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紀大提速18(1 / 3)

第十八章

1

在全局運糧會戰的電話會議上,鐵路局通報了幾家關於糧食運輸發生的違紀問題,大多都是不備貨就登記、不備貨不登記就請車的違紀問題,這在日常運輸工作中經常發生的問題,在運糧期間加大了處罰力度,分別給予所在站、段領導以相應的處分。

收聽電話會議的陳英與李春山竊語,引起做記錄的譚連民的注意,他笑著對兩人說:“怎麼了,你們是在給我的問題量刑吧?”

“段長,都到什麼時候了,你還有心開玩笑。”陳英抱怨地說。

譚連民不以為然,說:“我的責任,咱就要承擔。”

李春山說:“譚段長,我總覺得你挺冤的,你沒有必要為吳彩霞那種人擔責任,明眼人誰不明白咋回事呀,她不就是為了逃脫責任,才把一堆的羅難事推給了你。”

“這話不要亂說,我是一人做事一人當。你們可不要犯自由主義。”譚連民說。

李春山氣咻咻地說:“如果吳彩霞因此吸取教訓,能夠了解你的良苦用心,你這個處分挨得也值,就怕她得便宜還賣乖。”

電話會議接下來由紀委方副書記宣布了《關於淩水南站麻袋散包事件的巡查監督處理通知書》,在對整個事件的認定責任中,譚連民負主要責任,最後宣布北方鐵路局對譚連民給予撤職處分,決定由楊啟才主持淩水車務段的全麵工作。

王誌康通過電話會議重申了運糧的紀律,他說:“這次鐵路局對運糧工作中的違紀行為及事件責任的處理,說明鐵路局領導的高度重視,對運糧中的違紀單位,特別是淩水車務段領導,在落實路局《十條禁令》工作中不細不實,管理不嚴,尤其是問題竟發生在段長譚連民包保的淩水南站,他對包保工作檢查指導不力及具體工作人員有令不行,有禁不止,違反了路局的有關規定,才釀成了糧食大量散包的事件,直接造成了經濟損失。有人認為撤了譚連民的段長很冤,我看就不冤,就此要在全局上下對運糧工作進行進一步的整頓,一定嚴肅紀律,並要求全局各站段將此通報以記名方式傳達到每個幹部職工,並組織他們對照查擺,深刻反省,查找不足,引以為戒,堅決防止此類問題的再度發生。”

會議結束後,會議室裏的三個人很長時間的沉默。

譚連民站了起來,說:“我的段長工作到此為止了,下麵的工作就由楊啟才同誌負責了。”

陳英眼裏盈滿了淚水,說:“段長,路局不應該這麼處理,我們應該向上級反映。”

李春山說:“楊書記在基層,可能還不知道這個決定,我打電話讓他趕快回來,開個黨委會,以車務段黨委的名義向上反映情況,我聽王局長的講話裏,似乎還留有了回旋餘地。”

譚連民收拾了桌上的筆記本,說:“服從上級的決定吧。對於這個處分,我就應該正確對待,對於個人得失我無所謂,但因為我個人的責任造成了經濟損失,怎麼說,我也難逃幹係。大家就不要有什麼想不通的了,這是我應該受到的處分。”

譚連民向陳英請示,說自己去紅太陽車站,一則可以當麵向楊啟才通報路局這次電話會議精神,二是能夠幫助楊啟才完成運糧任務,把楊啟才替換回來。

陳英想了想,說:“也好。楊書記這時也知道了這個決定了。”

“昨天的電話會議,他沒有聽到,今天我想他也能夠聽到這個決定了。”

“我還是認為你應該先給他打個電話,聽聽他的意見。”

“算了,電話裏也說不明白,我到了紅太陽站,我們一溝通,什麼問題不都解決了?要不怎麼說叫做現場辦公呢。”

陳英勉強地笑了一下,說:“都什麼時候了,還開玩笑。”

“行了,我已經整裝待發了,就等著領導一聲號令了。”

陳英驚疑地問:“誰是領導?”

“你是領導哇,我現在可是無官一身輕了。”

陳英嗔怪,說:“一身輕?那你還去什麼紅太陽站?”

“雖然我不是段長了,但我還是黨員,還是幹部,沒人能剝奪我工作的權利。”

陳英把譚連民送上了去紅太陽站的列車上,返回時,常寶學匆匆忙忙地跑上了站台,見到陳英便問:“譚段長,是不是走了?”

陳英一指遠去的列車,說:“這不是他剛走嘛。”

常寶學焦急地說:“這扯不扯,剛才田小彤給我打電話,說譚連民的手機沒開,她知道譚連民要出門,讓我上站台來找他。”

“有什麼事嗎?”

“田書記犯病了。”

“現在在哪裏?”

“說現在在家等120。”

“你趕緊給田小彤打電話,咱們現在就過去。”陳英說著率先跑進了地下道。

田小彤與常寶學乘車來到田書記家裏,120的醫生正在輸氧,準備擔架。

“嫂子,你這是準備往哪個醫院送。”陳英問。

“還不是去鐵路醫院。”

“現在鐵路醫院已經屬地移交工作,我看還是去我父親那個醫大附屬醫院吧,我父親是這方麵專家。”陳英看到田小彤猶豫,又說:“別考慮醫藥費的問題,現在鐵路醫院屬地化了,全市都是醫療保險單位,各醫院都是定點,都可以辦理。”

田小彤點了點頭,表示讚同。

120救護車開進了醫大的附屬醫院。在路上,陳英就給父親打了電話,田書記直接推進了特護的急救病房,陳英父親把田小彤攔在門外,說:“你放心吧,我會盡力搶求你父親的。”

常寶學忙著去辦理各種相關的手續,搶救室門外,隻有陳英陪著田小彤。

田小彤由衷地說了聲:“謝謝。”

2

電話會議時,楊啟才在紅太陽站指揮運糧,他並沒有收聽到會議精神。會議後,信息便傳入到他的耳朵裏。他沒有給譚連民打電話,他知道譚連民沒有與他溝通情況,一定是想把這個責任承擔下來,不給他增加負擔。他從吳彩霞的省電視台播出的淩水南站的電視專題片中,覺得吳彩霞從中做了一番文章,隻是他沒有時間去摸清其中的情況。

楊啟才先是打電話找到了方副書記,了解了當時調查的情況。方副書記把譚連民執意要把責任承擔下來的想法介紹給了楊啟才,這就愈發讓楊啟才堅信這次事件是由吳彩霞造成的。他馬上給王誌康打電話,為譚連民說情,認為其中的情況尚未查清,需要他回到單位弄清情況後,再向領導彙報,希望王局長慎重考慮這次處理和對自己的工作安排。他說:“如果是負領導責任的話,書記也應該算上一個,你應該把我也撤了。”

“書記能在報銷單據上簽字嗎?”王誌康並不買他的賬。

“如果因為在單據上簽字就能被撤職的話,那麼有十個段長也會被撤光的。我這回負責行政工作,也可能會出現這樣的問題。”

王誌康非常生氣,“楊啟才,我告訴你,這就是讓你們接受教訓,真正的把好運糧這道關,不要以為自己手中有那麼一點權力,卻又不為權力盡義務盡責任,這個權力是組織給的,作為領導幹部就應該為黨的事業認真負責。什麼事情都怕認真二字,如果認真負責,如果有高度的事業心責任感,我就不相信他譚連民會出現這樣低級的錯誤。”

一席話說得楊啟才啞口無言,但他還勉強地說:“這一段時間,譚連民也是太疲勞了,難免會有些疏忽。”

“那絕不是他推卸責任的借口。現在誰又不疲勞,誰又不是在運糧一線上,《十條禁令》就是為這場運糧會戰人員頭上懸上一把劍,要求在運糧中不出現一點閃失,譚連民做到了嗎?”王誌康說著話,把聲調降低了下來,聲音也就和緩了起來,“楊書記,我們這麼做也是給他譚連民潑點涼水,讓他接受一些教訓,看看他能不能挺得住。”

楊啟才放下電話後,才有些意識到王誌康的一片苦心,他是要看看譚連民被撤下來是一個什麼樣的表現。

田書記的病情基本得到了控製,陳英的父親對田書記進行了全麵的檢查。

“陳大夫,您看我父親的病是不是很嚴重啊?”田小彤焦急地問。

“通過對你父親的檢查診斷,他的心髒病已經非常嚴重,心肌梗塞。如果可能的話,在病情好轉後,可以做搭橋手術。”陳英的父親是醫科大學的教授,又是臨床的主任醫師,在這方麵是權威。

“什麼?心梗?”田小彤睜大了眼睛,因為她知道分局有一個領導,就是得的這個病,沒有得到有效的救治,病故了。

“嫂子,你別焦急。”陳英安慰說。

田小彤求助的目光盯著陳教授,哭著懇求道:“陳大夫,救救我父親吧,求求您了。”

陳英對一臉為難的陳教授說:“爸,您看還有什麼治療辦法?”

陳教授說:“你不要太焦急,現在病人需要的是靜養,要24小時陪護,不能讓他坐起或移動。”

田小彤握住陳教授的手,激動地說:“陳大夫,你不要考慮花錢的問題,我就是傾家蕩產,也要治好父親的病。”

陳教授拽著田小彤坐了下來,和藹地勸說道:“小彤,你放心吧,作為醫生,救死扶傷是我的天職,我要對每一個患者負責。何況,你的父親是老領導,譚連民又是陳英的領導,於公於私,我都會盡力而為的。隻是你父親現在這種情況,隻能夠做一些保守治療。當然了,這也會麵臨風險的,隻能是維持,你要有心理準備,你父親已經是這個年齡了,你明白我的意思嗎?”

田小彤聽出陳教授的話再明白不過了,父親已經處於病危狀態。她點了點頭,說:“陳大夫,我就聽您的。”

陳英陪著田小彤辦完了相關的手續。田小彤看到陳英熬紅的眼睛,說:“陳英,你還是回去睡一會覺吧。”

“嫂子,沒事,晚上這也離不開人,我還是多呆一會兒吧。”

“你看你,單位這個時候事那麼多,這麼晚了你還陪我,我真過意不去了。”田小彤說著,眼圈又紅了起來。

陳英忙說:“明天,我讓常寶學找幾個人來照顧,24小時離不開人,你一個人不行的。”

“不用,這事,老幹部處會安排人來的。”

“要麼,我給譚段長打個電話,讓他回來吧。”

田小彤擦了擦眼角的淚,說:“算了,這陣兒夠讓他煩心的了,剛被撤了段長,父親又病重了,他哪裏承受的起呀。我爸剛才還說不讓我告訴譚連民呢,如果他回來,可能會加重父親的病情。其實,我父親犯病,就是分局的一個老同誌來電話,告訴了他譚連民犯錯誤被撤職的事,才讓他心髒病又犯了。”

“怎麼能把這樣的事告訴老書記呀。”陳英顯得很震驚。

“我父親對我們一直要求很嚴,尤其他對譚連民的期待值很高的,這是他選的女婿,他關注著譚連民的發展,他哪裏經受得了這樣的打擊。”田小彤煞有介事的停了下來,隔了一會兒,才說:“過去,對你們的那起傳聞,我父親也聽到了,可他從來就沒有相信過。”

陳英臉一下子紅了起來,說:“還是田書記這樣的老領導的水平就是不一樣。”

田小彤抓住了陳英的手,說:“陳英,過去是嫂子錯怪了你,給你造成那麼多負麵影響,你不會恨我吧。”

“嫂子,你看你說了什麼話呀,這都是那些別有用心的人製造出的謠言,有誤解也是正常的,我怎麼能怪罪嫂子呢。”陳英真誠地說。

“那就好,那就好。”田小彤興奮地搖著陳英地手,說:“你原諒我了,太好了,我不會再上別人的當了。”

3

譚連民見到楊啟才是在紅太陽站的運糧現場。

紅太陽站是淩水車務段所屬的運糧第一大站,它的位置是兩個鐵路局的分界站,處於北方平原的腹地,自古以來就是個天然的大糧倉。

譚連民到紅太陽站已經是半夜時分了,放眼望去,紅太陽小鎮上已經看不到幾許的燈光,家家戶戶都已經進入到了沉寂的夢鄉。而紅太陽站的貨場卻依然是燈火輝煌,貨運專用線上躍動著一個個身影。

他登上了停泊在閑置下來的線路上的3個客車廂,他知道這裏是作為裝卸工臨時休息的地方。從初春的寒冷,走進暖烘烘的車廂,譚連民被眼前的景象所感染,那些疲倦的裝卸工們有的坐著,有的躺在了地板上,就連行李架上都睡滿了人。

這時負責車廂的科室幹部看到了譚連民,剛要開口說話,譚連民用手在嘴邊比劃,示意不要大聲,那個幹部悄聲說:“段長,真是沒辦法,連個好的睡覺環境都沒有,隻能將就著讓這些人躺一躺,解解乏了。”

譚連民眼睛濕潤起來,問:“休息的職工都在這裏嗎?”

“不,車站辦公的那些桌椅板凳上都是人啊。”

譚連民的淚水止不住地流了下來,他怕那個幹部看見,故意扭過身去,掩飾著將淚水從腮邊揩去,問道:“楊書記現在哪裏?”

“他還在現場指揮裝車呢。”

“楊書記身體怎麼樣了?”

那個幹部還沒等說話,淚水就先流了下來,說:“楊書記人都脫相了,他一直就在運糧的現場,從他到這裏來,幾乎沒有睡過囫圇覺,經常熬通宵,困得實在不行了就迷糊一覺,隻要他一睜眼,就會出現在運糧一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