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頌然接過侍女手中的帕子,擦拭汗珠,一邊揉著肩側道:“許久未曾走馬,今日隻跑了這幾圈,我便受不住了。
看她呲牙咧嘴地低聲呼痛,趙玲瓏淺笑:“待得歸家記得著人揉上些白玉膏,不然明日晨起,必然酸痛不已。”
二人一邊說笑,身後侍女指著野兔,說如何如何料理。
一片輕鬆氛圍,冷不丁一聲鑼響,眾人扭頭,就見遠處一處圈地傳來陣陣歡呼聲。
“是楊家的旗子,應是他家郎君在鬥波羅球吧。”王頌然探頭,“哎,楊啟年不是常與你家做事嘛,怎不邀你去?”
楊啟年忙著奔波生意,不曾聽他提起。
倒是有耳聞,楊家因他經商,多有同輩譏諷,所以搬出另居。
她不好過問楊啟年的私人打算,隻將他經管的食學館和隱廬分了股,算做報酬。
她收回視線,“去了楊家的波羅球看熱鬧,便不與你親近了。不劃算的很。”
王頌然哈哈一笑。
場中有兒郎振臂歡呼聲傳來,不近前都知內裏熱烈氣氛。
王頌然歎惋一下,素日她最喜紮堆在這些事上,吃花賞宴品茗,嬌憨不知人間事。
同李郎那點隱秘事好似經年累月一般,如今幫著父親料理庶務日久,方知神仙日子不易得。
她扭頭看著身側好友,聞她輕聲回應侍女詢問野兔炙烤的法子,耐心不罄,淺笑的樣子,格外好看,不愧是城中人所傳的慈心掌櫃。
自來女子以嫁人為終,始覺得活出自己才叫真顏色。
她深吸一口氣,將幾許感慨驅散,正要說什麼,不遠處一長身玉立的身影落入眼中。
人和人還是不一樣的。她無奈止步,“玲瓏,崔二爺又在等你了。”
又字很傳神,她特意加重語氣。
崔昫站在偏高處,表情是一貫的冷淡,不知何時看到她們一行,亦或是視線從未離開,目光篤定。
趙玲瓏聽出她的揶揄,“他等我又不是稀罕事,別作怪。”
二人幾句話別,約好再見的時間,趙玲瓏這才走向崔昫。
坡並不高,崔昫見她與好友分開,挪動腳步,迎上前,“春日原走馬,往年總有馬匹失控的事兒,我不放心你。”
這是在解釋他為何來?趙玲瓏挑挑眉頭。
方才他看到侍女將一灰絨兔子送走,“若是想要設帳吃野味,我去獵些獐子回來,可好?”
話剛說完,人已經扭頭吩咐牽馬過來。
“並不是非要吃野味,隻跑馬時偶然看見,便試著獵獵。”用不著再去抓。趙玲瓏解釋道。
臨時起意便是有意,崔昫溫言一句‘等我片刻’便翻身上馬,接過弓箭馳向遠處。
如此,便隻好設帳子起火堆。
麵對杏仁詢問,趙玲瓏點頭。
說是片刻,一刻鍾,人便回來,獵到的東西還不少。
趙玲瓏粗略一看,有灰絨野兔,雉雞,獐子等,還有一隻鹿。
日光斜照,不一會兒便有嫋嫋煙氣浮升。
帷帳設在臨溪流的地方,不遠處是潺潺水聲,山林之中有鳥蟲鳴叫,幾案上擺著剛炙好的肉片。
杏仁準備地妥帖,隻除了桌案不足。
無奈,二人麵臨唯一的桌案,一前一後相對而坐。
崔昫將一把半臂長的小劍遞過去,劍鞘上有光彩奪目的寶石,他記得她以前很喜歡海外傳來的瑪瑙石,額外吩咐工坊鑲嵌。
果然...
趙玲瓏眼神一亮,將披帛拽在一旁,低呼道:“好漂亮的鞘把。”
這聲被帳外守著的崔家侍衛聽到,頓時訥訥。
那小劍是郎君尋天下隕鐵鍛造,落發即斷,暗殺防身好兵器,卻偏偏裹在花裏胡哨的鞘把中,真是大材小用。
趙玲瓏愛不釋手,道:“這小劍可有係帶?若是配在腰側,颯颯然也!”
因為她歡喜,崔昫麵上帶著寵溺的笑容,“自然有。歸家時,你正好試試。”
收了禮心情飛揚,肚皮敞開吃得多了,趙玲瓏無奈隻好坐上卷棚車會歸府。
送了禮的心情也飛揚,一路相送,偶有幾句言談,心滿意足。
待得上燈時分,崔母好奇地詢問隨行人員,知曉二郎和玲瓏相處融洽,樂嗬一笑,“賞!今日隨行伺候的,都賞!”
管事喜氣地應一聲,樂顛顛地回了西苑。
哎喲,自打主母從成都府搬回來,隔三差五地便要大賞一回。
他私下裏總結,凡是郎君同趙家女郎有所接觸,且雙方其樂融融,頗具一副夫妻相守的景象,賞賜便如水一般湧來。
這...真是天大的好事呀。
為促成這樁婚事,老叟必鞠躬盡瘁!管事如斯想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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晨起時天飄細雨,杏仁愁眉,慢吞吞地為女郎整理蓑衣,“今日有雨,行路多有不便,何不改日再出門?”
據打聽來的消息,鮮於二郎昨日訪名山,逢雨困在了九峰山。
妙就妙在,九峰山腰最內裏一側的溫泉別居便是她此行所去。
“奴知道您是想要見這位鮮於郎君。這位鮮於郎君也是不挑好時候出門!大雨天的......”
侍女呢喃著不喜歡,抱怨著那位無辜的鮮於郎君。
趙玲瓏眨眨眼,想起自己著人特意在鮮於家仆從麵前,傳九峰山乃是上古太白真人坐化修煉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