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議中小學語文教學的中國經驗(2 / 3)

語文教材應該是中國文學史上重要作家和作品的載體。編寫的秩序基本上應該是先古代後現代,安排一係列重要作家的傑出作品。這些作家的作品不是那種符合人為設置的主題單元的勉強之作。首先,教材所選擇的作家,必須是學界認同的在文學發展史上有重要地位的作家,凡文學史、文章史上無地位的作家一律不入選。其次,課文所選取的作品一律是這些作家的代表作或最為優秀的作品,凡經不起曆史檢驗的作品一律不入選。第三,如果要分單元的話,是否可以考慮按作家來分單元。例如,古代的屈原、司馬遷、曹氏父子、陶淵明、李白、杜甫、白居易、韓愈、柳宗元、李商隱、李賀、杜牧、歐陽修、王安石、範仲淹、蘇軾、李清照、關漢卿、施耐庵、羅貫中、曹雪芹等都分別可以是一個單元,“五四”時期,魯迅、郭沫若、茅盾、巴金、老舍、曹禺、沈從文等作家也都可以分別列為一個單元。教材的選文及單元不是編者主觀的篩選,而是曆史和時間的篩選。曆史與時間才是最公正的。或許有人會問,這樣的選文思路難以實現語文的現代化,難以切入青少年的生活。我不這樣看。早就有人指出今天人們的一切情感差不多都已經包含在曆代作家的作品中。從一定意義上說,正是屈原教會我們如何為國家去探索去奮鬥去獻身,正是司馬遷的史傳文學教會我們如何去“究天人之際,通古今之變”,正是曹操父子的詩篇教會我們如何去建功立業去慷慨悲歌,正是諸葛亮的文章教會我們如何為事業去“鞠躬盡瘁,死而後已”,正是陶淵明的詩教會我們如何遠離塵囂如何去親近自然,正是李白的詩教會我們如何去灑脫如何去思鄉,正是杜甫的詩教會我們如何感同身受地去同情人民,正是蘇軾教會我們如何用詩意的眼光去看明月、看山川、看曆史、看現實等。且不說我們將選編優秀的現代作品,緊緊跟隨時代的步伐;跟隨今人生活的步伐;更重要的是中國古典的作品,隻要是優秀的,經過教師的闡釋,就必然會具有某種現代意義。根本的問題是對於古代的作品必須而且也必然要進行現代的解讀。

當然,我們在編寫語文教材的時候,要特別考慮小學階段的教材。我們認為目前的教材,包括新編的小學語文教材,都低估了小學生起步時候的語文能力。開頭的課文總是什麼“來,來,來,來上學”之類,寫字訓練也總是從“人、手、口、刀、牛、羊”開始,實際上現在的小學生在入學之前已經有了一個幼兒園階段,孩子們在幼兒園裏已經學會了許多知識,也有了一定的語文能力。因此我們認為小學的語文教材起點要提高,不需要編那些太淺顯的順口溜之類。小學語文教材在選文方麵應選擇文學史上已經有定評的兒歌、寓言、童話、小散文、詩歌,並利用兒童記憶能力最好的時期,盡可能多背誦一些有一定難度的古典作品中的名篇、名段、名句,先背誦下來再說。也許其中一些他們還不能完全理解,在教師講解之後仍然不能完全理解,這也沒有關係。因為隨著他們的成長和閱曆的增加,他們肯定會理解或完全理解。童年的心理特點之一就是記憶力特別好,如何挖掘小學生的記憶潛力,是我們編寫教材中應特別加以注意和解決的問題。在他們小學的求學時期,課文如果都是淺顯的白話文,這不但毫無意義,也大大浪費他們童年寶貴的時間,忽視了他們記憶力的優勢。因為,白話可以在日常生活中學習,可以在跟親人、朋友、同學交流中學習,可以在看電影、電視中學習,可以在互聯網中學習,可以在坐公交車、逛商店中學習,可以在一切生活場合中學習,何必要用那麼多的課堂時間去學習過多的白話呢?從來沒有上過學的人,不也會說流利的白話嗎?

我一直在想一個問題,今天我們所敬仰的“五四”時期那一代學人和作家,他們的童年都是在私塾中讀古書度過的。魯迅童年讀的第一部書是《鑒略》,隨後是一係列的古籍。蔡元培四歲入家塾,先讀《百家姓》《千字文》《神童詩》,然後讀《四書》《五經》。胡適三歲進私塾,在私塾的九年,他先後讀了《學為人詩》《原學》《律詩六鈔》《孝經》《幼學瓊林》《小學》《論語》《孟子》《大學》《中庸》《詩經》《書經》《易經》《禮記》《綱鑒易知錄》《禦批通鑒輯覽》《資治通鑒》。郭沫若童年時期最初讀的是《三字經》《詩品》《唐詩》《詩經》《書經》《春秋》《古文觀止》。葉聖陶童年先讀《三字經》《百家姓》《千字文》,然後是讀《四書》《詩經》和《易經》。我們如果有耐心的話,可以一路查下去,會發現“五四”那一代人最初讀得滾瓜爛熟的書,都是古代典籍和詩詞。可後來他們專用白話文治學或創作,不但一點困難也沒有,反而為他們日後的研究與創作打下了堅實的基礎。像魯迅、郭沫若都是在日本讀醫學的,後來轉到文學創作和曆史研究上麵,也取得巨大成功,成為一代文豪與學者。這其中的緣故就和他們童年熟讀許多古代典籍密切相關。我們要知道,古代漢語是現代漢語的根基所在。不必什麼研究,任何一位有一定古代文化修養的人,都會發現我們現在所用的許多詞語,都是從《詩經》《老子》《論語》《莊子》《孟子》《左傳》等一係列的典籍中來的,從古代的詩詞歌賦中來的。現代的學問與古代的學問一脈相承,所謂“鑒古知今”。所以我們是否可以說,如果我們在小學、中學就開始用最能體現中華古代文化精華的篇章做課文,那麼,這樣給予他們的似乎是“銅”的東西,可將來總會有一天變成“金”的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