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三章(3 / 3)

青菜除黃葉,紅薑帶紫芽。命師相伴食,齋罷一甌茶。

韜光禪師《答白太守》詩:

山僧野性愛林泉,每向岩阿倚石眠。

不解栽鬆陪玉勒,惟能引水種青蓮。

白雲乍可來青嶂,明月難教下碧天。

城市不能飛錫至,恐妨鶯囀翠樓前。

楊蟠《韜光庵》詩:寂寂階前草,春深鹿自耕。老僧垂白發,山下不知名。

王思任《韜光庵》詩:

雲老天窮結數楹,濤呼萬壑盡鬆聲。

鳥來佛座施花去,泉入僧廚漉菜行。

一捺斷山流海氣,半株殘塔插湖明。

靈峰占絕杭州妙,與韜光得隱名。

又《韜光澗道》詩:

靈隱入孤峰,庵庵疊翠重。僧泉交竹驛,仙屋破雲封。

綠暗天俱貴,幽寒月不濃。澗橋秋倚處,忽一響山鍾。

造山房數楹,盡駕回溪絕壑之上。溪聲淙淙出閣下,高厓插天,古木蓊蔚,人有幽致。山人居此,孑然一身。好詩,與天池徐渭友善。客至,則呼僮駕小肪,蕩槳於西泠斷橋之間,笑詠竟日。以山石自磥生壙,死即埋之。所著有《岣嶁山人詩集》四卷。天啟甲子,餘與趙介臣、陳章侯、顏敘伯、卓珂月、餘弟平子讀書其中。主僧自超,園蔬山蔌,淡薄淒清。但恨名利之心未淨,未免唐突山靈,至今猶有愧色。

張岱《岣嶁山房小記》:

岣嶁山房,逼山、逼溪、逼韜光路,故無徑不梁,無屋不閣。門外蒼鬆傲睨,蓊以雜木,冷綠萬頃,人麵俱失。

石橋低磴,可坐十人。寺僧刳竹引泉,橋下交交牙牙,皆為竹節。天啟甲子,餘鍵戶其中者七閱月,耳飽溪聲,目飽清樾。山上下多西栗、邊筍,甘芳無比。鄰人以山房為市,蓏果、羽族日致之,而獨無魚。乃瀦溪為壑,係巨魚數十頭。有客至,輒取魚給鮮。日晡,必步冷泉亭、包園、飛來峰。一日,緣溪走看佛像,口口罵楊髡。見一波斯坐龍象,蠻女四五獻花果,皆裸形,勒石誌之,乃真伽像也。餘椎落其首,並碎諸蠻女,置溺溲處以報之。寺僧以餘為椎佛也,咄咄作怪事,及知為楊髡,皆歡喜讚歎。

徐渭《訪李岣嶁山人》詩:

岣嶁詩客學全真,半日深山說鬼神。

送到澗聲無響處,歸來明月滿前津。

七年火宅三車客,十裏荷花兩槳人。

兩岸鷗鳧仍似昨,就中應有舊相親。

王思任《岣嶁僧舍》詩:

亂苔膏古蔭,慘綠蔽新芊。鳥語皆番異,泉心即佛禪。

買山應較尺,賒月敢辭錢。多少清涼界,幽僧抱竹眠。

山房多修竹古梅,倚蓮花峰,跨曲澗,深岩峭壁,掩映林巒間。公有泉石之癖,日涉成趣。台榭之美,冠絕一時。外以石屑砌壇,柴根編戶,富貴之中,又著草野。正如小李將軍作丹青界畫,樓台細畫,雖竹籬茅舍,無非金碧輝煌也。曲房密室,皆儲偫美人,行其中者,至今猶有香豔。當時皆珠翠團簇,錦繡堆成。一室之中,宛轉曲折,環繞盤旋,不能即出。主人於此精思巧構,大類迷樓。而後人欲如包公之聲伎滿前,則亦兩浙薦紳先生所絕無者也。今雖數易其主,而過其門者必曰“包氏北莊”。

陳繼儒《青蓮山房》詩:

造園華麗極,反欲學村莊。編戶留柴葉,磊壇帶石霜。

梅根常塞路,溪水直穿房。覓主無從入,裝回走曲廊。

主人無俗態,築圃見文心。竹暗常疑雨,鬆梵自帶琴。

牢騷寄聲伎,經濟儲山林。久已無常主,包莊說到今。

晉慧理禪師,常畜黑白二猿,每於靈隱寺月明長嘯,二猿隔岫應之,其聲清皦。後六朝宋時,有僧智一仿舊跡而畜數猿於山,臨澗長嘯,則群猿畢集,謂之猿父。好事者施食以齋之,因建飯猿堂。今黑白二猿尚在。有高僧住持,則或見黑猿,或見白猿。具德和尚到山間,則黑白皆見。餘於方丈作一對送之:“生公說法,雨墮天花,莫論飛去飛來,頑皮石也會點頭。慧理參禪,月明長嘯,不問是黑是白,野心猿都能答應。”具和尚在靈隱,聲名大著。後以徑山佛地謂曆代祖師多出於此,徙往徑山。事多格迕,為時無幾,遂致涅槃。方知盛名難居,雖在緇流,亦不可多取。

陳洪綬《呼猿洞》詩:

慧理是同鄉,白猿供使令。以此後來人,十呼十不應。

明月在空山,長嘯是何意。呼山山自來,麾猿猿不去。

痛恨遇真伽,斧斤殘怪石。山亦悔飛來,與猿相對泣。

洞黑複幽深,恨無巨靈力。餘欲錘碎之,白猿當自出。

張岱《呼猿洞》對:

洞裏白猿呼不出,崖前殘石悔飛來。

東坡《圓澤傳》曰:洛師惠林寺,故光祿卿李憕居第。祿山陷東都,憕以居守死之。子源,少時以貴遊子豪侈善歌聞於時。及憕死,悲憤自誓,不仕,不娶,不食肉,居寺中五十餘年。寺有僧圓澤,富而知音。源與之遊甚密,促膝交語竟日,人莫能測。一日相約遊蜀青城峨嵋山,源欲自荊州溯峽,澤欲取長安斜穀路。源不可,曰:“吾以絕世事,豈可複到京師哉!”澤默然久之,曰:“行止固不由人。”遂自荊州路。舟次南浦,見婦人錦襠負罌而汲者,澤望而歎曰:“吾不欲由此者,為是也。”源驚問之。澤曰:“婦人姓王氏,吾當為之子。孕三歲矣,吾不來,故不得乳。

今既見,無可逃之。公當以符咒助吾速生。三日浴兒時,願公臨我,以笑為信。後十三年中秋月夜,杭州天竺寺外,當與公相見。”源悲悔,而為具沐浴易服。至暮,澤亡而婦乳。

三日,往觀之,兒見源果笑。具以語王氏,出家財葬澤山下。

源遂不果行。返寺中,問其徒,則既有治命矣。後十三年,自洛還吳,赴其約。至所約,聞葛洪川畔有牧童扣角而歌之曰:

“三生石上舊精魂,賞月吟風不要論。慚愧情人遠相訪,此身雖異性長存。”呼問:“澤公健否?”答曰:“李公真信士,然俗緣未盡,慎弗相近,惟勤修不墮,乃複相見。”又歌曰:

“身前身後事茫茫,欲話因緣恐斷腸。吳越山川尋已遍,卻回煙棹上瞿唐。”遂去不知所之。後二年,李德裕奏源忠臣子,篤孝,拜諫議大夫。不就,竟死寺中,年八十一。

王元章《送僧歸中竺》詩:

天香閣上風如水,千歲岩前雲似苔。

明月不期穿樹出,老夫曾此聽猿來。

相逢五載無書寄,卻憶三生有夢回。

鄉曲故人憑問訊,孤山梅樹幾番開。

蘇軾《贈下天竺惠淨師》詩:

予去杭十六年而複來,留二年而去。平生自覺出處老少,粗似樂天,雖才名相遠,而安分寡求亦庶幾焉。三月六日,來別南北山諸道人,而下天竺惠淨師以醜石贈,作三絕句:

當年衫鬢兩青青,強說重來慰別情。

衰鬢隻今無可白,故應相對說來生。

出處依稀似樂天,敢將衰朽較前賢。

便從洛社休官去,猶有閑居二十年。

在郡依前六百日,山中不記幾回來。

還將天竺一峰去,欲把雲根到處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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