日日如此纏著我終究失了些情趣。這才有了今日的賞蓮宴……”

他掃了眼在場諸女,嫵媚一笑:“三小姐說要為寧世子解憂,其實真要說起來,應該是在為本世子妃解憂。今後能有那麼多如花似玉的美人當我妹妹,府中既熱鬧,又能讓寧世子別再那麼纏著我,本世子妃真是太歡喜了!”

虞立薰這番話簡直就是在直白地秀恩愛,在這個年代一名女子如此說話真有點驚世駭俗,當場所有女子在內都因他的話羞紅了臉,連一向囂張的蘇曼儷都吭哧著不知道說什麼了。

見她們都一時說不出話來,虞立薰打了個哈欠,十分隨意道:“本世子妃有些累,先失陪去小憩一會兒,你們自行賞蓮吧。唉……昨晚沒睡好真是困……”

昨晚沒睡好?怎麼會沒睡好?難道那位京城第一公子寧浣亭看來溫柔風雅,實則在夜間勇猛無比……

便是在場的都是待字閨中的少女,也不由因虞立薰話中未盡之意浮想聯翩起來,隨後紛紛羞得垂下頭去,連帶偷望向寧浣亭的眼神,都變了些味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